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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霍司承在院子里守到半夜,直到第一天清晨才离开。

    钟息也几乎一夜没睡。

    霍司承守着院子,他守着霍小饱。

    小家伙睡得不怎么安稳,眼角和鼻尖都是红彤彤的,是哭了很久留下的痕迹。

    他的睡姿完全遗传霍司承,大咧咧的,手脚各占一地,像一只小海星。

    钟息静静地看着他。

    其实放在七年前,他怎么也想象不到,他会和霍司承共同孕育一个小生命,这个小生命会在他的肚子里生活十个月,然后降生到这个世界,会健康快乐地长大。

    其实他更想不到,他和霍司承能结婚。

    他和霍司承在七年前的七月相遇,十月确定关系,十一月霍司承就去了海军突击队。

    那时候钟息是真的想和他分手,也是真的提出了分手,但霍司承不同意。

    不同意就不同意,钟息没有精力和霍司承争吵,他以为时间可以解决这个难题,他继续上课,继续三点一线的生活,他刻意不去关心关于突击队的任何新闻,也不愿和盛煊说话,他恢复了平静的生活,周末去榕山看星星时,他会自言自语“你又出现了。”

    片刻后低头嘀咕“你不要再出现了。”

    军校三年级的时候,周斐开始给钟息安排实习,因为进工程局需要实习经历,钟息拒绝无效,被迫开始往返于军校和研发公司之间,但他在研发公司里过得很不开心。

    复杂的同事关系和工作负荷都让他倍受煎熬,那几个月他总在看星星时偷抹眼泪,觉得人生好没意思,但又无从反抗。

    他没把自己郁结的情绪告诉任何人,但是某一天,他脚步沉重地走进研发公司,还没坐到工位,一向严厉的上司忽然走过来,把签过字盖了章的实习证明放到他的桌上,告诉他“小钟,学业繁重的话,就不用来这边了。”

    钟息愣住。

    走出研发公司时,他突然反应过来。

    霍司承的电话及时地打过来,“恭喜息息实习结束,我请你看电影好不好”

    钟息皱起眉头,“你发疯了”

    “没有啊,”霍司承轻笑,他永远吊儿郎当,自顾自说话“这两天没什么事,队里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可以放电影的投影仪,息息,我们一起看电影吧。”

    钟息根本不懂霍司承在说什么,霍司承已经开始安排“好了好了,我帮息息买好票了,一家私人电影院,下午两点半的场次,一排三号,看星际穿越怎么样”

    “你又这样”

    钟息生气到冒火。

    霍司承远在几千公里外,还不知悔改地肆意插手他的人生。

    钟息反复提醒自己不要去,但腿还是不受控制地往那家私人电影院迈,明知道隔空同步看电影这种行为很傻,但他还是坐在了一排三号的位置,静静等待电影开始。

    私人影院一共六个座位,但只有钟息一个观影人,钟息并不意外

    。

    清场是霍司承惯常的做派。

    当主角们乘着燃料所剩无几的飞船朝着最后一颗附近星球进发时,钟息的身后忽然来了一个人,身形高大,他坐了下来。

    钟息心里咯噔一下,隐隐有种预感。

    他屏住呼吸,往后看。

    看到了霍司承。

    霍司承朝他挑了下眉,笑道“想我了吗”

    钟息怔怔地望着他。

    atthe在黑洞中不停地掉落时,霍司承倾身过来,在钟息的唇上印了一个吻。

    他说“我好想你,息息,我高估自己了,我根本做不到三年不见你。”

    钟息那时想,能给我一个霍司承从没出现过的五维空间吗

    但霍司承没给钟息这个机会。

    钟息被霍司承亲得发懵,舌根都疼了,霍司承说“军舰在温西港口停靠一夜,我就趁着机会回来一趟,之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来。”

    钟息窝在霍司承怀里,一声不吭。

    他拉开霍司承的领口,看到霍司承肩膀上有一处贴着防水贴的伤,有浅浅的血迹渗出来,霍司承说“一点小伤,息息不要担心。”

    他说“从明天开始,息息就不用去公司实习了,开开心心地在军校里过完剩下的一年半,不管发生什么都不用怕,有我呢。”

    钟息疲惫地闭上眼睛。

    他说“有我呢”,可是让钟息日夜揪心的人也是他。

    再等醒来时,电影早就放完。

    霍司承已经离开。

    钟息用手捂住脸,不可自抑地哭出声来。

    他既没来得及和霍司承说分手,也没来得及说出“我很想你”,霍司承总是不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也不给他理清这段感情的时间。

