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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埃德蒙·唐泰斯二十五
    自欺欺人的重重迷雾之后,那张窒息的脸,终于无遮无拦地露出了尘封的真相。

    费承宇把金属环的另一端扣在女人削瘦的脖子上,蹲下来,非常轻柔地问他“宝贝儿,密码是谁给你的”

    男孩惨白的面色就像是鬼气森森的陶瓷娃娃,好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他曾经那么懦弱,那么无力,四肢全是摆设,他抓不住自己的命运,也走不出别人的囚牢。

    “你听见什么了”费承宇带着腥味的手穿过男孩的头发,“好孩子不应该偷听大人说话,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不是故意的对不对”

    费渡记得那个愚蠢的男孩下意识地摇了头。

    为什么要摇头呢费渡想,如果人能回溯光阴,能和过去的自己面对面,那他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去把那个男孩的头拧下来。

    世界上一切深沉的负面感情中,对懦弱无能的自己的憎恨,永远是最激烈、最刻骨的,以至于人们常常无法承受,因此总要拐弯抹角地转而去埋怨其他的人与事。

    费承宇看见他这轻微的摇头,然后笑了,指着地上滚了一身玻璃渣的女人说“孩子都不是故意犯错的,如果犯了错,肯定就是不怀好意的大人引诱的,那我们来惩罚她好不好”

    费渡本不敢看她的眼睛,可他还是被迫看见了,她的眼神如往常一样黯淡、麻木,像一具死气沉沉的尸体,那天步履轻快地亲吻他的,仿佛只是他想象出来的幻觉。

    费承宇冲他招手,可是费渡不住地往后退,退得那男人不耐烦了,他就直接合上了套在男孩脖子上的金属环两个环扣,扣在两个脖子上,一端紧了,一端才能松一点,而控制权,就在小费渡苍白无力的手上。

    他只要攥紧拳头,就可以从难以承受的窒息感里解脱出来,而这个动作,在无数次的反复加强和训练中,几乎已经成了他的反射。

    为什么他会忘记自己是怎么进入地下室的

    为什么他要模糊和他妈妈有关的一切记忆

    为什么他梦里的女人总是充满怨恨

    为什么那张窒息的脸可以安插在任何人身上,随时搅扰他的睡眠

    “费渡,费渡”

    费渡的身体抖得不成样子,被骆闻舟猛地摇了摇,费渡倏地回过神来,随即好像有人掐着他的脖子,他呛咳得喘不上气来。

    骆闻舟没想到自己两句问话居然问出了这么大的反应,一时被他吓住了,听这个撕心裂肺的声音,骆闻舟怀疑他要把肺也咳出来,忍不住去摸他的喉咙,谁知才伸手轻轻一碰,费渡就激灵一下,猛地推开他,脚下踉跄两步,狼狈地跪在倒了一地的茶几茶杯中。

    有那么一瞬间,骆闻舟觉得他那双颜色略浅的眼珠里闪过了近乎激烈的阴影,像是被封印了很多年的妖怪,见血而出。

    骆闻舟屏住呼吸,小心地跟着费渡蹲了下来,心惊胆战地冲他伸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宝贝儿,是我。”

    费渡眼尾的睫毛比其他地方要长一些,略微被冷汗打湿,把那眼角描绘得格外漆黑修长,像是刀尖刻成的。那眼神也像刀尖刻的,定定的在骆闻舟靠近的手上停顿片刻,费渡的魂魄好似方才归位,他略微垂下目光,任凭骆闻舟的手放在他肩头。

    骆闻舟轻轻地捋着他的手臂,感觉平抬都懒得抬的手臂肌肉绷得厉害“跟我说句话。”

    费渡张了张嘴,嗓子里泛起一阵血腥气,没能出声。

    “那我”骆闻舟有些不知所措,随即,目光落在费渡毫无血色的嘴唇上,他脱口而出了一句,“我亲你一下总行吧”

    他说完,自己也觉得这话听起来挺不像话,然而不便往回找补,干脆自作主张地抓住费渡的胳膊,把人拉过来,在距离对方极近的地方停顿了一下,看着费渡的眼睛,那瞳孔似乎微微放大,随即仿佛是认出他,很快又挣扎着强行平静下来。

