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里之间的小摩擦没影响到家里太多,一切照旧。
柳文柏的稿子改完定稿,流入下一个誊抄环节后,穆辉赶在小年前,把全篇话本的文字大纲与数个思维导图拿来给云程看。
这篇稿子他处处用心,各方面都记得详细,独独犯了那么一个不该犯的错误。
云程没骂他,他都把自己耗着消瘦不少。
要回家过年了,云程给他改了几个细节,旁的话就不多说,让他引以为戒,不要再掉进坑里。
府学也陆续放假,今年杜知春不回家,可以一起过年。
也是说要乡试了,不两头跑。
但他们家在府城有亲戚,杜知春在府学的成绩一向优异,到了要下场的乡试年,亲戚待他们更加热情,还难为柔娘出来跑一趟,说今年留府城,应当也没多少时间能聚聚聊聊,他们夫妻俩多半会被困府里,跟亲戚周旋。
这都可以理解,最后商量着,是在小年这天,几家人一起在杜知春家吃了个年夜饭,各家小孩都得了红包。
跟上回聚餐一样,这次话题焦点还是在亮哥儿身上。
在座的都是有经验的人,跟他说了许多。他家稳婆大夫也都请好了,只等着生。
来府城一趟,各方面都娇气起来,在老家那边时,哪里有怀个崽就隔三差五去医馆摸脉的道理到现在,他都成了医馆的常客了。
现在肚子挺着,都没法挨着桌子,但身体依然好,除却脚部水肿跟腰痛这种随着孕肚变大,无可避免的症状,他哪里都好。
柳文柏待他也好。
另外就是过年间的吉利话,唠唠家常。
说及年间去寺庙祈福,倒是没人能约。
柳文柏要照顾亮哥儿,不方便走动。
杜知春一家都被亲戚绊着,到时没空。
柳小田跟元墨俩个一年到头就跟没团聚一样,一直忙来忙去的,过年就想宅家里。
也是熟客卡和店内优惠制度实行了一个月,平时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到底没账房先生,过年期间,趁着元墨有个小长假,他俩要把铺子里的账再算算。
那就云程他们一家去了。
这顿饭吃完,云程年前最后一次去话本铺子。
给伙计的年礼要发,年底的奖金要结算。
这东西交给金掌柜来办也可以,他想着来年就要慢慢卸下担子,就想圆满一点。
像这类东西,从最初开始,云程就说了,要金掌柜弄出仪式感。
不一定要聚在一起,长篇大论的开会,说感谢铺子感谢老板这类虚话。
是定好时间,定好流程,要他们对此有期待,不然次数多了,大家都对这些福利习以为常,就不显得特殊。
而这东西,恰好是其他铺子里还没有实行,知道也不会照抄作业给自家伙计准备的东西,是他们家的特色。往高了说,也算企业文化的一部分。
有些人会早回家,这部分人正常跟金掌柜报备,年礼和奖金是提前结算。
到云程亲自主持这次,就很轻松。
下半年时,因培训班结束,铺子里没特别大的动作,整体人员无变动,也没部门奖金。
云程想想,给他们安排了一次年底聚餐,还是选的第一楼,到时记账回来报销。
这年头,在外面包年夜饭的说法还没有。
话说出去他们就觉得新鲜,新鲜就要到处说。
别说是话本铺子附近的人了,稍远一些的地方,也都知道这铺子的老板大气,对伙计好,对在他家写稿子的人就更好。
都是要找活干、挣银子的人,谁听了不说一句羡慕。
这头忙完,家里就开始备年货。
跟年糕铺子提前定了蒸好的米,撒点糖粉在上头。糖的沙,糯米的软,混合成粘牙的香甜。
今年用的是磨碎的糖粉,糖的颗粒感不重,吃起来更加细腻。
吃完糖糯米,就洗手到桌边,拿模具给捶打好的年糕团印模。
是直接买的一盆,还没分成小块,这力气活叶存山做。
