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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下
    顾冲闻言,不由地笑一笑,道“这桩婚事,确是天作之合。〔〕尤其难得的是荣公同吴氏夫人年纪差了差不多快二十岁,夫妻却甚相合;所生下的三男三女,也皆是不凡的。要说这章家家风,一心向学无论男女,都是三岁开蒙,五岁始学诗、书;便是女子,七八年工夫用到,作出的诗文也很可一观。就这吴太夫人所出的大姑奶奶,当年也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赛诗会上十二首和陶诗一出,龙城书院满座哑然,只道章氏女子尚如此,男子又谁能敌。后嫁到金陵黄氏,与黄无溪的重孙、黄芥黄绍圃为妻。那黄绍圃的声名,我想也用不着我多提百年来最年轻的礼部侍郎,又是睿太子的西席侍讲。当年西鹤墅案,君王震怒,旁人战栗不敢开口,却只有他能为睿太子仗义执言,尽忠守节,虽死不避。待被判流放西北,在当地又能尽心用事,劝助农桑,多起医馆义塾。章家大姑奶奶与他同心同体,夫妻两个一起熬过那十年艰辛,后头终蒙朝廷召回,也算是苦尽甘来不仅黄绍圃官复原职,他那长子黄幸自二十五岁登科入朝,步步升迁,如今还不到知天命的年纪,就已经是一部的尚书,真可谓青出于蓝了。”

    听到这里,谢楷方才恍然大悟“金陵黄家、黄绍圃、黄幸怪道章怀英动不动地总要往尚书府里去我一向以为都是为着黄雁西黄先生的缘故,竟不知道他原就是一家的骨肉,黄府的太夫人,就是他至亲的姑祖母,还把他当作了攀附之徒”

    谢楷一边说,一边就想到先头自己对章回几番劝导,其中不乏性子起时言辞激烈尖刻的,一时不禁额头涔涔汗下。一会儿又想到自己向他劝导时,章回虽每次都几句话含糊带过,多多少少的露过一些口风,自己听在耳里,也明明都有过异样感觉,但究竟一次都未曾深究,不禁越懊恼自责起来。

    顾冲看谢楷脸色变化,就猜到他是在想章回之事。想来他们在书院里同学了有三年多、搭头四年,章回未必就能瞒得尽严,书院里同学隐约猜度出他身份的也多,偏谢楷就真心大意、将破绽痕迹错过,忍不住心里感慨。〔〕只是眼前多说、多想,却也再都无益。于是咳嗽一声,接了自己前面话头道“说到太夫人生的第二胎,便是现章府上的长房大老爷,章霈章伯源。娶的是曾任国子监祭酒的李净李老大人家的小姐,共生了四个儿子长子章望,字仰之,便是你那同学章回章怀英之父。次子、三子却是同胎而生,那较长的章朔最是少年才俊,文采非凡,可惜在十八岁上落水死了也可见才华天妒,不能辉耀世人;与他同胎降生的章曜诗文虽也不错,到底不如其兄。后面又有章毕,也是李氏所出,长房中居于最末。”

    谢楷一一记了,突然想起一事,便问“先前父亲带去过李守忠家,记得先头他做的也是国子监祭酒,与这李大太太可是一家么”

    顾冲摇头,道“这却不是。这李净家祖籍江南,是常州自唐五代以来,几百年来都数得着的世家。那李守忠祖上还是从世祖时候起来的,不过幕客僚属的出身,在金陵至多止三、四代光景。且李守忠也只是他一人立得高些,族中其余不过七、八品的小官司隶,与这李净家里是万不能混到一起去的。”

    谢楷应了,又问“章家其他几房怎样”

    顾冲答说“其他几房么,二房老爷章霂章仲涵,娶的是京城世勋陈侯家的女儿,生了两个儿子,长的叫章魁,少的叫章斗,也都有举人功名。章霂脾性最是懒散疏旷,不爱为杂事操心,故此章魁成年后,房里就多是他在主事。再说这章府的三房,其实并非三房,却是一位小姐。只因她出生时有高人批过命数,说必定要照男儿教养才得存活,便与兄弟排名,直到行笄礼时方重新换过。据说也是一位诗书翰墨上极通的才女,十七岁时嫁与姑苏林侯家独子,当年十里红妆,竟比大姑奶奶出阁还要炫耀煊赫。不想不上七、八年,朝廷上黄、林两家就为储君帝嗣反目争锋。到西鹤墅案,更闹到不死不休的结局。亏是章家这边极力斡旋,说动朝中元老,甚至有说还累到荣公亲笔上书的,才有黄家的免死流放。而这边林家也是损筋动骨,伤了元气,更伤了亲戚分。那二姑奶奶为姐妹伤心,不到三十岁就郁郁而亡,林姑老爷也只熬到四十来岁真真是造化难测,可怜、可悲、可叹啊”