    他匆匆而来,匆匆离去。

    一个月后,他从盛煊那里得知,霍司承带领小队经过殊死搏斗,干翻了一队想要破坏海床设施的特工,立了大功。

    钟息只是喃喃重复“殊死搏斗”

    盛煊无奈“小息,别多想。”

    那时候钟息想,等霍司承回来,我就和他分手。

    谁知道等来一身伤的霍司承。

    其实钟息是先收到霍司承的遗书,再见到霍司承的,霍司承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平安归来,所以提前准备了遗书,钟息是唯一收信人。战事太激烈,霍司承一度失去和军舰的联系,他的遗书就这样被战友草草寄了出去。

    那天钟息颤抖着打开信封,门突然被人敲响,霍司承站在门外,风尘仆仆。

    他的脖子、胳膊和腿上都有伤。

    他还是混不吝地挑眉笑,语气虚弱又故作轻松“我怎么舍得让息息当小寡妇”

    钟息冲上去抱住霍司承。

    在钟息平淡如水的生活里,霍司承是意外中的意外。

    他好像是老天派来专门给钟息的生活增加波澜的,钟息也一直说服自己去习惯

    。

    直到现在,他突然意识到

    如果生活注定要起波澜,为什么他只能被动承受霍司承的侵袭呢他为什么只能逼自己去配合、去适应霍司承的人生轨迹呢

    他应该有自己的人生轨迹。

    除了那颗星星,钟息好像还没有找到真正的热爱。

    他之所以爱霍司承,不就是爱他的赤忱、勇敢和他骨子里的英雄情节吗

    夜深时,他起身走到窗前。

    从一楼看下去,霍司承依旧坐在院子里。

    钟息从来没有用这个角度看过霍司承,他俯视着霍司承的失意、颓然、狼狈。

    真奇妙,这是第一次。

    霍司承受困于爱,而钟息拥有决定权。

    文副官送来急件时,霍司承还在车上补觉,他一夜没睡,又吹了一夜的海风,回到车上已是身心俱疲,躺下来就睡着了。

    文副官走到车边,等了几分钟。

    霍司承睡也睡不安稳,很快也就醒了。

    “理事长,对阮云筝的审讯有了新进展,她承认和岳立泉以及张牧有过利益往来,还有”文副官顿了顿,说“她想交代一件和您失忆有关的事,但前提是您答应她,之后不会针对她的儿子,能让霍子书平安长大。”

    霍司承揉了揉眉心,冷笑一声。

    “就说我答应她。”

    文副官立即拨通了电话,一番交涉之后,阮云筝交代了她隐藏许久的秘密。

    文副官听完之后脸色陡变,他放下电话,对霍司承说“理事长,据阮云筝交代,钟先生去君山塔台报备无人机表演的当天,张牧就将这个情况告诉了阮云筝,在阮云筝的安排下,张牧将有误差的直升机路线图和时间表给了钟先生,所以如果按照错误的时间计算,您到达君山森林上空时,钟先生的无人机表演已经开始了,但那时紊流已经开始”

    “所以,她推测您那天看到的也许不是表白,而是某些混乱的、和表白相反的话。”

    霍司承怔住。

    “也许正是这些话,留存在您出事时的神经里,继而导致了您对钟先生和孩子的遗忘。”

    霍司承感到自己的太阳穴在一阵阵抽痛,后脑勺内神经像放电一样将痛感传送至全身,他整个人都剧烈地震颤了一下,后背弓起,额头上青筋明显。眼前的景象都变得虚茫,有些画面倏忽间出现,又瞬间消失不见。

    霍司承猛地抓住扶手。

    文泽立即询问“理事长,您没事吧”

    霍司承徐徐从神经搅动的痛楚中缓过来,唇色依旧发白,文泽立即递上手帕,“理事长,是神经痛又发作了吗我现在立即联系周医生。”

    霍司承摆手道“不用。”

    他踉跄着下了车,径直往钟息家的方向走。

    钟息住的地方处于云水村的南端,门前有一条宽宽的马路,和大海只隔了一片草地,视野开阔,的确与灌木丛围绕的军区不

    同。

    霍司承想,他可以将总督府的地址改成海边,改成更宽阔更宜居的地方。

    他快步往钟息家走。

    他要告诉钟息,他不是故意要忘记最爱的两个人,他也很痛苦。

    是巧合,是命运捉弄。

    现在他后悔了,知道错了,想挽回。

    他要立即告诉钟息。

    但脚步却在快接近钟息家院子时停住。

    他看到钟息穿着一身轻便地在山上指挥着木屋的搭建,钟息手里拿着图纸,穿行在几个工人之间,他好像对搭建木屋胸有成竹,脚步轻快,丝毫不慌乱,当工人过来问他“钟先生,这边你想用钉子还是砍卡槽啊”