给圆圆分的是小芝麻球那么大的年糕团子,她能用小模具压。云程跟存银则是大模具。
到除夕夜时,又是存银生辰。
孩子岁岁长,慢慢褪去了早前的青涩模样。
望着人笑一笑,还是甜的。
云程跟叶存山说“你都要做馒头,到时也弄个蛋糕吧。”
奶油跟蛋糕都要人工打,之前做,除却厨娘跟小厮配合以外,叶存山也会去打,对流程很熟悉了。
今年他要参与做年货,他们家做的又不多,就自己弄蛋糕好了。
叶存山应下,问存银今年有没有想要的,“不然给你银子算了。”
从前穷,给存银攒银豆豆当嫁妆。
后来条件好点了,会给他买首饰。
但小哥儿是男性外表,还小的时候,存银会戴戴手镯项圈,到现在大了,审美慢慢被身边人影响。
像云程跟柳小田,是什么都不戴的,没那习惯。
普普通通打扮起来,没哪里难看,面上也很少涂脂抹粉,不比别人差。
庆阳会稍作打扮,但只在发簪上下功夫。
对比起来就是叶存山这样子,衣服穿得体面,配支合适的发簪,这身打扮就妥了。
会再有个香囊挂腰间,要是有钱点的,也能挂玉佩。
存银现在常用的就是发簪跟香囊,从前爱买脂粉,现在爱买香料,换个季节,香料就不一样了。
年年给他送的首饰,他都单独放起来,不一定什么时候会用。
不缺银子,所以不必融了重新打,也不用拿去当掉,都留着当纪念。
本来陆瑛不送那么多好东西过来,叶存山跟云程还能给存银定一套趁手的工具,给他刺绣缝制衣服用。
现在这工具有了,就要再想。
存银是不想要银子的,“有什么意思,你给我好好想想。”
叶存山懒得想,“要么给你买些金丝银线”
他们是白身,金丝银线做的衣服是穿不得的。
存银没接触过这类珍贵材料,到时也是先做娃衣练手,看有没哪个富贵人家愿意买了去,回头挣回来的,还是银子。
这能练手,存银答应了。
云程想了想,就说给存银买点颜料回来。
存银现在用的是他的旧颜料,颜色不多,也都见底,拿来练手感还成,学配色是不够的。
他说这个,存银就不要了,“来年我肯定用不完,到时我们带走麻烦。”
“可以少买几个色,”云程说“我教你调色。”
家里现在这盘颜料,是大舅舅买的,颜色很全。
看这情况,存银不会整天都在练,用不了多少,教他调色,学个新东西,也能省一些。
三人聊着天,圆圆一直看着他们。
都不压模,显然只听进去了“礼物”二字。
云程问圆圆看什么,“你存银叔叔要过生辰了,你傲给他准备什么礼物”
可怜小圆圆,本来是想蹭个礼物,想知道他们讨论完以后,有没有她的份儿。
现在礼物没蹭着,还要往外送一个。
是个本性大方的小宝贝,知道可以不必挑自己喜欢的送以后,她现在恢复常态,送礼物都不心疼了。
但给存银的,还是拿喜欢的娃娃送。
因为存银的棉花娃娃有很多,圆圆以为存银喜欢这个。
实际存银过了最初的新鲜感,现在常留身边的,只有他最初缝制的丑娃娃,其他的都是标准体型的棉花娃娃,他拿了做娃衣用的。
但能多收个礼物,存银自是开心的。
金丝银线跟颜料,叫温故去买,顺道要再买些牛奶鸡蛋回来。
其他洒扫的活儿不用他们自己干,这点年货,基本就是半天做,半天闲着,能慢悠悠搞到年底。
叶存山就是半天陪家人,半天去陆家小院的考棚考试,考完等彭先生批改了,才回来,夜里睡前再看会儿书,跟云程聊聊天。
存银就做年糕那天在家里,一直忙到除夕当天,柳小田铺子关门,他才回家。
今年冬季的雪比往年迟,或者说是少。
往常到十一月底,就会隔三差五的下。
今年时,只在降温后下了几天,过后都是阴雨天,偶尔晴一回,雪是没落下的。
除夕这天,早上出门时,天上还是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
