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最后一缕斜阳消失在天际。
别墅内灯火通明,佣人们已经备好了晚餐,有条不紊地上菜。
傅北臣也从公司里回来了,此刻正坐在餐桌旁,岁月带来的沉淀让男人的面容比年轻时更加深邃立体,俊美分明,举手投足间尽是不怒自威的气场,唯有面对妻女时才会流露出柔和的一面。
傅思漓带人空手而归,面对父亲还是有些心虚。
反观裴时隐依然神色自若“爸,妈。”
不知怎的,听他这样称呼自己的父母,她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傅北臣没出声应,显然还因为之前傅思漓受委屈的事不太高兴。
而姜知漓垂眼看见小两握在一起的手,不禁笑意更深,招呼着他们打圆场快过来吃饭吧。”
傅家用餐时没那么多规矩,也没什么所谓的主位次位,餐桌上的氛围轻松温馨。
傅思漓全程几乎都没怎么抬头去夹菜,面前的餐盘里依旧源源不断,一半是爸爸给夹的,一半是裴时隐。
咬了一口糖醋排骨,她觉得有点甜,害怕过年吃胖了,又不想浪费,就夹到了裴时隐的碗里。
他也不嫌弃,低头就将她夹过来的都吃完了。
将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傅北臣沉声开口“过几天除夕,你不和你父母妹妹他们一起过”
闻言,傅思漓也好奇侧眸看向身旁的人。
据她所知,时鸢的电影最近快杀青了,夫妇二人应该会回到北城过年,或是去英国和裴时欢一起。那他呢
只听见男人坦然回答“我陪着思漓,她去哪我就去哪。”
父母都在场,傅思漓脸颊更热,忍不住低下头,偷偷在桌下扯了下他的袖口,示意他别这么直白。
下一秒,手就被他反手握住,似有温热的电流,泛起酥麻的痒意。
闻言,傅北臣的眉眼才算是稍微缓和了几分。
按理来说,应该是傅思漓和他一起去裴家过年的,可他主动过来,倒像是上门女婿似的,偏偏裴时隐并不在意这些,神色十分坦荡。s
晚饭后,管家单独给裴时隐备好了一间客房,说是傅北臣的意思。
而傅思漓正好也没打算让某人上床,这样正好,她还没原谅他呢。
夜深人静,大概是下午送给管家的那盒人参发挥了作用,裴时隐所住的客房被安排在了傅思漓的闺房隔壁。
月光皎洁如银,男人站在阳台上抽完了一整根烟,不觉朝着隔壁的方向看过去。
阳台间的间隔并不宽,他撑住栏杆轻松一跃,便翻到了她卧室的阳台上,打开门进去。
虽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但裴时隐依然做得轻车驾熟。
卧室里空无一人,浴室里隐隐传来水声,她应当在洗澡。
裴时隐走到书桌前,抬眼便扫到了几本相册和日记放在那里。
尘封
着的相册里都是傅思漓儿时的照片,从婴儿时期,到她上幼儿园,小学,初中。
翻开一页,他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心念不禁微动。
那是一张幼儿园时期研学的大合照,裴时隐不喜欢参加那些幼稚的出游活动,时鸢却觉得他总是不合群,于是逼迫着他去。
那次傅思漓也在,他一个人落单在帐篷旁拼模型时,她走过来,想让他陪她一起去看松鼠。
这么幼稚的要求,那时的裴时隐理所当然地拒绝了她,而后她也不再打扰他,可怜巴巴地坐在了不远处。有其他小女孩过去叫她一起看松鼠,她也不去,执着地非要和他一起。
最后裴时隐没有办法,还是陪她去了。
结束时老师要给所有人拍一张合照,裴时隐本来想走开,却硬生生被傅思漓拉了过去。
于是照片里,就变成了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旁边的小女孩挽着他笑得一脸灿烂。
其实她小时候的模样他都见过。
唯独,还没见过她穿婚纱的模样。
傅思漓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时,突然看见房间里多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
裴时隐慢条斯理地把手中的相册放回桌上,仿佛在自家似的不慌不忙。
“睡不着,过来看看。”
不对,她刚刚去洗澡之前明明都锁门了,他是怎么进来的
通往阳台的窗户开着,飘逸的窗纱被晚风吹起。
想到客房紧挨着她的卧室,傅思漓顿时猜到了什么,瞳孔一缩,难以置信道“你该不会是从阳台”
