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过一天,云程想起存银还没回来。。
晚上问起时,叶庆阳才告诉他,“小孩子天真,计划回家三天,实际哪里能三天”
明眼看着叶大就不会放存银出来了。
这时机卡得好,叶存山去府城了,云程是个没娘家的夫郎,他胆子可不肥了
存银就是要回来,也要半个月,等到叶虎再送货时,才能被一起捎带过来。
这就跟叶存山预料的一样,三天不成,也有后路走。
云程担心他,“家里不会要他下地吧”
叶庆阳摇头,“不会的,十二岁的男孩子下地还差不多,这还是干的轻活儿,怕伤了筋骨。存银最多忙家里。”
村里阔气点的人家,又养猪又养鸡,猪草鸡食要准备,前后院的小菜园也要侍弄。今年各家各户也开始养兔子,再多喂一窝兔子。
一家子的衣服鞋子都要洗,一日三餐得备着。
他家今年少了叶存山干活,叶大跟他爹娘都要多做一些。
陈金花已经展露出了作威作福的姿态,现在仗着肚子大,哄着爹娘不给叶大好脸色,帮忙也是虚的。
叶大只能自己抓紧时间多干一些,到时存银还要去地里送饭。
庆阳要云程别插手这件事。
“你强行把存银接过来,别说家里长辈了,村里都有人要说闲话,说你们在县里享福,不管家里。存银这次回去也该吃个亏,半个月,等叶虎哥来送货,他一起带上来,你再哄哄他就成。”
想是这么想,云程哪能放心
叶存山前脚出去,亲弟弟没照看好,他这做人夫郎的,做人大嫂的,心里也不舒坦。
他人情往来实践少,懂的全是虚假理论。
比如他觉得可以给村里送个信,要叶虎提前送货,顺带把存银捎带过来。
但是春耕,叶虎家里也忙,这一打岔,他后头送货又要跑一趟。
就拿不定主意。
叶庆阳看他真想接存银回来,就给他出主意,“咱们铺子里有好纸,价格比姜家纸铺低,你不是跟杜家书斋熟悉吗可以给他家试着推一下,若能成,铺子里好纸清空,堂叔会让小飞回去催,到时候叶虎哥怎么都要来的。”
这法子迂回,但也合适。
要跟人谈,云程就把事情做得漂亮,把状元穿越的故事大纲写好,分卷以后,第一卷还给了样板细纲。
样板就是先前给启明讲过的,他细化后的版本。
找个会写的人,这故事开头稳了。
到书斋,余伙计跟余掌柜都特别热情,云程给了大纲后,简要说明了一下这故事启明没写出来,要他再寻书生写。
余掌柜也上道,挣钱的东西都拿出来给别人写了,自然知道云程有目的。
再一问,才把大纲这几页纸给他推回来,“那就不用了,我们二少爷精着呢,你们叶家两兄弟加个哥婿一起用上了好纸,我们怎么可能得不到消息今天刻印作坊已经派人过去谈了。”
做生意么,情面之外还是利益。
姜家纸贵,他们留情面也是保留原有的小订单,不会再大量拿纸。
这也是怕静河纸铺供应不过来,“我们刻印作坊扩大了一倍多,用纸量很大。”
云程只觉得好巧。
到余掌柜这里,赘婿第七册就又被催了一回。
余掌柜笑眯眯的,“你要早点能收尾,你家那弟弟也能赶上进度把名场面集画完,别说好纸了,你们纸铺的劣纸,我们都能一次性全买光了。”
云程还是把大纲留下了,他真写不来这才华横溢的东西,他只能写大白话。
因为前头的目的不需要交换,这就顺便举荐了个人,“要么联系元先生来写吧他之前的咸鱼书生就写得很有才气,几场文斗都很精彩。”
元墨还挺有写作天赋,第一本就流畅得不行。
余掌柜自然答应,“到时候会让他试试稿。”
趁着云程在,也顺便问起他看稿的事,“二少爷叫我过去商量过,没明白你说的这个看稿是怎么个意思,你详细跟我说说”
云程精神一振。