到午饭后关门,就下起了大雪。
无声无息,大片大片的雪花往下落。
存银披着他的红毛披风,走在雪里,像一团炽烈的火。
毛过分柔软,雪花能在上停留很久,存银从披风里头抬手,隔着毛皮撑起一点,可以看见些雪花的形状。
他以前没有细致看过,对雪的印象只有冷、白。
现在发现还挺好看的。
忙到中午回家,饭菜不用他张罗。
今天是云程打下手烧火,叶存山做的吊锅,中午就烫菜吃火锅。
很有叶存山做饭的风格,肉跟菜都是大片大片的,调料不似存银那么精细着撒,酱料都大勺大勺的往下放。
醒了面,切团擀成一张张小孩儿巴掌大的薄饼,到时能贴锅边烤熟。
这饼子小,一看就不是叶存山要的。
云程在灶膛口坐着,跟他说“这饼子一口一个,又不占地,有什么不好。”
叶存山哪里敢说不好,就说小。
成亲几年,孩子都三岁了,拌起嘴来一如既往。
全是车轱辘话,一个说小,一个说可以一口吞。
圆圆跟冬桃在屋里试穿新衣服。
年前冬桃受过伤,本也是要备新衣,云程稍大方了些,改了平枝姑姑定下的朴素款,挑了有小花的桃粉小袄,这岁数的小姑娘穿着鲜亮。
存银从那屋过来,跟哥嫂说,“我等会儿把衣服拿给你们。”
衣服做好有段时间,放在屋里就等着过年穿的。
灶屋没别的要帮忙,存银说完就出去收拾饭桌,恰好也要开始吃饭。
今晚彭先生会来吃饭,怕到时送礼尴尬,给存银的生辰礼,就中午送的。
早就知道是什么了,存银也接得开心。
圆圆看两位爹爹现在就送了,坐不住,下了宝宝椅就往自己房间去,拿了她被她包裹得丑丑的娃娃是看见金丝银线与颜料外面都有油纸包着,她就学着弄了一个。
为了配合纸的大小,她换了好几个娃娃,最终选择上头绣了颜文字,可以拿手里把玩的扁平圆脸娃娃。
“谢谢小圆圆。”
圆圆眯眼笑。
她发现给人送礼物,还挺有趣。
下午叶存山不去考棚那边,从杂物间拿了灯笼出来。
洒扫时都清理过,他检查下有没压坏,往里放蜡烛,就能挂出去。
今年对联没买,买了红纸,回来自己裁剪自己写。
院门、大门跟侧屋耳房都贴,还裁剪了略大的方块纸,顶角在上下左右的方向,写了个福字,再被云程倒着贴,叫“福到”。
窗花是云程跟存银将就着剪几个简单样子,其他好看的窗花都是柳小田送来的,他从前靠这手艺吃饭,窗花剪得特别漂亮。
比较可惜的是,下午雪没停,对联灯笼上不一会儿就有了湿意。
再不能更晚贴了,只能将就着凑合凑合。
存银贴完窗花,就去厨房装点蛋糕。
往上撒了花生碎跟瓜子碎,听云程的,还切了果子放上面,就等着晚上吃。
这些忙完,把杂物收拾一番,存银就把新衣服拿出来给哥嫂试穿。
成年人体型都定了,叶存山跟云程保持晨练习惯后,体重增减都很细微,冬装会略微做大一点,有调整余地,穿上都很合身。
四件同款同色调,是亲子装。
蓝白的色调,蓝色多,白色做陪衬。
上衣里头是常规窄袖口,配绑带款护腕。往外搭了一件半袖的夹袄,版型偏向披风斗篷,显宽大。下衣就是襦裙,下摆有用白底绣花拼色,看起来很轻盈。
这个版型圆圆穿很合适,各处都透着柔软可爱。
同版型的男款,则是把外部的半袖夹袄由宽松的款式改成了贴身的。
下衣的襦裙少去褶子与绣花拼色,主体的白色调是在半袖的袖口与衣襟处滚了一圈白兔毛。
而襦裙又不够长,会露出脚踝之上一点的裤子,是需要配长靴的。
这是存银有红披风后发现的,某些衣服就是配长靴好看。
存银问云程觉得怎么样。
当下流行的衣服花样,是从里到外,衣服都是一个长度。
像上衣的半袖与襦裙刻意缩短都不是当下流行的东西,或者说,大家都不习惯。
