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几天是贴榜出成绩,各处都是报喜的声音。
明明落榜的人更多,在这些喜庆里也被压下。
叶存山跟杜知春进府学时就成绩优异,其中杜知春的文章多数是拿的甲等,这次考试不出意外,依然是甲等,顺顺当当拿到了乡试资格。
叶存山是案首入学,往后评分掉了一段时间,到现在已经补回来,不负案首之名,乡试资格顺利拿到。
谢晏清略有波折,按照科举场上严苛的规矩,即使不取消他的考试资格,也会把文章降级。
一等到二等,险险入围。
去他家贺喜的时候,谢晏清爹娘眼圈都是红的,显然哭过。
另外是罗旭,可能是让他去写话本,他绷着的弦松下,功利心弱了,写出来的文章更加平实动人,这次是擦边到了乙等,来年可以去考乡试。
他也哭得跟什么一样,贺喜过后,就把空间留给夫夫俩。
余下一家是元墨。
今年院试稳当,是第十名被录取的生员,被拨入府学。
他跟叶延是一届的书生,算年纪的话,是这一批书生里,最年长者,按照本土有虚岁的算法,是二十四岁。
二十四岁的生员普普通通,但把他的学习经历算进去,就知道他天分有多高。
不是杜知春那种在书堆里打滚长大的人,也不是其他寒门学子那样,一心只读书,不管旁的杂事。
多花的这几年,并未全身心备战科举,在话本上花的时间比读书多。
几家人聚一块儿庆贺喝酒。
叶存山酒量一般般,醉了就会很执拗。
他很计较云程对元墨天赋的肯定,回家了都紧紧黏着云程,前胸要挨着云程的后背,走哪里跟哪里。
存银都没眼看,跟哥嫂说他先去洗漱休息,就去收拾衣物。
云程看叶存山这样,不把他留院里,给孩子看笑话。
他把叶存山领进屋,问他是不是吃醋了。
叶存山醉酒时脑子直,一根筋,却也不是什么都能胡咧咧的人。
他跟云程说“我没吃醋,就是问问。”
总觉得吃醋的话,就把云程跟元墨的关系想得不正当。
云程只是感叹一句别人厉害,就跟他会说书院里某某某文才高一样。
就是有了身边的人对比,他心里不得劲。
从在蔚县,云程写稿子挣银子后,他就很少管家事,几乎不挣银子了。
现在重来一次,回到蔚县,他也会这样选择。
他很清楚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不会两头瞎忙,捡了芝麻丢西瓜。
“但是元墨能一边挣银子一边考试。”
凑数凑数
云程问叶存山“他现在考中的是什么”
叶存山“秀才。”
“你比他早三年。”
跟叶存山同届考的时候,元墨家里条件不够。
后来叶延罗旭那一届的时候,元墨有银子了,也不能考,因为手里的事情多,搁不下,他也没有温习读书,去了也是白去。
云程拍拍他手,“咱们不用跟他比,他比你读书早,是跟叶延表哥一样,从小读书的,家在县里住,杜先生大方,从不赶走看书的学子,他是没有跟杜知春一样,在书堆里打滚,可是他一直以来,看的书都要比你多。”
对比起来,就是叶存山跟罗旭的状态。
明明一样,都是蔚县下面的小山村出来的,家里都穷,他俩还是同窗。
可那时叶存山能厚着脸皮去书斋看书,从量上就把罗旭甩开。
看表面成绩都是耍流氓。
而且对于他们家来说,时间更宝贵。
这三年,有捷径凭什么不走
苦哈哈的日子,是没办法才去过的。
叶存山说“他能挣银子。”
云程摸摸他脸,“你也能挣银子。”
叶存山成长环境如此,在成亲之前,他是家里顶梁柱,里里外外他操持,孩子也是他养。
成亲以后他能抗下养家的担子,在蔚县还有余力的时候,会去弄弄羊毛生意,挣一点算一点。
真到要备考的时候,这事肯定要挪后。
来府城以后,他就开始了吃软饭生活。
云程这次确定了。
叶存山肯定有点点小自卑,认为自己不如人。
云程问他,“你知道你那本艳遇记的销量吗”
叶存山不知道。
他就是有写话本的执念,随着身边人都能写,这个念头慢慢加深。
