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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胁
    云程想了想。

    他跟叶存山已经登记过族谱,也去叶家吃过饭见过家长。

    大伯娘一家是卖不掉他的,在原身记忆里,多番调戏勾缠他的流氓也都是杂姓懒汉鳏夫,惹不起叶姓的人,只能欺负弱小。

    早上叶存山去打猎,他自己在家待着,也没人来找他。

    便点头,“行啊。”

    他们拿回来的扇面手帕各十条,晚上云程还剩了两条没弄完,就去了叶存山屋里,借着他读书的油灯坐旁边认真绣着。

    叶存山拿回家的书薄薄一本,已经抄写完,白天晾着墨迹,晚上他一起装订的时候应云程的要求念出声。

    云程结合上下文,连蒙带猜可以识字,被叶存山带着走一遍,也跟着低声嘀咕。

    叶存山看他手眼协调绣着帕子,嘴里跟着念念有词,对他不禁多了几分怜惜。

    哥儿骨架小,云家又穷苦,他也就长得比一般哥儿还要瘦小些。苍白小脸被烛火照得透着暖色的柔光,少了病态憔悴。

    因叶存山停下没继续念书,云程还疑惑抬眸看他,杏眼温润。

    叶存山只摇头,把木匣子拿过来,算了他俩所有银钱。

    分家契得的二十两,奶奶给了三两,爹娘各一两,云程身上还有卖地钱六两,叶存山身上只有几百文闲钱。

    明日还了书,不带押金可以拿回来一两。

    杜家书斋有自己的刻印作坊,手抄本对书斋来说不赚钱,这书他们可以抄了拿回书斋赚个辛苦费,也能自己留着看。

    把原书交回去就能拿回押金。

    之前有个童生贪心,一月里连续七八本,也抄得不用心,所以书斋也定了数额,一人一月里,最多两本。

    叶存山打算选本书抄了学习,家里的已经差不多背完了。

    冬日里打猎也挣不到多少钱,他想跟船去一趟府城。

    云程不赞成,“你应该去书院复学,明天不刚好去杜家吗也见见杜先生。”

    叶存山没多说。

    云程夜盲症严重,晚上离了油灯就是个瞎子。

    叶存山送他回房后,自己收拾明天要带去县里的东西,才躺下睡觉。

    他俩一夜好眠,另一头叶家云家就辗转反侧。

    叶家这边,还是陈金花气不顺。

    钱给都给出去了,这一次当是扔了打狗也可以,她给存银找点小麻烦就当出气了。

    可存银不老实,一个哥儿,竟是比她闺女还娇气,才十一月,就要热水洗衣服。

    不给他,他就去山上。

    洗完了也就算了,一下午在家里叽叽喳喳都是说云程和叶存山,听得她心头火直窜。

    又翻个身。

    叶大不耐烦了,“你做什么”

    陈金花性格跟叶存山说的无二致,因为在静河村没根没依靠,纵有心机贪欲,也是一点点试探着来。

    在叶家迈得最大的步子就是把叶存山分出去。

    她叫了李半仙过来后,当时家里凝滞的气氛吓出她一背的冷汗。

    值得庆幸的是,叶存山当时退步了。

    这事儿开始叶家人存疑,等到叶存山久不在眼前,她给男人吹吹枕边风庄稼人,谁还没落个毛病。

    这批命的事就成了。

    现在她不痛快了,就又想到这个。

    她说“存山那命格,不知道会不会影响程哥儿。”

    长子地位特殊,叶存山又不是个闲汉废物。

    除了李半仙批命,跟叶家最大的矛盾就是推辞不娶亲,这亲事解决,还管影不影响媳妇

    叶大寒着脸“可别叫我听见什么风言风语。”

    陈金花听出他动怒,赶忙顺着他“我知道的,我担心还来不及。”

    心中终是梗着个疙瘩。

    另一头,云仁义家的大儿子云广识从县里回来了。

    第一件事就问“云程的卖身契签下了吗”

    云广识在县里王家做长工。

    王家在蔚县是个富户,经营布庄、裁缝铺,会需要人跟船去附近县城看看时新花样和染色织布技术,所以下乡选了一批壮汉护卫。

    云广识就那时候被相中的,同样被相中的还有云程。

    因他那时太小,云程父亲健在,维护得厉害,所以一直没能弄到王家。

    前两年云广识也不想走这条路子,风险太大。

    万一云程跑去县衙瞎嚷嚷,他一家都得蹲大狱。

    所以那时候敷衍着来,推脱堂弟还小,再养两年带他去县里见老爷。

    这两年过去,王老爷还因得不到惦记上了。

    恰好跟船的护卫也要挑小队长,他有意竞争,就着急要争取一下。

    云仁义跟李秋菊还不知王家的变动,含糊其辞,“你之前不是说,不去王家,给他找个男人,多换些银子也行”