而存银跟云程学出来的,喜欢在凸显身材的位置做小处理,会收腰,抬肩,整体给人的感觉是宽肩窄腰。腰线会略微往上抬,大长腿也有了。
穿双长靴衬托一下,谁看了不说一句好看
云程说这衣服他们过年穿出去,年后裁缝铺子开门了,肯定有很多人想买同款。
存银知道的,“我图纸都留着了,反正他们自己多试试,迟早也会做出同款样式,我就拿这图纸去挣一笔银子,赶早做出来,少了尝试的时间,总有铺子愿意买。”
刚来府城时,他几次去裁缝铺子,想找活干,送去的绣样人家留着了,但一直没有来找他派活儿。
家里买布料成衣还算勤,裁缝铺子的掌柜伙计也是厚脸皮,看见他就当没认出来。
这几套衣服缝制期间,存银有许多新想法,他都有图样保存。
有点小记仇,来年他会找别的裁缝铺子帮工一阵,不去他们家,敲门砖就这些图样了。
云程跟叶存山都同意,“别找离家太远的,我记得府学附近就有一家,回头去那边问问,你图样画得好,样式新,手艺也好,还不是长期干,人家没道理不要。”
再不要,云程也是有脾气的,他两间铺子客流量挺好,到时他就给存银在话本铺子划片地方出来,给铺子里的书生打版
想到这个,云程愣了下,跟存银说,要他去把新图样拿出来,他要挑两个款式,做“店服”好了。
存银不同意,“浪费银子,我怎么一直给人做白工呢我就要挣钱。”
这一年,他初期的练手,就是给身边熟人做衣服,慢慢在不同身材体型的人身上找设计点,已经不想再免费做了。
云程想想,说做个身,“我会给银子的,做出来,给铺子的掌柜跟管理层穿,身份一看就不一样,叫他们有点动力。”
就好像书生们都有书生长袍,但蓝衫又是不一样的。
这是考中以后的书生才穿的,都是官学校服。
像谢晏清他们在私塾读书,也做蓝衫,可这蓝衫,他们一般不穿出来。
存银看云程真挺想做的,才点点头回屋拿图样。
云程跟叶存山说“存银现在很有主意了。”
叶存山说是云程教的,“他很崇拜你。”
未来想跟云程一样,可以当大老板,能在很多人面前说话不怯场,能镇得住铺子的掌柜伙计,也能挣很多很多钱。
云程听了高兴,总归他给孩子树立的是好榜样。
存银的图样是活页本装订。
云程这一年都忙,很少关注存银的练习情况,这本子翻开,看着上面的画,就知道存银一直有下苦功练习。
从前是很刻板的画,现在线条都是灵动流畅的,整体疏密感安排得很好,在线稿阶段又轻重有度,图画看着就很舒服很有韵律。
人像五官是空着,但三庭五眼的线有画。
中间有的补全了五官,有的没有,显然是有空才画,没空就算了。
这肯定要大力夸夸的,存银就爱听夸夸,听得眼睛都眯起了。
云程从中选好了两个花样,一个马褂款,看着就是生意人穿的。一个是叶存山平时常穿的样子,交领配襦裙,裙子是长袍,被腰带系出来的,看着就精神,适合书生穿。
新图样经过了些微改动,裙子有褶皱和无褶皱两种,草图就能看出性格。
云程列了名单,年间不弄这个,年后存银可以去问问他们要什么哪个样子,就不强行统一。
这些杂物弄完,天色也晚了。
除夕的年夜饭,是厨娘弄,平枝姑姑他们在灶屋忙活了一下午。
菜式云程让他们不用分得细致,一样两盘,到时他们自己单独摆一桌,一年到头,吃点好的。
饭菜上桌,家里先祭祖。
祭祖流程年年一样,到了祭拜爹娘这里,云程就少了话说。
太久没关注静河村那边的事,通信往来少,现在说的最多的是作坊纸铺还有叶大。
有关云仁义一家的事,早就没提。
想也知道不会好,全都是现世报。
有些话说多了,地下的人不一定愿意听。
他闭眼专心祈福,一如既往,希望这一家三口,能团圆安康。
祭拜完,家里收拾收拾,叶存山去接彭先生过来吃饭。