当时写完,得到云程的肯定,他已经开心过。
确认能够刻印销售,又真的摆上了书斋的展架,他心满意足。
挣多挣少,就不该是他现阶段该管的事情。
解了心结,就该好好读书。
云程跟他说“堪比赘婿。”
叶存山眼眸微微瞪大,酒意都醒了些,“不至于吧”
话本题材的原因,注定不会被人大肆讨论。
只有销量最直观,可以摆出一份数据,让人看见这册话本的受欢迎程度。
可能是听云程讲故事讲多了,叶存山长期刷题也练出来了抓重点的能力,他文章节奏把握得极好,是云程挑不出毛病的好。
剧情跟肉的比例适中,很踩点。
恰好要腻味的时候接剧情,为主角二人酸酸甜甜心事牵动。
恰好要不耐的时候去炖肉,为香艳情事而脸红耳热。
他偏好爽文升级流的故事线,虽是用的花市点梗式的写法,换个时间地点只为了啪啪啪,事件剧情只是为了炖肉服务,但剧情线的大框架是能撑住的。
这是艳情话本的全新展开方式,当代人极少见到这种文风表达。
案首的文笔不必多说,他又不卖弄,不刻意炫技,大白话用词精准,词句不糙。
各方面都好,有这成绩,实至名归。
所以金掌柜看叶存山,才会又痛心又欣慰。
金掌柜是京都来的人,当然知道比起挣话本钱,科举才是正道,他为叶存山能坚守本心欣慰,也为自己挣不到后续的银子而痛心。
叶存山往后靠,挨着墙壁,眼神还有些懵,“卖这么好”
他的这册书,是往外吹过牛的,府学几个相熟的同窗面前都吹过。
他知道的只有很多书生不好意思去买,有人请了跑腿去买。
听他吹过牛的人,再看他的眼神都略微有些不对,但没提过这册书。
叶存山看向云程“你别看我醉酒,就给我画饼子驴我。”
他醉酒也记事,醒酒了要去看的。
云程都随他,“可以去看,我陪你一起。”
叶存山就安静下来,再听云程问他心里好受些没有,叶存山点头,“我也是能一边写话本,一边读书的。”
云程大力夸夸,“对,你很厉害了,这是你第一册刻印销售的话本,有几个能跟你比的”
哄好夫君,就能去收拾洗漱。
借着酒劲,晚上胡闹了一场。
再起来,云程陪叶存山去翻看了艳遇记的销售账本。给他看总额后,就没空闲温存。
初六开课,其实还是太早了。
云程是照顾外地学子,不想他们一天天的花银子在这里等。
所以考完,成绩出来,他是无缝衔接到工作当中。
初五时,话本铺子就开始发售教案。
免费所需要的成本太高,是跟慈善画册一样,只收取成本费用,云程本人的人工与整理费用不计。
因教案厚,算下来也要五钱银子。
几百个铜板的事,有手头阔绰的书生先买了,入手以后,只看了前头的东西,都要回来加购。
言之有物,没说废话假大空,例子清晰直观,精彩绝伦。
多买的几本,不论是留做备用,还是送亲朋好友,都是非常合适的。
这边带动以后,府城各个书斋的教案也摆上书架。
各书斋跟云程的话本铺子往来颇多,这次都想送书生过来学习,说白了,就是要内部名额。
有些书斋没有养书生写稿,约稿也没固定合作对象,这次送人过来,有半数是亲戚。
真能无私把机会给到小书生的,反而只有跟云程合作不愉快的杜家书斋。
他家是书香门第,挣话本银子,却不写话本,交由下面的书生来就可以。
因教案要银子买,很多人心里打鼓,不知道这是不是话本铺子的一个挣银子方式。
有人说“不买就不买,谁求着你们买了最好都不买,我们多买几本,还少了人抢。”
这被当做激将法,只是随着时间过去,一天里各个书斋门前都挤满了人,没谁说一句不好,摇摆不定的书生们才匆匆拿了银子过去问。
杜知秋在教案火爆抢购中抵达府城,来时已经要天黑,一路循着找到大哥家,再被带到云程这边,满脸疲惫,双眸明亮,“我这是赶上了”
来得正好,云程想抓他壮丁,问他能在府城待多久。
杜知秋是把蔚县事物处理妥当,做好了交接安排,足够他出门数月,才坐船赶往府城。
这次延迟过来,就是为了多留一阵,预计可以待到云程的培训班结束。
云程看他的眼神顿时充满和善。
多好的壮丁啊。
