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小表妹

    事情掰扯清楚，两人商定之后，柳氏心里有了底，便按下话头不再多说，撸起袖管给权氏打下手。

    厨房内话音落下，只余一阵忙乱响动。

    等到将加入佐料调好味的面糕压进模具内，放到烧开水的大锅里蒸上后，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期间上房一丝动静也无，柳氏擦了把脸上热汗，冲上房方向努努嘴，低声道，“权姐，那您自己先过去，我直接去镇上了。”

    “诶，路上小心些。”权氏点点头，看了眼天色说道，“估摸着你去过食肆再去县衙，正好能赶上阿卓下衙的时辰，你让他送你一道回来。别急着去急着回来，玉娘有我看着。”

    自从柳氏忙完食肆开张的头两天后，回了青山村就家里五里村两头跑。

    早上跟着白叔虎子几个一起下地，兼送中饭，下午则回家打理家务腌制酸辣萝卜，是以每天早上喂过玉娘后，白天就干脆把玉娘送到曹家，由权氏帮着看顾。

    权氏自己生养过孩子，玉娘又乖巧好带，放在权氏这里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柳氏笑着应下，懒得再去上房打招呼，简单理了理头发衣服，便直接出了后院。

    上房内，小权氏一个人等得无聊，门帘高挂又不好再四处走动打量，坐在桌旁捏着茶杯，眼皮半耷拉着直打瞌睡。

    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见权氏独自折回上房，小权氏忙打起精神起身相迎，眼角扫到柳氏消失在穿堂外的一角身影，眼皮一跳笑道，“柳妹妹怎么就走了这是要出去”

    “嗯，临时想起有事要出门一趟。”权氏随口答道，示意小权氏落座，笑道，“劳妹妹久等，我们坐下说话。家里每天午后是最忙的，妹妹来得不巧，刚才也没来得及问一句，妹妹和巧儿这回过来，是打算在这里玩多久”

    见权氏态度又恢复往常的温和客气，小权氏心里却是直打鼓，满心都在猜测权氏和柳氏二人私下是否说了什么，脸上笑容不变，似叹似笑的说道，“您也知道，巧儿上头两个哥哥成家后，就搬出去自立门户，家中没有年龄相近的同辈人，孩子爹那头也没什么正经亲戚能走动的，要不是姐姐在家里住了一年多，我们娘儿俩真是连个能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这不，就快要到七夕了，苏州府每年就是那些花样，我就想着带巧儿来您这儿叨唠几天，也见识见识这苏州府下的第一大镇七夕节的热闹”

    说到这里伸手拉着权氏的手，笑得亲热无比，“姐姐，您也知道家里生意有孩子爹打理，我左右无事，巧儿又老念叨着您，我就想着来住上十天半个月的，一来陪陪您，二来也遂了巧儿的孝心，能多和您这位姨母多亲近。如今一看，守约平日在县衙里忙，您一个人在家也不得清闲。正好，我和巧儿都帮您打打下手。您有事要帮忙的，只管吩咐，我们在这儿多住上些时日也无妨。”

    要是能把女儿送进曹家，曹家的营生就是自家女儿的营生。

    既然曹家和杨家有生意往来，她才不管柳氏如何，自然要把两家生意的事摸个透

    小权氏方才就在琢磨这事，此刻顺着话头说到此处，笑得更加热络。

    权氏不动声色的抽出手，端起茶杯佯作喝茶，垂下眼眸遮去眼中嗤笑。

    她没接话，小权氏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往下说，屋内一片沉默，前头却传来一阵脚步声，夹杂着柳氏的笑声。

    柳氏去而复返，权氏疑惑抬头，就见柳氏身后跟着二狗，两人正有说有笑跨进后院。

    柳氏也不带二狗进上房，看也不看小权氏一眼，径直将二狗的来意说了。

    得知是杨彩芽让二狗来商量零嘴铺备货的事，权氏忙撇下小权氏，和柳氏一道领着二狗，看过厨房刚做上的糕点，又看过东厢房刚采买来的新鲜萝卜，笑道，“我和你柳婶子前两天才说起，在家下午也是闲着，就先做些放得住的东西出来。这下刚好，我们这两天再多做些出来，保准能赶上三天后的七夕。”

    二狗放下心来，和权氏柳氏仔细定下数量和拉货的时间，便也不多耽搁，告辞要回镇上给杨彩芽回话。

    正经事要紧，柳氏和权氏交换了个眼色，压低声音交待二狗道，“你过来正好，回去食肆和我大嫂说一声，就说曹家来了亲戚，是权姐的妹妹和外甥女，要在曹家住一阵子。让大嫂她们哪天有空回家一趟，大家认个脸。”