    骆闻舟叹了口气,在他额头、鼻梁和嘴唇上逡巡了一圈。

    费渡合上眼,把急促的呼吸压得极低、极缓,他习惯于这样,永远内敛,永远克制,永远并不关心自己有什么感受,而是通过别人的反应来判断自己应该怎样。

    他甚至试着向骆闻舟笑了一下,笑得骆闻舟更加心惊胆战。

    “费咳,费承宇带来一个人,进门后直奔地下室,来得太快了,我妈试着拦了一下,但是没成功,”费渡声音沙哑地说,“我听见动静,听见他们说话,又一次迅速把所有东西归位,躲进了那个橱子里,以为这回也能混过去,但是疏忽了一点。”

    “什么”

    “我碰过他的电脑,费承宇伸手摸,发现他的笔记本电脑是热的。”

    骆闻舟心说这怎么跟谍战片似的,他摩挲着费渡的手腕,轻声问“你想起来了”

    “我只有十岁,费承宇不相信密码是我弄到的,那天我妈又试着在地下室外拦了他一次,所以费承宇认为,是她撺掇我去翻地下室的,她不再听话了。”费渡按住自己的喉咙,似乎又想咳嗽,随后强行忍回去了,“当着外人的面,自己养的宠物居然造反,那天费承宇很生气,差点杀了她。”

    “当着外人和你的面”骆闻舟轻声问,“你是因为这个,才忘了那一段记忆的”

    费渡不想骗他,但是也不想对人提起,因此没接话,生硬地扭转了话题,他说“费承宇带回家的人很高费承宇身高超过一米八,那个人比他还要高小半头,有三四十岁,戴着一副眼睛,眼角有一颗泪痣,我只见过这个人一次。”

    骆闻舟心里堵塞着一千个问题,听了这话也只好先让它们一边排队去“戴眼镜,眼角有一颗痣,你确定”

    他说着,匆忙摸出自己的手机,没顾上看那一打未接来电,调出一张手机拍的档案,放大了上面模糊不清的一寸照片“是这个人吗”

    费渡看见照片旁边的简历上标得清清楚楚的“范思远”三个字。

    “我在档案里就翻到这一张带照片的,偷拍下来了,”骆闻舟略微一顿,“等等你不是见过参与画册计划的人名单和详细资料吗连老杨女儿上哪个小学都知道,你没见过范思远的照片”

    “没有,”费渡缓缓摇头,心里却飞快地转过无数念头,“没有那份资料里有张局大哥的详细信息,陆局未婚妻的工作单位,甚至潘老师父母的住址但是没有范思远,这个名字好像只在介绍画册计划牵头人的地方提到了一笔。”

    也就是说,当年的内鬼给费承宇的材料里,只有关于范思远的部分是一切从简的

    “你说那是冬天,”骆闻舟追问,“你确定是这个季节吗”

    “确定,我放寒假。”费渡抬起头,“范思远什么时候跳海的”

    “阳历年前,”骆闻舟干脆坐在了地板上,“也就是说,范思远当年真的没死,还和费承宇有联系”

    那个组织收集了无数像卢国盛一样穷凶极恶的在逃通缉犯,而范思远当时也是在逃通缉的嫌疑人

    “他们当时在地下室说了什么”

    费渡闭上眼。

    “想完全掌握他们也不难,”戴眼镜的男人慢条斯理地说,“知道熬鹰吗要想让它驯服,就是要先削弱它,不要心疼,适当饿一饿是有必要的。”

    费承宇问“饿一饿”

    “你把它喂得太饱了,费总,久而久之,它会贪得无厌的,工具不听话,就好好打磨,哪有磨刀人怕把刀磨断的道理”那个男人笑声冰冷,“你知道我手上有些人手,但是不多,如果你要让我帮你办这件事,得给我更多的支持才行。”

    费承宇笑了起来“你的人手怎么说你行侠仗义的时候,拯救的那些人”

    “费总别寒碜我,”男人笑了起来,“但是没错,他们管用,而且听话。仇恨、创伤,都是很好的资源,能让人变得知恩图报起来,看你怎么利用。”

    “费承宇应该是发现他们有其他资助人,心生不满,想要完全控制他们。”费渡低声说,“范思远是他的顾问。”

    骆闻舟的大脑高速转着“他们收集走投无的在逃通缉犯,其中包括了范思远这个缜密又了解警察的连环杀手,但其实范思远和费承宇事先有联系,他为费承宇做事,潜入其中,到处安插自己的人”

    费渡接上他的话音“成立朗诵者这个复仇联盟,利用他们把除了费承宇以外的其他资助人都坑进去,让组织伤筋动骨、走投无路,最后收归费承宇一个人控制。”