说是怕送礼尴尬,结果彭先生过来还给他们准备了小红包。
圆圆跟存银有,云程跟叶存山也有。
数量不大,是个心意。
饭前存银把蛋糕分了,彭先生不喜甜食,切的时候给他撇了奶油下来,可以吃下头的蛋糕。
饭间话题比较家常,问问彭先生要不要跟他们一块儿去寺庙,也问问他过年要不要出去走动。
借用谢家的考棚后,彭先生常常跟叶存山一起过去,跟陆举人相处不错,算能说得上话的朋友。
但陆举人跟彭先生一样,都没自己的宅子,是暂住在主家,来往不太方便。
两家都不是介意这个的人,彭先生不喜给人添麻烦,横竖年后考试多,能常见,没必要过年时上门叨扰。
他跟云程说“元墨找我取材,说下本想写教书先生的,想问问怎么教学生。”
市面上已经有一本名师,是云程故事线,由杜知秋找人写的。
当时取材也方便,杜先生就是教书的,能现场取材,还能把给学生的课记录下来用,反正是亲爹,杜知秋薅羊毛薅得毫无心理压力。
但元墨这边,云程觉着多半是元墨看过彭先生出的教学书,对此有了兴趣。
下本写不写不一定,趁着彭先生在府城,先把这珍贵材料取了再说。
薅羊毛薅到了自家,让云程很尴尬。
话题被叶存山接上,问元墨想了解哪些东西。
彭先生总能把话说得很有趣,有话题做引子,席间气氛很好。
但他真就吃了饭就走,不跟他们一起守夜,留也留不住,云程叫叶存山去送。
外面雪还在下,拎着灯笼都要小心慢走。
叶存山说留下也没什么,“再晚点,圆圆就先睡了,咱们四个刚好凑一桌麻将,玩起来时辰过得快,几局过去就天亮了。”
彭先生不玩牌,“从谢晏清那边借了两本书,我年间刚好看完。”
提出打麻将的叶存山小小心虚了一下,很自然的就岔开话题,问书名,聊聊内容。
等送彭先生到陆家小院,里头温故知新来接,他才回家。
家里饭桌都收拾好了,圆圆本想跟冬桃玩,被存银转移下注意力,就忘记了。
一家人先在堂屋沙发坐会儿,聊天。
等圆圆睡了,就挪到屋里。
老样子,打扑克牌,玩斗地主。
叶存山洗牌还要说彭先生在看书,他很有罪恶感的话。
云程叫他别玩了,“我跟存银玩,你在旁边看着,考验你的意志力。”
自认为很有意志力的叶存山,跟他们玩了一晚上。
初一清早放过鞭炮,一家包饺子,上午要走动拜年。
今年雪大,昨天中午开始下,到现在没停。
一眼就只能看到几米远,往深了去,一片银白刺眼。
小年夜时才聚过,年前还送了年礼,看这天气,今天不去,别人也能理解。
这么想的不止他们家,上午时,云程跟存银去补觉,叶存山带圆圆玩,顺便等客人上门,等到下午云程跟存银睡醒了,家里也没人来。
吃过饭,再换叶存山补觉,就一觉睡到次日清早。
雪一直下,拜年的事愣是拖到了初四早上才开始。
存银在初一时说他只有谢晏清一个朋友,懒得跑了。
到初四就怎么都想跟出去溜达溜达,“我都憋坏了”
他俩前脚出门,后脚家里也热闹起来。
趁着天晴,该拜年的都出来了。
圆圆在家里跟个小吉祥物一样,给她新做的兔子包包里,塞了满满当当的红包。
看她现在送礼物的频率,要她掏空存货是没可能了。
库房里还锁着一堆大舅舅送来的金银玉饰,这看着到了京都以后会更难教,云程想着,要么从压岁钱开始教得了。
给小孩子搞简单点,就盖章兑换,物价不用卡死,一个红包一个章,兑换的东西就按照难度来。
平时家里没人给圆圆钱,这就是她的“启动资金”了。
闲暇时,云程会抽空画些小卡片,今天想到就去做,到叶存山他们回来时,他已经给圆圆做好了一小摞卡片,也给她讲清楚了可以用卡片跟家里交换东西的规则。
卡片没了,就劳动去挣。
小朋友,就轻活儿,云程使唤她去堂屋沙发上拿个抱枕都算。