把编辑的工作内容简要讲了一遍,总结而言,就是他也来书斋干活,主要审稿、看稿,修改意见,也招募才子来写“定制文”。
定制文的概念目前没有,云程把大纲往前一推,“就这个。”
前头的东西余掌柜都不感兴趣,定制文他详细问了。
主要是酬劳问题。
云程就参考了买断制和分成制。
可以一次性结清,也能给出作品的销售分成。
具体分多少,就要跟书斋再商量。
余掌柜问云程“你其他定制文也有这个质量吗”
云程从包里拿了纸笔出来,稍加思索,把他另一个思路的状元穿越文的粗钢写出来了。
这篇是给叶存山讲过的,核心点是满级大佬回新手村。
用混子书生的身份重回科举场,考试拿资源,再考试拿更好的资源,在这过程中,主角要刷声望,也就是要洗白自己的名声。
纯苏爽文,感情线碍眼,云程给他安排了事业线。
把混子书生耽误的小孩子都教出来,成一代名师。
这是第一卷的内容,考上举人以后,就开第二卷地图。
余掌柜先是觉得这字工整,再看字缺胳膊少腿,终于记起来面前这位很会写的人,不识几个字。
他心情复杂,认真看稿,看云程写这东西比写快,内容也精彩,让他回去等消息,“我跟二少爷商量后,会让启明去通知你。”
也问云程,“你今天来说定纸的事,该是着急”
云程也不瞒着他,“我弟弟在村里,我想让人顺路把他接过来。”
余掌柜让他放心,“咱们刻印作坊的订单只会比我说的更大,不会少。”
商人们已经提前给了定金,要赘婿第七册。
云程确定只写七册,他们宣传时也说了,让读者们有个心理准备,商人们看准了这商机,提前定下,到时拿了书就走,去别的地方卖。
余掌柜还想跟云程说说这书在外地销售时的热闹场景,云程却不多留,出了书斋,就去纸铺,去后头屋里坐着写稿。
庆阳有空也来画稿。
云程是作者,还会给他名场面的火柴人构图,庆阳画起来更方便。
忙都忙了,他偏要提一句叶存山,突然起了相思愁。
“他们府城肯定看得见咱们的书,要是出来早,指不定第七册卖过去时,他们还没有回来呢。”
庆阳脸红了下,大白天的,他就敢跟云程聊聊男人的事。
“你跟存山哥是怎么相处的我跟罗旭之间还有些尴尬不知怎么弄”
村里没其他人跟云程夫夫一样腻腻歪歪,别家夫妻、夫夫之间,有什么事儿也不显。
庆阳看他爹娘也就那样,但到底年轻,才成亲,不想跟夫君太生分。
云程就说“说话直接点就好了,反正你们夫夫私下的事儿,旁人也不知道,关上房门随便闹。”
他跟叶小山就是。
庆阳含糊点头,不细问,只说知道了。
刻印作坊下单,纸铺当天给送过去,隔天才让小飞回村。
村里作坊已经初具规模,按照云程的要求,安排了一个仓管,用来记进出货多少,方便对账。
叶旺祖从族兄弟里挑了一个会识字的暂管,结果人家算数不精,最后还是存银过去帮忙打的算盘。
存银算,还是因为他着急走。
算完了,还要核对。
孩子真的来县里,是又过去了三天。
这一天,叶存山他们也到了考试日期。
他三更天后就起来叫醒了罗旭,敲了叶延的房门。
其他同窗听见动静,也慢慢摸摸亮了油灯。
动作快的,早点洗漱,能吃个饭再过去。
动作慢的,晚点起来,洗漱错开,走在路上啃着饼子也能应付。
今日是五更天就要在考棚的龙门大院里等候点名。
叶存山每天要检查一遍试卷结票和廪保亲结互供单,考篮物品也每日确认不怪他谨慎,这一院人是同窗也是竞争对手,高压之下,不赌人心。
外头小摊上有小吃摊、茶摊,一路都有考生停留买吃的。
路上老远能看见挂起的奇形怪状的灯笼,给考生们引路。
叶延陡然紧张起来,觉得肚子疼。
叶存山看他穿得薄,一阵无语,“你这是冻着了。”
半夜里寒凉,叶延还穿着薄款书生长袍,能不冻坏肚子么
叶存山把云程给他准备的棉衣脱了,叫叶延披上。