    谢楷听了,一双眉皱得紧紧。他年纪轻,并不知道西鹤墅案的前后首尾、由来经历,只晓得是四、五十年前朝廷的一场大劫,牵进去七、八个皇子王公并小半的朝廷,就连自己谢、顾两家这样的大家大族都深受其弊,朝堂上数年喑然。而这黄、林两家都娶了章家女,原是连襟至亲,竟陷在这样的党争大事里头,更闹到这样惨烈局面,实在是难以想象之事。此刻接不了口,只问“姑苏林侯家,而今却又有什么人留下么”

    顾冲说到西鹤墅案,原也正黯然。突然听到谢楷此问,却是把那些悲愁忧郁给挥去。一时振作了精神,答道“你问这个,自然是有的。说起来也大大有名,就是而今的扬州巡盐御史,前科探花林如海了。也是少年高第,入翰林,出学士,一直做到盐政这般第一等要紧的位置,当真是帝王股肱、天子信臣。”说话间,脸上不自觉就露出几分羡色来。

    谢楷却不曾见他脸色,只听到林如海履历就不由地说“听起来倒跟舅父有些相像,只是舅父执意为外祖母守孝,才有了差别。”

    顾冲闻言,不禁一怔。但细看谢楷脸色,却显是少年人随口之言。这边松了口气,不免说“你倒是抬举我。林如海才学远在我之上,治政理事也比我能干得多。”见谢楷一听,就现出不服、要替自己辩驳的模样,一时倒又忍不住露出笑来。于是说道“你护着舅舅,我自然领你的。只是虽然护短,实在的事就在眼前,旁的不说,只看我二人年龄,林如海比我小了有十岁,就知道哪个更出色了不过,这些到底都是岔出去的话章家的二姑奶奶虽嫁与林家,但那林如海为着父辈间纠葛,这些年倒极少听说与章家外祖这边的亲戚往来。虽然章仰之是他嫡亲的表兄弟,这回寿辰,你往他家去时也一多半不能遇上。倒还是记着他自家的人名要紧。”

    谢楷这才回神,点头应了。顾冲又继续道“章家四房章霑章季泠,娶的也是本地望族,明帝朝状元恽青岩的孙女;生有一个儿子章轸。最末又有一个极小的姊妹,因太夫人不舍其远嫁,便于本地缙绅中选了一户,姓袁,同是累代读书的人家,现又经营着两爿书肆,专司藏书刻印事的。这些便是荣公的子孙了你只记住他皆入泮中举,以学生晚辈身份见礼即可。而若再往下,便是章回一辈,虽年纪各有高低,然而礼数上左右无妨的。”

    谢楷听了,一一应下;又将顾冲先头说的人物姓名,捡最要紧的依着血脉线索说了一遍,竟然一点儿都不错。顾冲见他应答恭肃,把握紧要,心中欣喜,也觉一块石头落下,遂温言道“其实章家门风极好,谦和守礼,绝无寻常腐儒庸酸之气,也非是那等狂桀狷介之人。尤其章望章仰之,博学厚道,最有祖上之风,亦是我知交莫逆。章回是他独子,经他一手教导而成见其子乃知其父,你既能与章回为友,便也能想见其为人。此去章府拜寿,一则全以礼数,二则亲近贤德长者。若能得他指点一二,更怕是能终生皆受其益。”

    谢楷于是行礼拜谢,道“总都是舅父的成全。”

    这厢舅甥叙谈正密,全不觉屋外辰光飞逝,日头西垂。一时有范氏打了管事仆妇上来问晚饭,两人这才猛然惊醒,却是相视而笑。顾冲便叫谢楷留在正房,同他夫妇一起用饭。饭毕,又吃茶闲坐,小叙几句。谢楷在旁度他夫妇二人神,便借口告辞。范氏又再三叮嘱了跟随他的人,叫千万好生伺候,这才让他回东廊下住房里去了。

    这边顾冲夫妇两个自转回正房,换了衣服,又打了伺候的丫鬟仆妇们一齐出屋。顾冲就在榻上坐着,呆呆的出神。范氏在旁边看了半晌,见他始终不动,这才挨上榻来,凑近了说话。

    却说这顾冲夫妇到底说的什么,谢楷这头又究竟为的何故自南京跑到常州,且看下回分解新电脑版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网,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