    钟息立即回答“不用钉子,就用卡槽,麻烦您在圆木的两端削方形的凹槽。”

    “好嘞,那工程量可就大了。”

    钟息笑着说“我另加钱。”

    又有一个瘦高的工人上了山,大声说“钟先生,防腐漆送过来了,现在刷吗”

    钟息指着已有雏形的木屋边框,举起手示意工人过来,“这儿麻烦您刷这里”

    山不算高,半山腰的说话声依稀能辨。

    霍司承怔怔地望着。

    钟息好像变得有些陌生。

    在他的记忆里,钟息似乎一直沉默、柔软、轻声细语地陪伴在孩子身边,但他转念又想起盛煊说的,他和钟息的第一面。

    是你被美色迷惑,然后被他一枪爆头。

    钟息是弹药工程专业唯一的beta。

    他以星海区总分前十的成绩考入军校。

    他入学一年就可以独立驾驶扫雷车,在演习中轰炸碉堡,尽管只是为了学分。

    盛煊对于钟息的描述,霍司承一直没有太相信,他觉得那不过是盛煊为了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进行了夸张和渲染。

    不过那天在儿童乐园,钟息一人持枪也可以命中十环。

    正想着,工人们突然发出一声哄笑。

    “诶哟,钟先生,这个颜色涂出来就和动画片里的玩具房一样了”

    一般用来给木材做防腐的木蜡油都是红褐色或者檀木色,结果钟息订了四桶黄色的防腐漆,工人刚掀开盖子就笑出声来。

    “还是换成木头色吧,耐看又不显眼。”

    钟息却说“没关系的,我家小朋友会喜欢,显眼也没关系。”

    钟息站在一旁指挥着工人们搭木屋框架,在机器的轰鸣声中,一根根圆木整齐排列在地基上,再由工人刷上防腐漆,忙得不亦乐乎。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和煦但不刺眼。

    钟息把铅笔放在眼前,简单地丈量着木屋的高度,想着需不需要砍掉一点两侧斜逸的树枝。他眯起左眼,缓缓举起铅笔,然后一步步往后退,不料踩中石块,脚踝一扭,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幸好有人搂住他。

    是霍司承。

    霍司承紧紧搂着钟息的腰。

    这个力度竟让钟息愣怔了一瞬。

    让他想起还没确定关系时,每当他吵着闹着说希望霍司承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时,霍司承就会笑嘻嘻地抱着他,表情温和,手臂却用力,他把钟息箍在怀里,也是这样的力度。

    霍司承在钟息的生命里留下太多印记,以至于一个简单的拥抱都能触发回忆。

    钟息脸色僵了僵,慌忙从霍司承的臂弯里挣脱出来,眉眼里的轻松笑意瞬间消失。

    霍司承害怕钟息冷脸,轻声说“我不是来打扰你的,我只是、只是看一看。”

    “看过了”

    钟息的面色恢复如初,他低头看图纸。

    “看到你这样,我想,我以前可能是太自私了,没有给你发挥才能的地方,回去之后”

    “霍司承,所以你现在不仅不能体察我的痛苦,连我的快乐都不能感同身受了吗”

    霍司承愣住,眼神里空茫一片。

    “快乐就是快乐,快乐在此时此刻此地,是我自己给自己的,不是你或者小饱给我的。”

    有好事的工人看到他们的举动,笑着问“钟先生,这是谁啊怎么没见过”

    钟息瞥了霍司承一眼。

    他回答道“前夫,来看孩子的。”

    在基地里一呼百应的霍理事长,即使两个月后就将升任联盟总督,在这座无名小山的半山腰上,也只落得一个“前夫”的名头。

    霍司承缓缓回过神。

    他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

    转身时他身形微晃,钟息下意识伸手,但临碰到霍司承胳膊又及时收回。

    霍司承竟然就这样下山了。

    一句话都没有留。

    钟息把手背在身后,仰起头,抿了抿唇,直直地望着自己没成型的小木屋。

    他想快走吧快走吧,不想看见你了,只会坏我心情的讨人厌的家伙。

    怎么会和你这种人生孩子,真是的。

    可是下一秒,霍司承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霍司承说“小息,我可以重新追你吗”

    这画面和七年前重叠。

    钟息冷着脸说“不可以。”

    “为什么”

    钟息转过身,一字一句地告诉霍司承“因为我不需要观星别墅了,我自己可以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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