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农家事情多,午饭过后,陆大柱一家就离开了,尤其是陆叶,几乎是放下筷子就走了,说要回去给沈迁和陆久赶制那几样家具。
院子里只剩下一家三口,陆久看了眼回屋拿针线篓子的宋兰,见她似乎在找什么,没这么快出来,便快速从自己的凳子上起身,坐到沈迁身边。
沈迁原本一个人坐一条长凳,为了平衡,自然不可能坐在最边上,陆久一坐过来,两人便挨得有些近。
陆久却像是刚才什么也没做过,原本他就是坐在那处一样,若无其事地问“你下午是不是没事了”
沈迁依旧稳稳地坐着,没有要往旁边空的地方挪一点的意思,“嗯”了一声算作回答,陆水生跟陆柏生今天的课,他上午送了聘礼回来,就给两人上了。
“我前两天在山上设的陷阱,今天要去收了,”陆久转头看着沈迁,眼睛亮亮的,“你同我一起去”
“好。”沈迁毫不迟疑地点头,就算他下午有事,也可以抽出时间跟陆久进山,更何况没事,而且,看到陆久垂在身侧的手,他想到了早上那个被打断的牵手。
陆久立刻道“我回去拿弓箭。”
沈迁也打算回屋换身旧衣裳,他身上现在穿的这身,是他几身衣裳中最新的,可不能穿山上去勾破了。
宋兰找好东西出来,陆久已经拿了弓箭过来,沈迁也已经换好了衣裳,知道两人要上山,她也只说了句“主意安全”,就找了个没有太阳直射的地方,摆了桌子裁布做衣裳。
沈迁跟陆久出门后,原先还一前一后地走着,等进了山,两人便不自觉变成并肩而行。
今天要去的地方,他们上回打鹿时走过一回,如果说上次是感情刚开始萌芽时的悸动,那么这回就是确定关心后的别样甜蜜。
经过一片野草有些多的山坡时,陆久伸出手,“我们牵着走,免得被野草绊倒。”
沈迁笑了下,握住陆久递过来的左手。
走了这么久的路,又爬了山,两人都觉得对方的掌心滚烫,但谁都没有要放开的想法。
直到走到第一个陷阱附近,再往前,是陆久用来遮挡陷阱的杂草跟树枝,陆久将沈迁带到旁边一处地势颇高的平地,道“你在这里歇会儿,我去看陷阱。”
沈迁老老实实地站好,诱捕野兽的陷阱,他只在电视上看过,也不知道陆久是怎么设的,要是捕兽夹之类的,他跟上去不小心触碰到了,那真的是手还没好脚又遭殃。
陆久拿开遮挡陷阱的枯枝看了一眼,就重新掩盖好,道“跑了。”
两人又连着检查了所有陆久设下的陷阱,除了中间一处栓到只倒霉兔子外,其余不是没有小动物光临,就是已经逃脱。
不过他们上山的目的本来就不全然是为了猎物,所以也就没有失望,绑好兔子,沈迁找了个开阔能看到附近群山的地方,拉着陆久说歇会儿。
陆久一坐下,就笑吟吟地将脑袋凑近沈迁。
沈迁又一次看到了陆久锁骨上的那颗小痣,垂眸犹豫着,是退后一点比较君子,还是由着本能再拉进点两人的距离。
“刚刚有个陷阱旁边长了株苍耳,你帮我看看头发上有没有粘上。”陆久垂着脑袋,好方便沈迁能更清楚地看到他的后脑勺。
沈迁轻舒了口气,说不清是轻松多一些还是失望多一些,等了一瞬才给陆久检查脑袋,“是有两个。”
苍耳拿下来,陆久的头发也被带下来两缕,他也不在意,胡乱地缠进发带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熟悉的小布包,展开递给沈迁,“我们一人一块。”里面包着的依旧是两块硬饴糖
沈迁拿起一块放嘴里,熟悉的香甜味在唇舌间蔓开,他想了想,问“你喜欢在山里吃糖”
陆久愣了下,想着要怎么说,略微理了下思绪后,决定从头说起,反正时间还早,他们也没有别的事情急着要去做。
他说“我叔家有个大我一岁的堂哥,奶奶觉得糖这样金贵的东西,得留给孙子吃,我一个哥儿吃了是浪费,就算年节,村里人给的糖,我也只有来山里干活时躲起来吃才敢吃,后来分家了,我自己能打猎换来银钱,便会在打到满意的猎物后,奖励自己一块糖。”
沈迁没想到是因为这样,道“以后我会一直给你买糖。”知道这些后,他觉得聘礼里的那些糖少了。
陆久有些不好意思,他现在已经没有小时候那么馋了,又觉得高兴,笑得眉眼弯弯的点头答应,“好。”
沈迁想起两人初见那日,陆久本来已经离开,却又突然回身,他想到了什么,“所以那天你问我觉得你怎么样,是因为听到我说要分家”
陆久也没瞒着,垂眸道“当年我娘生病的时候,如果已经分家,我们自己有钱请大夫,说不定我娘不会死。”
