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琳在姜太夫人下首坐好了, 端了茶碗喝了一口, 便挥手命厅上伺候的人都下去, 道“只在外边院门上守着。不得我的吩咐, 谁都不许进来”
众人见她声色严厉, 纷纷心下一震。族老中一位是跟寿镜深、寿祖明一辈的, 名讳鉴安, 一位跟寿锴、寿铉同辈,名讳银国, 因笑说“琳姐儿还是这样仔细。”
旁边坐的寿芩寿广兰的妻子乔氏就附和,问道“不知道姑妈是何要紧事这般慎重请了我们来。只是也太仔细了。老太太才大安,留个把人跟前伺候, 也碍不着什么。”
寿琳道“我虽早出了嫁,是外姓人,但身子里流的还是寿家的血。这里坐着的都是至亲骨肉。老太太更是我的亲婶子、亲姨妈。如今老太太有两句话说,因身子不得力, 故而借我的口;又为的事关重大,左右决断,不可进外人之耳,所以打发了下人。二太太可听明白了”说得乔氏僵在当地, 说也不是笑也不是。寿琳更不多看她,继道“我要说的头一件事情, 就是寿、白两家的婚事。雁娘和瀚冰绝不匹配,两个小的在一起不妥,不可结亲。”
话一出口, 乔氏就忙笑道“姑妈说错了,和瀚哥儿定亲的是莺娘,并不是雁娘。”
寿琳冷笑一声,道“要定亲的是莺娘,谁说的我回来这许多天,家里家外、亲戚邻居,哪个说的不是寿家和白家亲上加亲,二小姐终于要出阁了。这里干着三小姐什么事还是你在告诉我,是家里的人都弄错了然而几下里收拾嫁妆,针线上头赶制嫁衣裳,她姐妹两个身材尺寸差得远了,还分不清楚哪个是哪个的”
这乔氏被问得慌了,扭头去看寿芩。寿芩咳嗽两声,道“几个丫头都到了年纪,都该预备出阁的东西,有些事情就捎手一起办了。下人们有糊涂的,两件混成一件,这也不足为怪。大姐姐才回来这么些天,怕是一时听差了。”
乔氏道“正是老爷这般说的,姑太太听差了。跟白家定下的,真的是莺娘,不是她二姐。这也是萝妹妹的意思。”说着就低声催寿萝“萝妹妹,说话呀,解释给大姐姐听。”
这边寿萝就只得站起来,笑道“果然就是二哥哥二嫂子的话,瀚哥儿要娶的,确实是莺娘。”打量寿琳的神情,舌头不觉就绊了一绊,踟躇一下才说道“先一开始是提了雁娘。我看着雁娘好,品貌、才学都相宜,性子又沉稳。但后来想着,虽说是至亲的表兄妹,两家常来常往,从小就相熟惯了的,到底还是要孩子们自己也看着好。瀚哥儿少年活泼,素日里不论别的,这两年还是跟莺娘玩得最好。我和我们老爷、跟哥哥嫂子见是这样,想来想去,就顺着孩子们的意思了。”
寿琳听着,点了点头,忽而就转向旁边坐着的白海扬便是寿萝的夫婿,也是进士出身,因落在三甲,懒得谋职入宦,仍回乡治学;其为人原本就忠厚老实,自京城返家后越发随和,这几年性子全无,凡事都只任妻子、长子做主。此刻寿琳一眼看过去,果然就见他呆坐在那边,讷讷地张不开口,脸上却不自主地浮起羞惭之色来。这寿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冷笑一声,道“这么说,白家初时想聘给自家的媳妇,就是雁娘没错了,是吧开始跟二老爷二太太提的时候,家里人透出口风的时候,说的也都是雁娘,是吧然而瀚冰自己看不上雁娘,更中意他三表妹,是吧你们做父母的不忍心违逆了孩子们的心意,所以都顺着他们,就应允了让瀚冰娶莺娘,是吧”
一番话如雷落地,厅上众人脸上无不变色。寿芩、乔氏、寿萝、白海扬更觉刺耳,一时再坐不住,纷纷站起身来。然而寿琳问得顶针,一双眼睛更如冷电,逼得他几个不敢直视,更不敢不答,只能垂着脸,嗓子眼里小声应一句“是这样的,大姐姐说的是。”