    云广识了解自己爹娘,这种态度就是没办成。

    再一问,才知道云程死了爹胆子还肥了起来,一声不吭就跟叶存山搅和到一起了。

    他一阵气闷“这事不办妥,我差事都悬了”

    云仁义跟李秋菊统共四个孩子,就这一个出息。

    提到差事他俩也着急,急着急着就开始咒骂,把家里其他三个孩子也吵醒了,一晚没个安宁。

    叶存山起得早,往背篓里装上公兔、一大包各类菌菇,加上菜园里的时令蔬菜。

    最后带上两本书和云程绣好的帕子扇面,单独装在褡裢口袋里。

    今天还要买米面,家里剩下的糙米他就都煮了,饼子也比平时厚实许多,一人也有一个水煮蛋。

    云程起来后就刚好吃饭,他还挺不好意思的。

    叶存山没在意这些,“要是怕就去找存银,他现在也是学着绣花做衣服,你还能教教他。”

    云程绣了两天了,没从叶存山嘴里听见一句夸。

    这会儿还笑,“你觉得我绣得好”

    叶存山不吝夸“是绣得挺好,特别是那鸳鸯,跟真在水里游似的。”

    云程笑完又可惜,“我没来得及绣其他花样,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接别的绣活。”

    没到裁缝铺,两人都说不好,饭间气氛多有沉默。

    叶存山走后,云程洗碗收拾屋子。

    主要在他房间,他东西不多,已经都搬过来了。

    家里没衣柜,用竹箱存放。

    这具身体底子差,要提前把棉衣备好。

    云程就三件棉衣,往年原身仗着自己瘦,冷的时候三件一起穿。

    他出门少,更是会躲被窝御寒。

    他不到逼不得已,是万万不能这样干的。

    不能在叶存山跟前当小祖宗不是

    不会做家务可以学,理所应当享受照顾就说不过去了。

    云程叹气。

    “之前怎么没想到要他买些鹅毛羊毛回来”

    无奈之下,云程只得把棉衣拆了,将棉絮挑挑拣拣,缝制成一件厚实的。

    打算就紧着这身棉衣过冬,再用多出来的两身单衣做罩衣,换洗也方便。

    正忙活着,外面院子里来了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听着就流里流气。

    “云程出来哥几个知道你在家”

    “可别是下不来床哈哈哈哈哈哈。”

    云程放下活计,一看身边也就把剪刀锋利,就拿手里去堂屋,隔着门板喊话,“你们来做什么”

    外面这几个是时常骚扰云程的闲汉懒汉,也有寡到三四十岁的老鳏夫。

    他们现在顾忌着叶存山,不敢动云程,来这里是有别的目的。

    “听说你成亲得了二十五两银子”

    原是冲着钱来的。

    似是着急,里头有个嗓音浑浊的男人粗声粗气威胁“我们也不多要,你现在给我们五两银子,以后不来纠缠你,要是不给,我们就告诉叶存山,你被我们弄过”

    云程

    他都被气笑了。

    紧张感也被这蠢话扫干净,本来想放话让他们去说。

    又因求生欲,脑海中冒出许多凶恶歹徒残害受害人的新闻,愣是忍住了没有呛声。

    在催逼着要他拿钱的话里,云程说“银子都被叶存山拿走了,我明天给你们送过去。”

    怕装得不像,他捏着嗓子补了一句“求你们不要告诉他”

    上了牛车走了一阵,才发现自己没有带银子的叶存山,刚走到院子外,就听见了这一声。

    他把虚关着的院门踢开,沉着脸问“不要告诉我什么”

    叶存山是农家子出身,没文人弱气。

    他打小干活,人又好动,没分家时还是长子嫡孙,吃喝不缺油水,长得高大壮实。

    脸色阴沉时,那麦色皮肤都黑了几度。

    双目里尽是冷意,藏着刀子般直往人身上刮。

    过来威胁要钱的总共三个人,全是杂姓。

    分别是张小黑,吴大力和刘耀祖。

    三人里,吴大力年纪最大。

    另外两个小的机灵,一看叶存山回来了,就躲吴大力后面,狡辩的话没说出来,就被狡猾的吴大力代劳说“他俩硬要来找云程玩,我拦都拦不住”

    屋里云程认出他的声音,无情拆穿他“他找我要钱就是这个说话的人”

    叶存山放下背篓,两手交错捏响骨头,分明是手痒了想揍人的姿态“要多少”

    三个懒汉死拼一把,不至于挨揍,至少能跑一个。

    可静河村的人不讲理,对外十分维护叶姓的人。

    今天能跑,明天也在村里日子难熬。

    云程也没以前那么唯诺怕事,竟是那种下流话,都敢对叶存山直说。

    隔着门板毫无羞耻心,语速极快的讲了一遍他们那下三滥的威胁话。

    本来想拿捏云程软弱胆小的性子得个买酒钱,最后三个人还被迫答应给他家砍一天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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