“堂嫂没给你准备厚衣裳”
叶延回头看了眼,老实道“准备了,但我昨日起来时看见有人动我衣服。”
后头不用说,叶存山也懂了。
叶延该是检查过,里头夹带了纸条。
这要是没提前发现,他今年都白跑一趟,还得被罚。
虽没说是谁动的衣服,叶存山也猜到了。
“等着吧,考完我揍他一顿。”
叶延苦笑,“没想到会这样,我还借了好些书给他。”
罗旭说“早知道咱们三个就挤挤了。”
叶延叶存山是堂兄弟,罗旭现在入赘到静河村,也要叫他俩一声哥。
一家人,至少不会耍阴招。
点名要一阵,叶延路上去百姓家里给钱上了茅房,出来再跟人一起赶路就是疾走。
到地方没多等,就听到头炮响,他们在外等待。
伍秀才这几天跟另外几个同窗走得近,到地方才跟他们汇合。
进场也要排队,按照县次来,从院中立起的纸糊大牌上能看见县名和考生名。
叶存山个子高,任由前头的人怎么踮脚看,他都能把牌子上的字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几人前后脚进去,拎着长耳考篮,走过九龙厂,静等点名。
廪保比他们先被点到,一次点完一个县,才开始点考生名。
照着名册点名对信息,确认廪保,就能去搜检处排队。
今年叶存山心态很平和。
早前杜先生就说了,他只要能稳住,运气不要太差,碰上一个喜欢华丽辞藻的考官,一个秀才很稳。
跟云程成亲复学后,他各方面学习资源都上去了,没道理比以前差。
而运气这东西,他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这一路沉默,留心着流程与身边人,想要记个趣事乐事,可以写进信里,也能回家讲给云程听。
点名的乐子几乎没有,提学大人亲自点,书生们都老实得很。
搜检时趣事就多。
脱光了搜检,头发也要全部散开,考篮亦是打开被人翻得不能看,衣服里里外外都要被摸到。
大部分书生都脸皮薄,几次经历都觉得斯文扫地,受不了这个流程。
叶存山不看情绪真的崩溃的人,就看那些扭扭捏捏躲来躲去,最后被两个小吏摁住搜身还要喊不要不要的人。
这应当能给云程当个素材。
衣裤要一件件查看,以防上头有字。
今天叶存山连云程绣了“存朵云”字样的中衣都不敢穿,检查耳朵跟头发时他也配合。
考篮里他就意思意思带了饼子,别的就笔墨蜡烛,没什么好检查的,结束得快,还要等人。
又不能跟人搭讪聊天,他就低头想云程。
说不清怎么培养出来的大心脏,知道自己短板很大,不会写诗,看书少,眼界短,但每回进考场,他都有一种强烈的会考中的直觉。
考期公布后,他就慢慢进入这状态,所以高强度学习也会放下。
鉴于前两回确实考上了,叶存山没怀疑这份直觉,而是想着,若是真能来府城,他带云程去哪里安家好。
这次要选个大点的屋子,把存银也接过来。
免得夫夫俩总惦记小孩子,心里不放心。
要么就选离杜家近一些的,云程性格偏内向,也很慢热,他若能在杜家书斋交几个朋友就最好了。
回神时,考棚封门。
他们根据卷子上印的号数,对号入座后,提学大人出题。
有教官宣读,也有书吏拿着木牌在考棚巡走。
天还未亮,允许点烛火。
叶存山摆好笔墨试卷跟稿纸,点了蜡烛,听清后又仔细看了木牌题目,在稿纸上写下。
题目为两道八股制义题,四书五经各一道。
跟杜先生所讲一样,院试考试多为截搭题。
有情搭还好,截取同一节之中的句子让它们之间有关联,能有得编。
最怕的是两句毫无关联的句子硬要串一块儿当题目,这就很考验胡扯能力。
当然,杜先生私下跟他们说是胡扯,官话还是有的,要用“钓、渡、挽”的之法去解。