虽然是二楼,可毕竟也是有些高度在的,万一不小心摔下去,骨折是必然的。
堂堂裴氏集团总裁,学什么不良少年,大半夜的竟然从阳台翻窗进来,他也不怕说出去被人笑话。
傅思漓咬紧唇瓣,生怕他图谋不轨,这可是在家里,万一房间不隔音。
她试图把他赶走“你快回去,小心被人看到”
她刚刚洗完澡,发梢还湿漉漉地披在肩上往下滴着水,白皙的脸颊被蒸汽熏得绯红一片,望着他的眼眸也亮晶晶的,不施粉黛的漂亮。
看了几秒,裴时隐才收回视线,低声说“帮你吹干头发我再走。”
傅思漓的头发又长又厚,每次自己吹都要费上好一会儿,既然有人主动代劳,她也乐得清闲,坐在化妆镜前,把所有麻烦都丢给他。
白捡的工具老公不要白不要。
卧室里静谧温暖,暖风阵阵从风筒里吹出来,他的长指挑起她的一缕发丝,仔细地吹着,鼻翼间盘旋的都是她的发香,淡淡的玫瑰香气沁人心脾。
下午的备用机已经充满了电,傅思漓打开手机的一瞬间,就看见无数条未接来电涌进来,铺天盖地。
而其中的几十条未接来电都来自同一个人。
她愣怔着,指尖清楚屏幕,打开尘封已
久的短信列表,一条条地往下翻。
无数条垃圾短信里,终于看见两条被淹没的消息,来自熟悉的号码。
只有寥寥几字,却是一份迟来的告白。
我喜欢你。
很久了。
她怔然抬眸望向镜子里的人,心脏处传来近乎轰鸣一般的声响,几乎快要盖过周围一切嘈杂。
原来早在四年前,他就已经对她告白过,只是阴差阳错下,她没有看到。
身后吹风筒的声音不知何时停止了,全世界都安静下来。
她好不容易回过神,把手机屏幕转过去,声音不觉染上哽咽,问身后站着的人。
“这是什么”
看清屏幕上的字,男人目光一顿,显然没想到她还会看到四年前的那两条短信。
那两条短信,是裴时隐坐在机场里发出的。
那晚傅思漓突然消失在成人礼上后,他一夜没睡,找遍了所有她可能会去的地方,却都一无所获。
给她打电话时,他才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明知道打不通,他却还是一遍遍执拗地拨着她的号码,听着手机听筒里传来的忙音。
最后,还是傅家夫妇告诉他,她不想和他一起去美国了。
一切发生得毫无征兆,裴时隐也不记得那天自己喝了多少酒,明知道她不会看见那两条短信,可他还是发了。
傅思漓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望着他。
“你还没说,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她每次泪眼汪汪看着他的时候,裴时隐就觉得心脏软得一塌糊涂。
可这个问题,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他曾经以为,是那次被绑架时,她不顾一切地冲进仓库救他。
可现在他却觉得,或许比那时更早。
裴时隐忽而想起,很多年前的某一天,班会课上,老师提出了一个问题,让大家在纸上写下自己对未来伴侣的期待,理想中的妻子是什么模样。
美丽,温柔,贤惠,体贴,端庄无数个形容词都可以当作答案。
台上的老师将写着答案的纸条收集上来,一个个地打开,并不意外孩子们空洞又宽泛的回答,因为他们还太小,对爱情并没有具象的理解。
唯独翻到一张字条时,答案十分特别,是裴时隐写下来的。
年幼的他在不假思索地在纸上写下一个名字。
傅思漓。
那时候的他也不明白究竟何为爱情,但他知道,他的妻子,是会和他共度余生的人。
而这个问题的人选,他其实很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时至今日,他方才恍然大悟。
原来,早在他尚且不懂爱是什么时,就已经在爱她了。
二月转眼而过,每逢新年,总有客人陆续上门拜年,到处都洋溢着过年喜气洋洋的氛围。
期间
贺行宴也提着礼物来过一次,没想到的是裴时隐居然也在傅家,俨然一副上门女婿的样子,还十分坦荡地给他倒茶。
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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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行宴最看不惯他这副暗戳戳炫耀的样子,忍不住阴阳怪气道。
“过年不回自己家里,怎么,几天不见,裴总成上门女婿了”