    却是没细说小权氏和曹家的瓜葛，打算忙完零嘴铺的事，等吴氏哪天回来再细说。

    二狗不疑有他，想着自己到底是外人，权氏和柳氏无意向他引见小权氏也正常，复述一遍柳氏要转述的话，便告辞出了曹家。

    这头零嘴铺“订单”下来，柳氏操起菜刀，一头扎进东厢房，唰唰唰削得大白萝卜片如纸片翻飞。

    小权氏听权氏简单说了二狗的来意，瞥了眼东厢房菜刀快速起落的景象，身躯一抖，默默选择跟着权氏进厨房，黏着权氏要帮忙做糕点，顺道打探打探零嘴铺的具体情况。

    曹家后院，又恢复了往常午后的忙活景象。

    而杨记食肆内，午后店头只零散坐着几桌吃茶打发时间的闲人，翠花放了壶热水在小推车上，任食客自己添茶水，便自去厨房，将晚饭要卖的面点一笼笼叠好，摆上灶头，坐在灶边添柴烧水蒸面点。

    王超喝了满肚子茶水，八卦也八卦够了，算算时辰起身冲厨房招呼了一声，便压着腰间佩刀，跨出食肆准备归队，继续当值巡街。

    脚才落到食肆台阶下，险些撞上个正往食肆里冲的身影。

    许巧儿偏身避开王超，稳住身形皱眉就要骂过去，抬眼见是个身着青灰差服的衙役，嘴巴张了张又闭上，低低轻哼一声，“走路不长眼睛啊乡下就是乡下，当差的也一副鲁莽做派。”

    她自以为口下留情，王超敏锐捕捉到这一句低骂，面色就是一冷。

    许巧儿却是懒得理会一个低阶衙役，错身抬脚走进食肆，站在店门边放眼扫视店内。

    见这家声名大噪的杨记食肆虽然看着簇新，店头桌椅却是半旧，食客也多是些脚夫行商打扮的大汉，只有厨房造得与众不同，那扇屏风还算入得了眼，余下也就是左手墙边的一排雅间稍显规整，没有其他上档次的摆设布置。

    许巧儿面露不屑，察觉到食客落在自己身上的好奇惊艳的目光，不由吊着细长眼尾轻哼一声，捂着帕子似十分嫌弃的快步穿过店头，站定在尽头雅间前，娇声道，“店里小二呢还不出来招待本小姐我要这间雅间，还不快送些上好的茶水茶点过来”

    食客恍然大悟这又是闻风来看尽头雅间的瞧这娇娇俏俏的模样，再听这居高临下的口气，也不知是哪家在后院闲不住的小姐

    翠花闻言忙诶了一声，起身探出灶头，看清许巧儿的模样就是一愣店内来的多半是男客，就算有女客也是上了年纪的妇人，或是结伴而来的小媳妇，倒是少见这样只身而来的小姑娘，还这么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杨记食肆客流定位如此，本就是做脚夫行商生意的，也难怪一帮大汉食客见许巧儿进来满脸好奇，翠花乍见许巧儿也有些意外的愣神。

    许巧儿却是双眼微眯，细细上下打量翠花一眼，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呵了一声掩着帕子放慢语气道，“我倒忘了，外头都说杨记食肆只有三位能干女东家，没有伙计小二的。你，给本小姐送茶水点心进来。动作快些，我一会儿还赶着去县衙呢。”

    说罢自顾转身进了尽头雅间。

    翠花嘴角抽了抽，“鄙店不卖茶点”

    店头熟客一阵低笑还真是个娇气的小姐，居然跑来食肆囔着要什么“上好”茶点。

    翠花见雅间内毫无反应，苦笑着摇摇头，泡好专供雅间的好茶，随手拣了两碟凉菜进了雅间。

    外头王超听到“县衙”二字眉头微挑，见翠花跟着进了雅间，便折身返回店内，冲看过来的食客挤眉弄眼，贴在门外听壁脚。

    翠花放下茶水凉菜，解释道，“鄙店不卖茶点，倒有些适合配茶的爽口凉菜，姑娘喜欢就吃两口，不喜欢我就撤下去。”

    沏好茶见许巧儿眉头紧皱，盯着划花的桌面出神，了然笑道，“姑娘也是听了外头传言特意点了这间雅间的姑娘倒是来对了时候，这会儿人少这间雅间才空着。要是放到饭点，这间雅间肯定早早被人点去了。这桌面啊”

    许巧儿放下掩嘴的锦帕，抬眼看着翠花又是一番打量，冷笑一声打断翠花的话，扬着下巴道，“这桌面怎么回事本小姐知道，用不着你费口舌再卖弄一遍你就是那个手段野蛮的杨二姑娘”

    边说视线边在翠花脸上身上来回扫，见她虽长得清秀，却生得和寻常同龄男子一般高大，哪里有小女儿家的娇柔，语气就更添了一分得意，“杨二姑娘真是生得名副其实，看着就是个惯常使蛮力的。你可知道我是谁县衙的县尉大人是我表哥”

    目光透着挑剔，语气讥诮，话语内容却是让人讶然。翠花先是一愣，听到许巧儿自报家门更是意外，再一琢磨她话里意思不禁哭笑不得，嘴角再次抽了抽这位言行骄纵的姑娘，居然是阿卓哥的表妹外头王超亦是嘴角抽搐，想到许巧儿刚才的言行举止眉头大皱，放轻脚步退到店头，转身就大步出了食肆，拐出北坊，往县衙大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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