寿琳看他们四个这样,虽早有预料,心里到底不爽。一转头,看姜太夫人垂了头坐在上首,双唇颤颤,眼角闪出泪痕,登时就觉得胸中有一股子气乱冲。她心知此刻不是宣泄恼火的时候,连忙定一定神,拿帕子给姜太夫人擦了眼睛,这才强声道“所以这件亲事,绝对不妥不论是雁娘还是莺娘,只白瀚冰这一个,就绝不是良配寿家的女儿,又不是不嫁给他就没的活路,非要将就这样的东西”
寿萝、白海扬闻言顿时一抖,抬头就要反驳。寿琳当时一张口就拦住,冷笑道“萝妹妹、白妹夫,不是我做大姐的不留口德,只是你们养的这个,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头一件,父母亲长都看准了的妻子人选,还容得了他一个小人儿晚辈挑三拣四,不肯不愿且不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百善孝为先,他的孝顺呢被狗吃了吗第二件,他自己是什么东西,就敢看不上雁娘雁娘的人品才学、家私门第,有哪项配不上他放平了心来论,文才武艺、琴棋书画、女工针黹,雁娘哪一样不是家里这一辈女孩子中最拔尖的可他白瀚冰呢说是天资早慧,十二三岁就进学读书,可偏偏一个童子试,六七年都不得过,竟是直接拿钱捐了个监生了事咱们这等拿读书科举安身立命的人家,这第一步就不走正经路数,他的脸呢哦,对了,我也知道,是有那么一等人死活考不过童子试,捐监之后却在乡试、会试里大放光彩。那么好啊,今年正是乡试之年,他应试了吗我们家老爷六月末点了浙江学政,科考场上还没看到大侄子的卷子,西子湖中秋比诗斗富的画舫上倒先见着真人了就这么个东西,说给雁娘,你们亏心不亏心”
听到这一篇话,厅上众人才总算明白她这一番怒从何而来寿家世代书香,寿琳在她这一辈中居长,深得眷爱,不论祖父寿镜深、父亲寿锴,还是叔祖寿祖明、叔父寿铉,都是她开蒙之师,识字读书,学问根基之牢固就不必说了,第一个秉持的就是科举正道。待出嫁成婚,忠献伯府虽然是以武勋起家封爵,但王耒、王肥、王晷兄弟都是两榜出身,寿琳嫁的王晷更是翰林院讲读。寿家、白家原不知王晷已经点了学政,但此时既然说起,如何想不到他必定是为着这一份亲戚情分,对白瀚冰格外关注可惜一番提携之意,尽数东流。寿琳得知缘故,怎么能不又气又急,恼恨到十二万分想到这一桩,白海扬和寿萝就越发羞惭,只恨白瀚冰不争气,行事荒唐,白白糟蹋了前程。寿萝更想到这些年姊妹分隔两地,虽有书信频繁,平日来往到底有限,寿琳待自己却仍然眷顾如昔,这番深情厚意无以为谢,只有走上前给寿琳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含泪道“大姐姐责问的是。都怪我一味宠溺,慈母败儿,生生把个孩子耽误了。我先前也正是想着雁娘稳重、大方,知书识礼,人才俱佳,必定能劝诫瀚哥儿上进,这才跟二哥、二嫂子提的。可是谁想到,孩子大了,早就有自己的心思了弄出那一等事情来,败坏了两家的门第名声可瀚哥儿到底是我亲生的儿子,再恼火,也舍不得就这样随他胡闹,坏了自己前程也不伸手搭救。于是除了千方百计替他遮掩,也无别的法子可想。”
寿琳扶着她的手,心里又是可怜,又是恼恨,实在忍不住,啐她一口,怒道“你也知道慈母败儿你还替他遮掩满嘴里说的都是借口的话,什么早就有自己的心思,纯是放屁你们两家是六月中的时候才商量定亲,他七月初头上就留下书信出走,特意跟莺娘道别的时候给抓住,这才告诉两边长辈说他们两个两三年前就彼此有意。可是两三年前,他白瀚冰在何处莺娘当然是在这边家里,哪里也出不去。