这部分的题目,叶存山考上童生以后就经常训练。
毕竟杜家书香门第,代代出科举人才,自家藏书不会让学生们随意分享翻看,这种很套路的科举思路训练,杜先生教得很认真。
今年戴举人来后,叶存山也跟着学了。
杜知春学识比他广,留出来的题目是给杜知春量身定做的。
誊抄过来后,叶存山不是每道都会。
他挑挑拣拣,这段时间也做了几十道,还扩写了文章,请杜先生帮忙批改过。
这几十道里,是有情搭偏多。
但技巧相通,磨好墨,他也落笔起稿,并不畏惧这两道胡扯题。
而存银直到快中午,才赶到县里。
孩子半刻不留,东西都没放,拔腿就往云程那里跑,还没进小院就喊大嫂,进门了金豆豆连串的掉,看得可招人心疼。
云程暗自庆幸,还好没真的等半个月。
不然存银回来不得脱层皮啊
他把人领进屋,抱着安慰了好一会儿,存银才停止打哭嗝儿,开口第一句就是“我也要跟爹分家他太过分了”
再一问,云程脸都黑了,“他让你耕地”
“他说我哥这个岁数一天能耕十亩地,他放屁”
因为真的被压着耕地了,所以孩子的委屈是真的。
云程简直想贴个熊猫问号脸在自个儿脸上,才能表达出他此时的心情。
本族姓叶的人家,没谁家的哥儿下地吧下地也不是耕地这种重活吧
亏得他还找庆阳打听过,说最多就在家里忙得团团转。
真是低估叶大的不要脸了。
怕是叶存山都没想到这点。
存银说着说着又哭了,“我晚上胳膊腿都疼,睡不着觉,他还跟我讲我哥要是真的心疼我,就该回家帮我种地,我几天都没想明白他在说什么。”
云程“没事,不用想了。”
早前叶存山说起家里的地时,他没帮着劝是对的。
叶大这人真不能对他有一丝丝的心慈手软。
这话明里挑拨兄弟关系,暗里又想要威胁这对兄弟心疼爹娘爷奶,回家种地。
是谁说他不懂说话的艺术
好话歹话都让他说尽了
但分家这事,云程无法帮存银做主,要他在县里先住一阵,“等你大哥回来,咱们问问他。”
云程也着急起来,怕叶大又来抓人,中午去纸铺找叶粮问过羊毛线染色的事,“不然存山考上了,我也留不了多久,到时你们再想学,我也难教了。”
过完冬天,叶粮就不怎么着急了。
邱家兄弟这次回来还说可以染色好的羊毛线,到时候他们买成品就行,中间再省去一个步骤。
叶粮是心动的,所以跟染坊的生意没用心谈,只有最开始试染的几种颜色的彩线。
东西不多,慢慢摸摸教存银几天是够的。
叶粮哪能看不出来他的小心思
他也是村里老一辈的人了,跟叶大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最清楚那人本性。
“知道云仁义家吧”
这问的废话,这就是云程那不要脸,现在遭了现世报的大伯家。
叶粮捧着茶杯,坑起兄弟不眨眼。
“存银可能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先说吧,他家两个儿子跟老四都分出去了,留了三女儿跟李秋菊在身边,地卖了一些,猪崽也卖了一些,但家里还是忙不过来,春耕时,他连带两个女人都要下地,干得苦哈哈的。”
“也不用真做什么吧,叶大把存山分出去了,已经后悔了,你要存银也说一句分家,别的不说,叶大其他坏水都不敢喷了。”
云程“我得等存山回来商量商量。”
叶粮说他老实,“人家兄弟感情好着呢,你趁他不在,把存银的事儿解决了,他回来肯定感动得要命。”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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