是付出才有收获,不需要算得太仔细。
等圆圆再大一些,开始学习了,比如读书习字,还有刺绣弹琴这些,云程也能改成学习就给她换。
圆圆对这些新鲜的东西有很大的兴趣。
看叶存山跟存银回来,还想从他俩这里捞个卡片。
卡片上是跟柳小田家的熟客卡类似,可以盖章。
章子没空刻,效率不如云程随手画个简笔画快,新鲜感也足,回头这些卡片也跟圆圆的成长日记放一起,到孩子大了,就给她看。
她太矮太小,使唤她都不忍心。
叶存山叫她把废纸篓的纸拿到袋子里,存银没活使唤她,站原地眉头都要拧成结。
云程说“你坐小板凳,叫她给你捶捶肩也行。”
圆圆哪里会这个。
捶肩跟打袋鼠似的,笑声清脆。
存银舒不舒服另说,反正圆圆玩得挺开心的。
拜年没新鲜事,顺顺利利结束这一天。
硬要说,就是今天在谢晏清家里拜年的时候,里头有人给谢晏清说媒。
叶存山才起了个头,存银就有了炸毛的样子,眼睛瞪着他。
叶存山压根儿不看他,“不知道存银在哪个话本里学的,教人家搞假象,说什么情郎。”
谢老板为婉拒官绅家的亲事,跟人说叶存山和云程有远房亲戚要说给他家。
那都是年前的事了,糊弄了一年没见着人影。两家往来,除了生意就是考试,看存银跟谢晏清也没多亲热,自然对此有了意见,说谢家清高,看不上他们这些小门小户。
大过年的,搞得难看。
叶存山跟存银去拜年时,人刚准备走,没听几句,这还是后头谢老板转述的。
他们大人还没说什么,存银就在边上给谢晏清出主意。
存银嘴硬,“那怎么我教的就是有用的,没见着人,总要有点东西往来吧,不然明显是骗人,等着被人找麻烦吗”
叶存山叫云程回忆回忆,“铺子里谁写了这东西”
云程摸摸鼻子。
还别说,这东西听起来就是话本里常有的。
但要他说是哪本书,是谁写的,他就不知道,他又不是每本都看。
沉默里,叶存山给他说,“谢晏清没同意,说胡乱编造一个人出来,往后真要说亲了,还解释不清楚。你知道存银说什么吗”
存银脸色木木的。
叶存山揭老底“他说遇见喜欢的,就说那些东西是亲戚送的,有不合适的人上门说亲,那就是情郎送的。”
云程发现盲点,“情郎一般说的是男人吧哥儿姐儿才有情郎,谢晏清说什么情郎。”
存银自有他的解释,“夫郎也是郎。”
问他在哪里听的,他说是茶楼。
茶楼的话本很杂,有些为了吸引顾客,会放些狗血多角恋,脚踩多条船的艳情本。
真溯源,那就难找。
叶存山就这么一问,确定存银真是听书消遣学的小心思,叫他不许去了,“你在我这里,今年十七岁,要十八了,你跑未婚男人面前说这个,像话吗”
存银果断认错,“不像话。”
把叶存山后面的话都堵回去了。
这事儿不大,谢家听不听还另说。
做个假象出来确实能够继续糊弄,不算馊主意,就是由存银说出来不合适。
本以为这就完了,结果晚饭吃完睡觉前,叶存山又找他,“你晚上早点睡,明天咱们一家去寺庙,你去听听经文清清心,我看你心里都脏了。”
存银“”
云程把叶存山揪回屋,看他这重新燃起的老大哥护崽心就觉得好笑,“你现在怕他开窍你就少说几句,越说他越想,想着想着就明白了,少男思春,你还拦得住啊”
还要翻旧账,“我之前说要把存银多留几年的时候,你怎么讲的说他年岁够了,大家都那个年纪说亲的。按照你的说法,存银今年都该是跟夫婿一起回门拜年,你不得气死。”
不说还好,说起来叶存山就真生气了。
云程叫他别气,“话本里常写的东西,他看多了听多了自然懂了,别的不说,真有心思,咱们哪里能不知道”
存银身边就谢晏清一个合适的,真要有想法,还给人出什么主意直接跟家里说了,这事他跟叶存山能答应。