可他白瀚冰早就进学,又是打着游学的旗号,伴着一帮子同学的狐朋狗友到处地乱走,这一年里头,在诸暨的时候能有三个月这三个月里头,来外祖母这边家里能有几天这几天里头,跟表姐表妹又能混顽在一起几个时辰这就情深意厚非卿不娶非卿不嫁,一个出逃,另一个就能给妥妥当当准备财物东西就算他们是跟话本戏文里那样一见钟情彼此相许,可是这一回,逃也逃了,抓也抓了,闹也闹了,亲事也顺着他的意思定了还没上一个月时间,他白瀚冰离了家,到了杭州,就有心情挥金如土,跟人争抢歌女粉头了这就是他说的,跟表妹倾心相许,宁死也要成婚成双”说到这里,忍不住摔了寿萝的手,坐在座上不住地喘气。好半晌,才摇着头道“这样真心真意的好女婿,白送也不要不行,这事老太太必不能答应。四爷爷、十一叔,还有三弟,你们都是雁娘莺娘的长辈,寿家的女儿做亲,你们怎么说”
她这样明明白白,无弯不折地径直问出了,厅上坐的寿鉴安、寿银国以及寿苕就多少不好答了。三人相互望了几望,彼此丢了些眼色,寿鉴安、寿银国就有些踌躇的神情出来,寿苕更是将杯子拿在手里,几次抬起来又放下。旁边寿芩看在眼里,到底忍耐不住,说道“大姐说的,虽然有理,但这件亲事原是两家都愿意的。瀚哥儿虽然荒唐胡闹了些,毕竟还是小孩子,又是我们自家亲戚从小看着长大的,本性禀赋都知道,就算真有一样两样不好,自家人也好包涵,耐着心慢慢教导就是”
寿琳听他说话,就觉得心头一把火直烧起来,嘴里却淡淡地道“耐着心慢慢教导好哇,你倒是大方、宽容果然是好舅舅,什么事情都能包涵只是你这个大方宽容,是真心包涵混账外甥,还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晓得乌鸦落到黑猪背,一样的货色谁也别指点谁能含糊就含糊过去,了断了这笔才是要紧”
寿芩被噎得无话可答,脸上一阵阵发白发青。旁边乔氏忍不住道“大姐姐是长辈,但这说话也不能太随意。什么乌鸦黑猪,什么一样货色到底是娘家,大家彼此留着些体面才好。”
寿琳冷笑道“体面你还有脸跟我说什么体面难道不是你第一个把寿家的体面都踩在了脚底白瀚冰是不好,你养的寿莺娘又是什么好东西了别招我一件件都说出来”
乔氏也怒道“我敬你是大姐,一直忍着不说,可你也别太过分出嫁的女儿倒管起娘家的事情,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是了,我知道的,我出身低、没进学,嫁妆也比不得旁人,入不了大姐的眼,也入不了老太太的眼,家里凡事再没一件做得好的,还要烦婆婆请了大姑姐来教训只是,我们姑嫂婆媳之间的事情,原不该扯上小辈儿。雁娘莺娘都是大姐姐的侄女,就算雁娘不是我教养的,是大嫂子教养的,堂弟媳比不得亲弟媳,大姐姐格外偏爱雁娘些,可也不该处处针对莺娘。她一个小姑娘,今年才十六岁,怎么吃得住姑妈这么说话”
寿琳听她这话,本来压着的火一下子腾起来,起身两步到她跟前,指着鼻子骂道“你这个猪油蒙了心,眼睛被屎糊了的蠢货亏你做了二十几年的当家太太,就这么一番话,牵三绊四、狗屁不通,明明自己不好,还要倒打一耙难怪养出个面甜心苦、无耻奸猾,连亲姐姐的夫婿都处心积虑算计了硬抢过去的主儿来,寿家几百年的清白名声都被你娘女两个糟蹋净了”
说得乔氏轰的站起来,一把拨开她的手,直接喊名字道“寿琳,你胡嚼什么什么硬抢夫婿谁抢了”
话未说完,这边早被寿芩赶上去拽开来,寿苕的妻室赵氏也赶紧上来站到乔氏身前,把她跟寿琳两个隔开。一边扭着乔氏手臂一边说“二太太一时急糊涂了,痰迷了心,快这边坐了消气”又凑了她耳朵,低声喝她,道“真跟姑太太动手,老太太还有族老们都看着呢,你还要命不要”
乔氏兀自不服,直嚷“就算她是姑太太,也不能信口胡扯,污蔑小辈话都给她说了,教莺娘怎么做人”