杜知秋擅长做生意,统筹这一块可以配合金掌柜一起来。
话本铺子还要正常经营,不能本末倒置,培训班这边,就能让杜知秋当个管事。
目前分工是参考了后世的培训机构来分层级,等到真开课,还要做细微调整,可以先给杜知秋安排上主要活计。
“我那教案里例子多,他们肯定会被激发出灵感,到时有稿子,你来负责,我铺子里有审稿的人,你不需要亲自审。”
作为回报,杜知秋可以带走一定比例的稿子。
这个是等到开班以后,再详细商讨。
云程问他能不能来帮忙,“你家长辈会有意见吗”
府城的杜家书斋要清高许多,看这做生意的态度,是有点店大欺客,随性妄为的。
因为不卖话本,他们家也有科举用书的优势,表现很硬气。
杜知秋说没问题,“一家铺面不挣钱,还能家家不挣钱啊”
各地旁支也有竞争的,一路往上送人,那不得追溯源头
京都老爷不会过问这等闲事,但在后院夫人那里挂了名,往后真去京都,发展要好一些。
杜知秋要开始为去京都做打算了,云程这事,他直接就答应下来。
当晚没来得及休息,赶着金掌柜下工的点,去跟人见了面,夜里聊到很晚。
初六开班,还不到用他的时候,后面几天还能再做交接。
金掌柜知道他是要走的人,给他身边塞了个小书生学习。
杜知秋想带就带,不想带走时要跟人交接。
他待人真诚大方,知道不是自家主场,这方面也坦率表示能教都会教。
开课第一天,是劝学课。
有文章叫劝学,都是书生们熟悉的。
这里讲的是大白话,并非是劝他们都来学写话本,而是真的想写的人,需要来学一学其中技巧,认真对待写话本这件事。
真靠天赋直接莽的还是少数,跟他们写八股文一样,是有技巧可以锻炼,故事都有结构可以套的。
精彩到一定程度的故事可以脱离这个框架,那就不是这阶段考虑的事了。
上课地点在谢家的大庄园,外面空地上摆了很低的长矮凳,可以盘膝坐,也能伸腿坐。
坐得低,找空位方便,一目了然。
起来离场扎眼,做个什么也能被站着巡场维持纪律的人发现。
都是面皮薄要脸的人,起初没太当回事的人,在多数人都安静的情况下,也老实等待,内部的嘈杂喧闹只在开局抢座位的一阵。
这节课是云程讲,不可以转交他人的。
家里试着做了几种材质的喇叭,最后选择的是硬纸糊的。
这个轻,他可以拿久一点。
讲台是类似从前学校的小高台,约莫一米高,上面要再摆个高桌子,供人站着用。
因这桌子高,叶存山说给他做个高脚凳子,站累了可以坐坐。
云程怕坐下没气势,不庄重,没要。
实际叶存山还是给他做了,就在桌子底下放着。
他把演讲稿放下,就看见了凳子,目光往下看,一眼就看见了叶存山。
今天他跟存银都来围观了,距离演讲台不远。
是怕有人上来闹事,也怕他初次面对这么多人,会感到害怕,所以站得近,给他一点安全感。
云程看见他们,心就定了很多,照常开始说。
不管平时过日子怎么随性,长久以来沉淀的气质在。
他入场不慌,不因脸上孕痣而羞于在数百男人这里露脸,场子随他状态而被镇住。
在现代,他看了很多演讲视频跟辩论赛。
这类视频是他精准去搜索看的,跟其他杂七杂八的杀时间短视频不一样。
看这种视频的原因,云程从前没去想,现在感觉挺清晰的。
因为他社恐,不敢去人多的地方,也不敢跟别人讲话。
又因为家里除了他,都是有些控场能力在身上的,对这些善表达,敢在很多人面前演讲说话的人,多少有些慕强心理。
这些年过来,他依然没跟很多人接触过,但自信程度与日俱增。
做什么都能看见结果,会被夸奖被需要,在与人沟通时,从熟悉以后才会表露性格,到现在随时抓一个在写稿的书生,都能聊几句,进步显著。
开课之前因紧张焦虑生过病,却不是害怕即将开课以后遇见的麻烦,而是因为外界的言论,给他了压力。
真到站在这个位置,他身体没彻底克服,会微微发抖。
桌子将他遮住一大半,他看场内书生时,这些人也在看他。
跟之前统计的不一样,这里面也有些书生一看年岁就不小。
三四十岁的有,五六十岁的也有。