叶存山一想也是,但睡前还是说要存银明天去听听经文,“未婚小哥儿,怎么什么话都在外男面前说”
云程掐他腰,“行了行了,是我没教好,我明天说说他,比听经书有用。”
叶存山不想让云程背锅,云程不想跟他车轱辘,“快睡吧,起晚了挤不进去,没法听经书。”
叶存山“你直接说你不想跟我讲话算了。”
云程“哪有我可喜欢跟你讲话,你说的每个字我都爱听。”
叶存山不说了。
次日一早,一家早起。
叶存山洗漱完,就去陆家小院那边把骡子车赶过来。
温故知新往车上放经书,六十六本比较占地,车厢还要再坐三个人,挤不下更多。
平枝姑姑不赞成他们一家谁也不带的出去,说要去租个马车驴车,怎么都要带个人在身边伺候。
主要是寺庙人多又挤,叶存山一个人,哪里能照顾得过来三个
存银说就让温故跟着,“我骑马去。”
骡子车走得不快,存银学了几个月,城区不好跑马,只能慢跑,刚好跟上。
他好久没带威风出去遛弯了,今天就想骑马。
基本功练数月,叶存山还是放心的,就说多带温故一个。
平枝姑姑满意了。
叶存山个子大,坐车厢里怎么都不适应。
多带个人,也是跟温故一块儿坐在外头,不过不用赶车,能解放双手。
里头圆圆看坐外面能吹风,好像很潇洒的样子,一直闹着要出来。
她每长大一些,力气就会随着增大,云程拘不住,叶存山就把她抱出来坐。
外头风大,并不是圆圆以为的微风拂面,才出来,她就冻得一哆嗦。
叶存山夸她“真是贴心,知道你爹冷,出来给我挡风。”
圆圆哪里理他。
觉得冷就要回车厢里待着。
叶存山也怕她冻病,假模假样拦了下,要她知道不能再轻易想往外跑,就放回车厢里了。
感受到了车厢的温暖,圆圆抱着云程不松手。
云程还担心存银,时不时要掀开窗帘看一眼。
圆圆瞧见了,又蠢蠢欲动。
云程瞧她表情就知道,抱她到窗口被冷风吹吹脸,她就再也不敢往外冒头,实在是太冷了。
到寺庙用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温故找地方放骡子车,拿了铜板请人看着。
回来时叶存山都买好里姜茶,除了圆圆跟云程不喝,他们三个冷风吹的人都要喝一杯。
存银还牵着威风,他不想在外面找地方放马,怕威风被别人牵走。
寺庙里有小沙弥会接待,放庙里马厩,要交银子,比外面贵几倍。
存银老实给了。
到了初五,商铺都开市了,来寺庙祈福的人相对来说不算多,但也处处要排队。
一家四口穿着新衣服出来,得到过云程的肯定,存银也怕不符合大众审美,排队时,他就一直注意着周围人的眼神,还叫温故在旁边转转听听,带回来的都是好评。
有人大胆,过来问这衣服是谁家做的,他们瞧着好看,也想做一身,存银就直接报了府学附近那家安氏裁缝铺的名字。
他明天就上门找活儿干
衣服的事定下心,就专心排队。
云程来这里,还以为会遇见高僧跟他说“缘”,说穿越的原因,实际都很平常,跟普通香客一样,排队上香拜佛,再排队出去。
有其他需求,就再去别的殿。
难得来一趟,文曲星是要拜的,这也是香火非常旺盛的地方,队排得很长。
云程跟叶存山都要写作,一起排队。
存银不靠这个,说要去找找财神爷的庙。
温故本来说跟着他,存银没让,“你带圆圆吧,我哥嫂都排队,孩子要人盯着点。”
存银就能随便走走。
他最近心乱,看他大哥昨天的反应,他都没怎么呢,就明显生气了,这点心事就不好跟家里说。
他决定去抽个签,问问菩萨。
这签嘛,抽的姻缘。
签文“千里姻缘一线牵”。
云程跟叶存山拜完文曲星出来,存银也回来了。
他俩怪惊讶的,“财神爷那里不用排队吗”