所以听到沈迁说要分家时,他没忍住停下脚步,虽然沈迁没答应用跟他成亲的方法脱离沈家,但结果差不多,沈迁从沈家分出来了,他们很快也要成亲了。
两人垂在身侧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牵在了一起。
等休息够了,陆久决定再去转一圈,看能不能多猎到几个猎物,只是两人今天狩猎的运气似乎不太好,先前陷阱套的猎物就比往日少,这会儿转了一大圈,也没碰到只野鸡或兔子,最后看着时间不早了,陆久干脆放弃了继续找猎物的想法,捡了捆柴带下山。
两人走到家门口,沈迁大声喊道“娘,我们回来了。”
院子里宋兰闻声,立刻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过来给两人开门,两个小的去了山里,她一个人在家,就将院子的门栓放上去了。
看到除了沈迁手里拎着的兔子,陆久还背了捆柴回来,宋兰忍不住念叨,“今天你们定亲,山上转转就行,怎么还带柴回来。”
先前两人上山,她还以为两人是觉得在家里待着拘束,进山后可以独处,没想到居然真的是进山干活去了。
陆久有些发愣,从沈迁在门外喊那一句开始,之后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很新鲜的体验,他娘还在的时候,那时候他还太小,记忆也太久远,已经记不真切了,但后来跟奶奶住在一起,有一回的事情他却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很热的下午,他跟同村的秋哥儿一起打猪草回来,先经过秋哥儿的家,秋哥儿当时也是像沈迁这样,隔着院子的门喊了一声,秋哥儿娘的反应也同宋兰一样,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出来接过秋哥儿带回来的猪草,还念叨提不动就少打点,干多了重活容易长不高。
那样的关心,让当时的他羡慕不已,于是回到家,也学着秋哥儿在门外喊了声,结果等来的却是奶奶的一顿斥责,什么打个猪草而已,大声嚷嚷是想让村里人都知道你干活了吗还有你堂哥在歇息,吵到他了小心你的皮。
再后来,奶奶跟父亲相继去世,叔叔一家搬去县城,家里进进出出只剩他一个人,就没再想起过在秋哥儿家门前看到的那副温馨画面了。
没想到多年以后,在他都快要将那些事情忘了的时候,他曾经想要得到的突然实现了。
放下柴,在宋兰端来的热水里洗了手,陆久才逐渐回神,笑着回答宋兰的念叨,“反正空着手,顺便就带了捆回来,兔子本来就是为了给明天挖池塘的人加菜打的。”
他低声同沈迁抱怨,“可惜设了那么多陷阱,就抓到一只兔子。”
沈迁的听得心里酸酸软软,他记得,陆久几天前就去山里设了陷阱。
转天一大早,沈迁跟陆大柱和陆栓子父子,还有另外从村里请的两个人,一起去了地里。
一开始陆久也想跟着一起来,但是被沈迁阻止了,说挖池塘是重活,要是不小心磕到或者扭到哪里了,到时候就成两个伤员成亲了。
陆久本来想说自己不比他们几个汉子差,听沈迁这么说,便歇了心思,他想到了无意中听村里已婚的哥儿说,腰不好会被相公不喜。
陆大柱几人都是能干活的,沈迁给的工钱也大方,所以几人都没吝啬力气,一早上时间,就将小田留做池塘的那边挖了一层。
这些挖出来的土,上面一层肥力尚可,便堆在另一边菜园子的上面,下面是坚硬的黄泥,就只能挑到山上去了。
几人吃过早饭又过来了,下面地里才有人来干活,沈迁也是这时才注意到,赵月英那块地,从陆大柱给他犁那块大田时,就已经在挖,到现在居然还有边上一块没挖完。
赵月英也看到了站在田埂上的沈迁,忍不住啐了口唾沫,“拿哥儿的钱请人挖池塘,自己在田埂上装大爷。”
孙氏的眉头跳了跳,“你还是闭嘴为妙。”
“我凭什么要闭嘴。”赵月英气冲冲地道。
“上回你说人家吃软饭的,家里的地肯定得靠久哥儿给他翻,”孙氏面无表情地道,“结果呢,不仅陆大柱给他家犁了地,陆栓子也因为他,抢着给久哥儿犁地,你还因此借不到牛。”
最主要的是,还要他们夫妻二人来帮着挖这块地。
要不是赵月英在背后说沈迁的坏话被人家自己撞见,孙氏忍不住想,他男人也是能干活的,说不定就被沈迁跟陆久请去挖池塘了,听说挖池塘的人,不仅包两顿饭,每天还有三十文的工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