    费渡所有的想法、甚至他自己的一些做法,全都不是无中生有自己发明的,那些念头的种子都在他意识深处。

    还有钱――推行这个计划需要大量的资金和精力,一下都有了来源只不过这个来源不在现在,而在十几年前,这个计划比想象中耗时还要长,而“朗诵者”既是独立在外的第三方势力,又在十几年的经营中混进了组织内部。

    滨海埋尸地、周氏、魏展鸿、蜂巢这些巢穴和资金来源像当年费承宇希望的那样,一个一个被挖出来斩断,如果不是费承宇已经没有了意识,那他就要如愿以偿了。

    “等等,”骆闻舟一摆手,“等会,你不是跟我说,你确定费承宇已经在三年前变成植物人了吗一个植物人是幕后黑手”

    费渡静静地看着他。

    骆闻舟一瞬间仿佛感觉到了他要说什么,猛地站了起来。

    费渡一字一顿地说“费承宇已经变成植物人了,但我还活着。”

    骆闻舟暴躁起来“闭嘴”

    “谁告诉你费承宇已经变成植物人的”费渡不理会他,也毫不在意被茶水浸湿的外衣下摆,“是我。”

    骆闻舟“费、渡”

    “我和警方交往密切,我还用尽手段加入了第二次画册计划,能实时监控每一起案件的进展,帮你们得到理想的结案报告。”费渡说,“我还有自己的人,和范思远的思路如出一辙也许费承宇根本是假装的,我是他的帮凶,也许我是直接弑父,成了他的唯一继承人”

    骆闻舟直接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我说过我不喜欢你这个”

    “师兄,”费渡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手背,“我只是说现在看来最合理的可能性,又没说真是我干的,骗财不骗色,是一个有素质的坏人的基本操守,我接近你如果有目的,不可能会和你发展到这一步。”

    骆闻舟“”

    “那太下作了,不符合审美。”费渡把自己的领子从骆闻舟手里拉出来,伸手抹平衣襟上的褶皱,同时拿起自己的手机,未接来电上显示的是“滨海疗养院”,费渡看了骆闻舟一眼,当着他的面按下免提,拨了回去。

    电话刚通,那边就急急忙忙地接了起来“费总费总我给您打了三个电话您都没接,急死我了您父亲失踪了”

    费渡不慌不忙地问“失踪了是什么意思”

    “不、不知道,监控被人剪掉了,昨天晚上查房的时候还好好的,一早就没了”

    费渡挂断电话“看来他们选的剧本比较温和,没让我弑父。”

    第二医院里,陆有良不知看见了谁,突然站了起来,陶然行动不便,一时转不过圈去,只能听见一串匆忙的脚步声正在靠近。

    陆有良“诸位,这是”

    “陆局,”来人开口说,“我们刚刚得知,刑侦队正在追缉两辆可疑车辆,其中一辆车上有一个名叫杨欣的人,其母傅佳慧疑似参与非法窃听和泄密,我们认为她是谋杀尹平一案的嫌疑人。”

    陶然总算用一条勉强能动的胳膊把轮椅转了回去,看见医院来了一水的调查员,小武好像做错了事似的,惶惶不安地跟在调查员们身后。

    “陶副队,”小武小声说,“他们这些领导突然问我,我我我没、没敢隐瞒”

    与此同时,暂时没能联系上骆闻舟的郎乔刚刚回到市局,就看见两个调查员正好带走了曾主任。

    “主任,”郎乔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情况”

    曾广陵面色凝重地冲她摇了摇头。

    “协助调查,”其中一个调查员十分温和地冲郎乔一点头,“这位同志,也请你们暂时把手头的工作进展写成报告,提交上来,谢谢配合。”

    郎乔“哎”

    一个同事从旁边拉了她一把,等曾主任他们走远,他才小声对郎乔说“你知道咱们有几个监控有问题吧”

    郎乔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因为这个,老张局都退居二线了还被带走调查,但是安装和维修厂家因为费用比较低,按规定最后签批不用走到大领导那里,当时的行政工作正好是曾主任在管,听说厂家那边有点猫腻。”

    别墅里的费渡刚刚挂断和滨海疗养院的电话,苗助理就立刻打了进来,苗助理有些慌乱“费总你现在能回公司一趟吗”

    费渡不怎么意外地问“怎么”

    “有人自称是警察,要查咱们公司当年的一笔投资”新电脑版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网,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