当下读书人,肯花钱进学堂的,自己或者家里人,都为他们的青云路付出了很多。
今天在这里相聚,各自苦处不必多说,至少目的是一致的,是为了写好话本来的。
不论是为了挣钱,还是证明自己。
云程写话本的初衷就是证明自己。
初期的证明,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
因为他出生以后就没有缺过钱,想要的东西不是太离谱,都能被满足。
各类购物软件里,能被搜索加入购物车的商品,他看着顺眼都能直接买。
是写了好几本以后,他才发现了一个比较实际的东西。
是需要在这个行业里,取得一定成就,才是证明,而不是自己会做某事的证明。
会做,跟做得好,是两码事。
从前大哥说他性格要强,他没当真,还笑,因为觉得他性格很软。
这会儿对自己的人生经历有了考量,会去反思从前,对比现在,他才发现,他真的很好强。
学画画跟刺绣裁衣,他都要做到最好,不会因为以后不吃这碗饭,就随便糊弄。
这两样早早给他了回报,现在轮到写作了。
劝学这一课,云程的演讲风格跟他的写作文风类似,是大白话稿子。
用了一点点的煽情技巧,把身边几个畅销书作家的经历做了叙述。
柳文柏是背负家里的期望去读书,元墨是为了把小家的日子过起来,穆辉是想出人头地,即使是在写话本的领域里。
不论初始目的是什么,最终会跟他刚入行时一样,想要达成目的,位于表层的,很清晰的一个东西是,需要挣到足够的银子。
在场众人里,即使有不缺钱的,也该是以这个为目标。
比较简单粗暴,书籍的出名程度会跟销量挂钩。
如果只为出书,要清高,不为银子,那其实可以去出科举用书。
叶存山是书生,云程为他选书、整理书的时候有发现一个很坑的点,就是当下出书不严格,取个噱头大的名字,卖一些文章合集,里头加入自己的见解,都能出一本。
还有许多才子自己的诗集、文集、游记。
这是一条广为人知的出书路线,在座学子都深受其害,说到这个,很多人都露出了愤愤的表情,显然也是买书吃过亏。
云程不否认另一种写作目的,就是写自己喜欢的东西,不管成绩与销量,只为开心。
但他这次培训的目的是商业性写作,不适合这类人听,拿个教案,就能理解故事结构,把自己喜欢的故事往上套,多写几本,手感出来了,就懂了。
他说完,等了会儿,没人离场,才继续说。
煽情结束以后,就会引入一些教案本身有的内容做例子。
会有正面例子跟反面例子,为什么同一个题材的话本,甚至人设相同说的就是落魄书生遇见狐妖、神女、贵女的套路性话本,为什么有人写,能成,有人写,却连稿子都过不了
一个热题材面世,繁荣表象下必然有万千尸体,全都是一头撞上来,没摸到门路,成了铺路石的。
这个切入点很好,踩在了他们情绪被勾起的时候,聊到了他们想知道的话题。
深入剖析,需要用到例文。
这次有内部名额,所以例文很好找。
废稿、拒稿、销量分层级的稿子都有。
这是不需要刻印出来人手一份的,云程直接口述去讲。
他把喇叭放在固定台上,把凳子拖出来坐着,讲述的时候在纸上写写画画。
这时还没苏爽强的概念,但他们知道欲扬先抑。
欲扬先抑的爽文风格火过很久,在云程初期接触网文时,看见的就是这类型的,主角全都很惨。
市场是有的,关键是扬的点和时机。
人设也有苏爽强的概念,还有美强惨的概念。
落魄书生,怎么着都得是个美强惨吧。
这里的例文引用了柳文柏的神女伏妖录。
有这个热题材的所有必备元素,甚至擦边球的暧昧也有写。
可书生本人没有跟狐妖神女之间发生任何暧昧,没有任何私情诞生,为什么还会小爆
这本书是云程在蔚县时看过的,为了今日演讲,他重新看过一次。
今天讲述时,就给他分析了个底朝天。
情节紧凑,掉马甲的悬念很足,还有当下读者爱看的擦边球。
人设上并不猥琐,不猥琐是重点,是云程认为这篇能小爆的根本原因。
深入来说,还是一种代入的爽感。