寿琳再忍不住,随手抓了个茶杯在桌上一摔,骂道“我胡扯我污蔑小辈寿乔氏你给我听着,别以为天底下人都一样,打老鼠怕伤了玉瓶,拿住了别人把柄就肆无忌惮你那点算计,只好糊弄老二,想糊弄我做梦”一转头,看见寿鉴安、寿银国都坐得端端正正,眼观鼻鼻观心,只有寿苕年轻,面上明明白白流露出心思来。寿琳冷笑一声,转回自己座上坐好,道“白瀚冰和莺娘这桩亲事不好,不光是白瀚冰,莺娘自己也不干净你们都当他两个早有私情,却不知道根本都没影子的事白姑爷和姑太太选了雁娘,白瀚冰自己是不乐意,可没有人调唆推了一把,怎么就忽剌巴地冒出个逃家的主意来前头我就说了,他几年在外,在外祖母家这边的时日加起来统共才几天,就算跟哪个表姐表妹有私情,也不至于到非她不可,不能成婚就同生共死的地步。偏偏就有这么一个人,写了这么一封信,信里跟他说 父母之爱子,但使作出决意形状,必定不忍逼迫当时哄得高高兴兴,全力施为。是呢,一个水深不足三尺的荷花池子,一把没开刃连皮都割不破的装饰门面的宝剑,就把上下都遮瞒过去,认定两个人是一片真心难道我寿家这么多长辈,就真地被两个小的唬住,玩弄在股掌之间只不过是没人往这个上头去想罢了”
说着,寿琳就到姜太夫人跟前。姜太夫人从袖子里掣出藏了许久的信,递给寿琳,又转呈到寿鉴安手里。寿鉴安只匆匆看了几句,眼里就冒出火来,阴沉着脸将信递给寿银国。寿银国看一遍,脸色也难看起来,瞪着寿芩、乔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寿芩被看不过,一转头,又瞟见白海扬和寿萝脸色全变了,心知再也遮瞒不过。乔氏原还强项,见寿芩心虚,她到底要替三女撑腰,只强着声音辩解“莺娘年纪小,心里恋着她表哥,关心则乱,遇事慌张起来,总不过是一时糊涂罢了。”
寿琳冷笑道“一时糊涂凡事都算计得停停当当的,还慌张糊涂能在父母跟前一条一条说 表哥不喜欢姐姐姐姐对表哥也无意表哥和姐姐结亲便如结仇,说姑妈一向喜欢我白姑父只不过是求咱们家的一个女儿终归姐姐还有常州可嫁,这是慌张糊涂能扣着父母的软肋,算计同胞姐姐的性情,她都二十岁了,再挑三拣四,拦着下头姊妹的婚事,成什么道理续弦又如何明媒正娶,也是正经夫妻。这边谁还不知道她怎么回事,谁还能说爹娘亏待了她这也能叫慌张糊涂好一个糊涂,真是糊涂只不过糊涂的是你们这对爹妈,不是她寿三小姐”
乔氏道“这些不过是大姑太太道听途说,口说无凭,并没有没有实证。”
寿琳怒极反笑“你还敢说没有实证,难道你还要我真喊出人来到跟前对质不成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能弄到她偷偷写给瀚哥儿的信,就能弄到其他物证,只有多,没有少;不拿出来,彼此留点颜面,真拿出来,最后一层脸皮子也都给你剥得干净她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就有这许多心机,步步算计,坑害同胞姐姐,连父母姑妈长辈都玩弄在手掌心里,当她真的就算无遗策,破绽全无不过是仗着爹妈偏心,才这样胆大包天只是她有一句话倒是明白,这样的结亲,说到底便是在结仇她还想要光明正大、八抬大轿地从这个门庭里头出去,做她的春秋大梦”说着,眼睛就瞪住寿芩。
寿芩见她神情,又看母亲、族叔、叔祖,再看白海扬、寿萝,情知这一桩事情已定,再难转机。一时心中酸涩难言,只问“大姐就一定要如此么莺娘才十六岁,便是一条活路都不能留给她么”
寿琳道“不是我不留给她活路,是她自己作恶,堵死了活路。也是你这个做父亲的,一味纵容,不教正道,让她走了死路。”说到这里顿了一顿,默默地看了寿芩几息工夫,才重重叹一口气,继续道“这也是我今天要代老太太说的第二件事情。老二,你在两个女儿亲事上,犯尽了糊涂。一屋不扫,难以扫天下。一家之事尚不能平,又如何处置一族以后,你就安心读书,族中的事情就不必再操心了。”