虽然被嘲讽了,裴时隐却依然气定神闲,侧眸睨了他一眼。
“你羡慕”
“呵。”
等傅思漓回到家里时,就看见只剩裴时隐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桌上还摆着两杯茶盏。
她眨眨眼,朝他走过去“贺行宴走了吗”
男人从沙发上起身,动作自然地接过她脱下来的大衣。
“那么关心他”
听出他语气里的酸味,傅思漓满脸无奈“我随口问问而已。”
瞧他小气的。
裴时隐挑了挑眉,又淡声开口“他最近忙着纠缠人家女记者,吃了好几回闭门羹。”
就这么把人家老底揭了,傅思漓莫名从他的语气里听出点幸灾乐祸的意思,好奇追问“什么女记者”
她突然又想到什么,问“是他那个高中同学”
“嗯。”
等到他肯定的回答,傅思漓便更吃惊了。
她对这段八卦略有耳闻,还是先前听应檀偶尔聊天时说起的。
贺行宴在高二那年转过学,不和他们在一块了,后来貌似在新学校里认识了一个女孩,只是高中还没毕业,那个女孩就走了。
向来张扬又不可一世的贺行宴也会被人甩,已经算是一大奇闻异事,没想到他现在居然还对人家念念不忘,真是够让人唏嘘不已。
要么说一物降一物呢。
大年初三一过,两人便一起回到了北城,傅思漓本以为以裴时隐工作狂的性格,会第一时间去公司,没想到他却转道带她来了另一个地方。
是婚纱店。
店里已经被早早清了场,婚纱也被提前取了出来。
傅思漓站在试衣间里,没有任何防备,被几名店员服侍着换上婚纱时,整个人还恍惚得没回过神来,怔怔地望着镜中的自己。
那是极重工的一件婚纱,从裙摆上每一只蝴蝶的翅膀都是由一颗颗完整的钻石镶嵌而成,银线交织在薄纱间,还有她喜欢的粉钻作为点缀,奢华至极。单单是裙摆上的这些钻石的价值就已经达到上千万,整件婚纱的成本更是无法估计的天价数字。
店员帮她整理好裙摆后,微笑着开口解释“裴太太,这件婚纱三年前就已经开始定制了,听说是裴总亲自设计的,因为做工精细,都是工匠们一针一线,完全手工缝制出来的,所以去年年末才刚刚完工。”
这是他亲手设计的婚纱。
三年前,是他们还在分隔两地冷战的时候。
他却还在背地里偷偷设计这件婚纱,是笃定了以后她
还会嫁给他吗
等傅思漓从试衣间里走出的那一刻,四周的环境都霎时间安静了下来,所有的视线全部集中在女人的身上。
婚纱在店内的光线照映下更加闪耀,抹胸的设计,露出她莹润纤薄的肩背,衬得她雪颈修长,精致的锁骨上不带任何装饰也已经足够夺目。长长的裙摆拖地,镶嵌着无数只栩栩如生的蝴蝶,仿佛下一刻就会翩然飞走。
裴时隐曾经无数次想象过这件婚纱穿在她身上的模样,却也不过只是眼前万分之一的惊艳。
许久,他才回过神,压抑住加速的心跳,喉结滚动着。
“喜欢吗”
听到他这样问,傅思漓只觉得眼眶酸胀,竭力隐忍着泪水,不想弄花脸上的妆容。
可不管怎么努力忍着,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簌簌落下。
她哽咽着问“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这个”
他到底还有多少秘密瞒着她的。
裴时隐垂下目光,漆黑的眼眸里不再是冷色,抬手轻轻拭去她眼尾的泪花,眼中似有无尽情愫翻涌。
他的确很早就在准备这件婚纱,上大学的时候,他就去服装学院选修过几节课,傅思漓平日里对这些服装首饰最是挑剔,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她的喜好,索性他便自己动手。
本来想着,等她学校毕业之后就办婚礼,可偏偏他那时出了车祸,在医院里修养了几个月。出院之后,她又说要和他离婚,婚礼的事就这样又搁置了下来。
兜兜转转,他还欠她一场盛世婚礼。
她喜欢的城堡已经买好了,婚纱也正好合身。
等到四月天气暖起来,就是最好的时候。
也许是老天的安排,才让他们阴差阳错地分开那四年。
但是没关系,那么长的光阴,他们已经一同走过开始的十几年,以后还会用无数个四年来弥补。
他捧着她的脸颊,低头吻下来的那一刻,傅思漓又看见了他腕间的那枚蝴蝶,仿佛无声地震动着翅翼,从一而终地牵动着他的心跳,再也不会离开。
「你才是栖息我脉搏之上的蝴蝶。」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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