其他文章,会代入书生去跟神女狐妖有暧昧勾缠,有风流情事,这里面,书生是欲拒还迎
说白了,大家都是读书习文的,那点小心思,在字里行间都藏不住。书生是猴急的,这里是他上赶着想要跟人发生关系的。
到柳文柏这篇里则是,书生如老僧入定,任由两位美人为他大打出手争风吃醋,他谁也不爱。过程中对美人的描写词汇堆砌到了累赘的程度,可这会加强爽感,能忍。
劝学课不长,云程只分为了三部分。
第一部分煽情,勾起他们学习的欲望。
第二部分实例,解答他们最大的疑惑。
第三部分收尾,对这次讲师跟上课形式做介绍。
有小班教学,是当代书生都能接受的,问题不大。说出来以后,不满的声音都被旁边人怼下去。
并非人人都有写话本的经验,有经验的人里,还有销量层级划分,以此判断水平。
真有上进心的,就问云程“上课期间写的话本过稿了,也算”
云程给了肯定答复,“算的。”
再说了最后一个制度轮休。
他不会纯理论输出,会结合实际内容,要他们完成小情节的练习。
这东西柳文柏他们有经验,当时云程要求的是整篇文章的卷纲写完后,再去推细纲,然后细化到章节纲要。
一步步的细化下来,实操写作时,这部分就是练习,过稿就是优秀,打回去重写不必他说。
有轮休,所以人数上限制不大。
而且许多人都在观望,留在了府城不好意思来,今天来听第一课的人不多,要等这批书生散场以后,再跟身边人反馈,明后天的人数会到巅峰。
部分人会因为难度、麻烦,而退却,往后几天会再降低。
差不多十天半月以后,培训班就会稳定下来,成为几位主讲师输出理论,云程在小班讲常用到的情节套路深入分析,带他们实战,能有几分收获,全看自己愿意付出多少努力。
是第一天,劝学课结束,就下课。
守在外头看热闹的人,比在场内学习的人还多。
出去以后,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要被人拉着问问,打听看看里头都教了什么。
因第二部分的同类题材分析,书生们出来后,从当时的煽情情绪脱离,也能给个好评,更别提第三部分的培训安排里,一看就知道云程的用心,并非是拍脑门决定的事,事到临头慌了手脚,这里没准备好,那里没准备好。
好评多,教案销售再上一层楼。
云程捧着杯子,喝茶润喉,问叶存山跟存银“我今天表现好吧”
何止是好,半点没露怯,开场就镇住了场面。
存银没见过这阵仗,跟云程说“从前族长要全村的人到村头空地去,他要宣布事情的时候,就是你这个气派。”
叶存山就给他讲另一个,“府学先生讲学时也是。”
云程就眯起眼睛,有了点小得意。
要踏出那一步,才能感受得到自己的成长。
从不敢跟人说话,到人多的场合就手抖脚软,到现在能在数百号人面前侃侃而谈,一讲就是一早上,除却开场时难以克制的本能害怕,后面渐入佳境后,他说话的语调都是放松的。
他比写出一篇满意的稿子还要开心,性格上的自我突破像是心魔,回家路上他总想叽叽喳喳,抒发下内心感想,因嗓子哑,被叶家兄弟频繁抢话。
“嗯嗯,知道你厉害。”
“今天表现极好,回家给你吃鸡腿。”
“待会儿在圆圆面前好好说说她爹爹今天多威风。”
云程倍感寂寞。
同行的还有几位好友,与合作伙伴。
柳文柏是明天的讲师,今天过来主要是学一下怎么讲课,看完以后对云程只有大拇指,“我明天表现都不一定有你大胆。”
讲得好不好另说,但敢上去说是肯定的。
就怕讲的时间久了,下面人不耐烦,爱瞎咧咧提问,他应付不来。
云程是上过许多网课的人,对此很有经验。
“你管他们问什么,你别理,到时说好,课间扰乱秩序,就被请出去,只能讲师提问他们答,他们有问题,就课后写出来,放到提问箱,我们会统一解答。”
有些问题都不是问题。
有些问题会在后续的内容中讲到,顺着他们想知道的来,讲课节奏都乱了,又不是一对一,还是免费公开课,少点要求,对大家都好。
他这一次说了一长串,再往后就不许讲话。