寿芩听到这里,才明白她言下真意,直惊得瞠目结舌,两个眼睛睁得如铜铃一样,脸上全是不敢置信的神气。呆了半晌,方才猛地抽一口气,话是对着寿琳说,眼睛却只看着对面的寿鉴安、寿银国和胞弟寿苕,沉着声音问道“母亲和大姐姐要我卸了族长的职责,总该说个明白理由吧”
他这样说,那边乔氏也一把推开了扶着自己的赵氏,快走两步挨着寿芩站住,附和道“正是,老爷为了这个家,辛辛苦苦二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依着老太太姑太太,在雁娘莺娘的婚事上头,老爷是偏颇了些,可也没偏到族人的事情上去。为了这个就立逼着要卸了职位,就不怕消息传扬开去,京里的长鸢、长鹤听到了寒心”
这长鸢、长鹤,正是寿芩和乔氏居长的两个儿子,都已结婚成家,品学俱优,经拔贡保送到国子监读书,乃是寿家小一辈中寄托了期望最多、举业前途也最佳之人。寿琳听乔氏扯出这两个来,旁边的寿芩虽不出声却点头附和,如何不知道他夫妻两个的用意只是越明白用意,对寿芩的失望就越深。再看姜太夫人面色神情,也同此心。寿琳只能在肚里叹气,道“就是为了他们两个不受无辜连累。”一句话说得寿芩和乔氏当时变色。寿琳才摇一摇头,继续说道“明知道母亲反对,不理不睬,照旧强行定下儿女亲事,是为子不孝;长女被胞妹抢夺了亲事,却不对其安抚弥补,也不申斥幼女,是为父不慈;为着自家颜面私利,有意欺瞒,算计胞妹外甥,是为兄不友;偏心幼女,一味纵容乃至弄出姊妹易嫁的丑事,根子是日常的处事不公;前面为了虚浮面子,不肯直言谢绝堂姐的说亲,匆匆忙忙与胞妹家定亲,后面为了遮掩幼女的私情丑事又催着长女出阁以至于胡乱许嫁,这许多种种,乃是不智还要我继续数下去吗”
这边寿芩早是羞惭无地,连乔氏一起,夫妻两个瘫软在座上,垂头丧气,直说“罢了,是我错了。只凭母亲、叔父处置,再无二话。”
他这一句话出口,寿鉴安、寿银国也就再无为难,当下与姜太夫人商议定了,由寿苕暂代寿芩的族长之职,处置族中事务;当场立下文书字据,寿芩、寿苕画押,寿鉴安、寿银国、白海扬见证,各执一份留存。寿苕既任了族长,立意决断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派人尽速赶往衢州,接寿雁娘返家养伤;随即又向白海扬郑重赔礼,暂缓寿、白两家儿女议亲之事,约定后日亲往白家老太爷处说明情况并致歉。白海扬夫妇自无异议。
这边寿苕之妻赵氏与寿琳一道扶了姜太夫人回房,伺候安置妥当,方向长姐道谢说“家里的小一辈,还是要姑妈姑父多多照看。”又问“二哥二嫂怕还是舍不得莺娘,她年纪到底还小,总得尽力扳过来才是正经。我有意把她放到我陪嫁庄子上,选老成稳妥的嬷嬷从头仔细教导,磋磨历练一年半载,姑妈看可使得”寿琳也不说好或不好,只道“你但凡觉得该怎么,只管放手去做。”赵氏会意,自去处置,也不赘言。
却说寿家之人既到衢州,见到姜平、洪大一行,奉上家中书信,又问寿雁娘伤势恢复。姜平得知诸暨情形,自是欢喜,好言劝说雁娘一番,便送她还家。洪大虽说情之所钟,到底知道分寸好歹,只备妥车马一路送到诸暨,又携重礼恭恭敬敬上门致谢,然后才按原定路程继续往南方办药去了。这边自有姜平将一路上种种告诉姜太夫人等人。不几日,黄幸和王夫人的书信也从南京快马送到。寿家众人这才知道寿雁娘这一番艰险,又忍不住感慨世间缘分奇妙。寿琳自是穿针引线,两头说合,不过大半个月工夫,两家长辈就将洪大与寿雁娘这桩姻缘定下,只等洪大自南方返回,便行大礼成亲。
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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