存银都没找财神爷的庙,更不知道这间寺庙有没有财神殿,只摇头说没找到,“溜达了一圈儿,看到处都人多,所以我就回来了。”
不是大香客,中午没人留他们吃饭,要吃要喝都要自己买。
云程看时辰不早,就说吃完饭再回家,这期间让温故跑了一趟,带回消息说这庙里没财神殿,要求财,就要去天王殿,拜多闻天王。
来都来了,就先让温故去排队。
存银吃完就去换下温故,一家人都来时,没排一会儿就到了。
存银今天在寺庙撒谎,撒的还是来找财神爷的谎,很怕这位天王生气,要收了他的财运,跪拜时嘴里念念叨叨的。
云程跟叶存山说小话,“存银事业心还挺强的。”
叶存山瞅一眼,觉着不像。
自己弟弟,自己了解,存银看着像是心虚。
但看存银拜了一次又一次的样子,又觉得他没胆子对菩萨大不敬,就点头,“嗯,应该是钻钱眼儿里去了。”
哪里有他这么说话的
云程瞪他一眼,不跟他说了。
赶巧,这头结束,一家结伴回去时,家里有驿站小哥来过,是平枝姑姑接待,按照家里以往给赏银的份额,见是年间大雪天里跑,比平时给的多加三两,留人吃了碗饺子,上了茶点。
这次回信略厚,大箱子是没有。
问陆家父子回京都没,什么时候回,给的口信是送信出来时还在槐城,什么时候回京都不知道。
这一路都数月过去,指不定人家已经准备回了。
圆圆一路颠簸,又去了吵闹的环境,路上都在车厢里憋着,回来就打瞌睡。
云程先叫奶娘把孩子抱房里去睡觉,才跟存银一块儿去拆油纸包。
包裹小,里头信件两封,活页本一个。
信件一封给存银,一封给云程。
云程当是陆瑛报平安的信,拆开看了是说已经从密林里出来,准备不足很容易陷进雪里,暂时没找到好的方式往深处探索。
结合驿站小哥的话,陆瑛寄信时,人好好的,四舍五入也算安全的。
另外就是给存银跟圆圆的生辰礼。
年间的礼物不好捎带,存银的生辰已经过了几天。
活页本就是给存银的礼物,里面都是槐城那边时兴的衣服花样。
款式比不得京都,甚至比不上府城,但那边的冬装实用性很强,也足够保暖。
怎么把衣服做得厚实又没束缚感,是存银可以研究的东西。是很对口的礼物,一看就是用心了的。
给圆圆的,是夹在本子里的兑换券,签了陆瑛的名字,说今年就会见面,到时他问问圆圆想要什么,给她补一个。
余下的是给存银的信件。
他一向是拿到房间里拆,云程没在意。
等他走了,叶存山就在意,“你说他躲什么”
云程纳闷“他不是说了会跟表哥吐槽身边的人万一信里说我烦,说你管得宽,咱们这看见了也不好,当不知道吧。”
叶存山“他敢”
而存银把信拆了,里面只有一句“你给我等着。”
结合圆圆的兑换券,很容易联想出来,这就是等京都见面要算账的意思。
存银叹口气。
相隔太远也不好。
屿039039汐团队他一封阴阳怪气的信件后,接个空信封,而后才是解释。
陆瑛回复延时,把他从前的行为一次次拉出来重提。
这次是回复的空信封。
生辰礼是礼尚往来。
因为他做衣服用心,所以陆瑛备回礼也用心。
真在京都见面,能不能有好的开局,还得看那封解释的信件,能否在陆瑛回京都前收到。
说个话,这么难。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写了一天,终于写到了这里,表哥大概率不会有戏份了。再就是京都重逢,给他们写番外篇免费。我看进度还挺稳,应该是月中左右写qq
其他没了,各位读者老爷晚安明天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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