叶存山把柳文柏挤到一边去,“怎么那么烦人。”
柳文柏都要被他笑死,“我今天还以为反面例子会是你。”
两人最初不合,矛盾升级的根本原因是叶存山去写话本搞钱,没过稿,柳文柏写的过了,还小爆,就此来了府城。
这等往事被提及,叶存山撸袖子就想揍他。
被云程挽着胳膊,他才克制下来,干咳一声,跟柳文柏说“你知道我那册新话本的销量吗”
是想炫耀,但满场沉默,天都给他聊死了,一直到回家了,进门了,气氛都是尬着的。
叶存山又不傻,到屋里跟云程吐槽“一个个都瞎端着,私下肯定把我写的话本翻烂了”
最次也看过一遍。
因为知道内容,才不好意思当面说,躲着避着,生怕被人发现了。
云程缓过劲儿了,嗓子疼,跟他比划,不说话。
亏得叶存山,居然能从这个比划里,听得懂云程的意思。
“你说没选我的稿子,原因是被我撕了造新,你现在看不了原文”
云程点头。
叶存山有了艳遇记,心魔突破后,再提最初那篇被拒稿的稿子,他情绪没那么重。
是云程要用,还是第一次演讲要用,叶存山会给他的。
叶存山还可惜呢,“我当时没想到这后头还能有事,不然我哪里能撕了造新纸。”
云程被他逗笑了,哑着嗓子道“那你再写一篇。”
叶存山不写了。
他现在已经发现了他适合的题材,还跟云程说,“金掌柜最近找人试稿的时候,蠢蠢欲动的,想要人把夫夫情事、夫妻房事,都写出来。”
跑剧情的时候就跑,回家了要睡觉,睡觉就要详细写,把一堆书生折磨得苦不堪言。
云程还不知道这事,这个不被他允许
适当的情爱表达是可以的,顺其自然就好。
而且他铺子里的故事线,还是主流爽文比较多,这也没法往里强塞很多爱情线,没有这东西,硬要去写床戏,就会很割裂。
短篇也没这个题材调调的,会偏向刺激性情节一些。
叶存山帮云程把话说了,“我跟他讲了不合适。”
所以金掌柜另辟蹊径,想招一个写艳情话本的书生。
招牌都打出去了,不会写没有关系,手把手教。
他们话本铺子的名声在这里,说手把手教,可信度很高,真来了一批书生想学。
云程不管这个,真要学,也得是后续抽空教,正经商业性写作培训课上,他是不会教这个的。
多尴尬啊。
他有合适的理由拒绝,就说他是哥儿,是夫郎,哪里能出去跟些大男人聊这个。
金掌柜知道这,心思就该歇一歇。
不过金掌柜一直以来,都挺有分寸的。
云程想着,这次不该没考虑到这点,极有可能是想要叶存山教。
真是薅羊毛的好手。
下午云程要午睡养养神,饭后跟圆圆玩了会儿,就回屋休息。
家里有人,叶存山能出去一趟,看存银眼巴巴的,就把他一起带上。
圆圆习惯了家里人早上出去上午出去,没闹着要一起,还冲他们挥手手。
存银说圆圆乖,回来要给她买花。
府城特产是鲜花饼,花很多,不适合做饼的会拿出来卖,现在是到了季节,街边总有摆摊的。
叶存山问他草怎样,存银说枯了点叶子尖尖,“我看它们能不能活吧。”
随缘。
他努力过了。
到正街上,兄弟俩就不聊天,外头实在是太热闹了。
因相熟的几家都住得很近,饭后出来赶巧,先后遇见了元墨跟柳文柏,还有杜知秋。
都是出来转转看看,打算去茶楼酒楼这等热闹地方,听听今早劝学课的反响。
杜知秋已经叫人打探过一波,跟叶存山说“附近几家书斋的教案都要空库存了。”
这次提早准备,自家刻印到一定货量后,再用内部名额跟其他书斋达成合作。
所以府城有些人想囤货高价卖的计划落空,只能转手卖给码头商人,他们带货去外地卖,不嫌货多。
这商人,还是小商人。
因为类似谢家这种大商人,是跟云程的话本铺子达成了直销合作,雕版拿了直接去外地,想印多少印多少。
跟他们来往颇多的民驿镖局也一样,是提前拿了雕版,有了点转行做书商的架势,跟谢家分销水陆两地。
所以他们出来后,听见的最大的声音是说话本铺子准备充足,各家书斋办事厚道实在。
不然他们明面说没货,私下里高价倒卖,现在真想学的书生,想在离开府城前买本教案的书生,咬咬牙,也会多出点银子。
再然后才是一些性格外向的书生在复述今天课上内容,真敢拿出来当众讲的,都有两把刷子,要么记性极好,听了就记得,要么嗓门大,别人吵不过他。
总体而言,好评高过差评。
是因为云程这次免费公开教学,府城各书斋都能获利,没有直接冲突。
隐性的利益冲突里,也因话本铺子在行业里的龙头地位有了教案就无可动摇,他们放弃了挣扎。
云程背后还有太师府跟将军府,这次做足了准备,场内数十身材魁梧,气质彪悍的镖师巡场管纪律,各方面都稳稳当当。
不光要在热闹处看,也要去稍远点的位置,听听没被热闹气氛感染的人,他们怎么说。
住得稍微远点的人,就是真的手头拮据的寒门学子。
正经来说,是这一处的怨声最多。
因为府城人多,他们找住处难。
多留一天,都是银子。
看各书斋都在卖教案,连质疑都不能有一句,非要无条件相信云程是真心实意为了他们好,而不是趁机挣钱。
前头积攒了怨气,该听的课还是去听了。
面子没有银子重要,留在府城不就是为了听课
想自己去听听看看,再做判断。
真的言之有物,他们道歉。
全是假大空的白话,他们惹不起这地头蛇,卷铺盖走人还不行么。
从入场开始,他们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当时气氛浓,不好说,现在散场,就有相熟的人聚一块儿商量怎么道歉。
也许话本铺子的人根本不在意。
而且他们这里远,可能是他们说了以后,话本铺子的人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怕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所以最好的方式不是找上门,复述一遍他们骂人跟质疑的话,而是私下做点什么,
结伴来听外界声音的人,除却杜知秋,都出身寒门,对他们要更加亲切一些。
除却元墨以外,又都是自来熟,很容易就能跟人打成一片的性格,挤进去就能跟人说话聊天。
今天场内很多镖师都跟叶存山一个配置,高大魁梧皮肤黑。
他过来,这些书生还以为是来找他们算账,要揍人的。
顺着聊了几句,才知道不是。
叶存山还想抓他们壮丁,要他们去给云程干活。
也不白干,这些东西接触多了,走时还能有额外收获。
但额外收获这点,叶存山不说。
叫他讲出来,就跟抓人白干活一样。
是他们自己说想要做点事,方法,选择权就交出去了。
这里又再筛掉一批只会跟风,别人说什么,他是什么的人。
最后愿意去帮忙的人,再去找找相熟的同窗,同意去的,不到十个。
这个数量好管理,不嫌少。
等人到了话本铺子,叶存山才说了第一个福利,他们帮工期间,不躲懒耍滑,是可以包饭的。
这是云程在培训期间承担的支出,讲师、护卫、帮工,都会包饭。
早上自己吃,中午大锅饭,晚饭看情况。
如果有留下处理后面杂事,比如提问箱的整理,场内卫生打扰,学员作业的评分誊抄,这会再加一顿晚饭。
加了晚饭,会压缩他们自己回去学习练习的时间,看在银子跟学习上,自己怎么选择。
也能轮班,轮流来,这样留下来的压力会小一些。
他们十人都没想到还有这个好处,看表情就知道相当乐意。
这边事就交给柳文柏跟杜知秋跟进,叶存山带存银回家,路上跟元墨聊,问他今天感受,“你能上台讲吗”
元墨被云程选为主编,前期备考,没有参与培训班的准备工作,考完跟上节奏后,他主要是小班教学,会跟云程轮班,单人来,嗓子跟体力都受不了。
他知道叶存山意思,是心疼云程。
以后要接担子,总躲在后面被人照顾也说不过去。
他应下话,“可以的。”
作者有话要说
qq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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