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昌宗就这么留了下来。
他的外貌本就出众,为了少些麻烦,他几乎很少出门,深居简出。有什么东西需要采买的,也多是派手下的士卒去,他本人却十分的低调。你看,有时候,人长得太好看也是麻烦。例如,李显的儿女们居然齐齐来围观了他一回。
张昌宗也是这一回,才知道李显家人口不少,不论嫡庶,只孩子就十多个,儿子四个,女儿八个。
看看这群孩子的年纪看来庐陵王阁下流放这些年也没闲着。张昌宗扯扯嘴角,只得向这群最大十五岁,最小才四岁的小屁孩儿们行礼。
最大的李重润比张昌宗略小,不过却已经晓事,连忙避让回礼道“不敢当将军礼,您是大将军,我们不过是一群被贬斥的庶人。”
说着,回头朝弟弟妹妹们瞪了一眼,除了李裹儿娇俏的翻了个白眼,不依之外,其余几个,倒都乖乖的听话避让了。
“阿七”
李重润重重地叫了她一声,李裹儿不服气的道“大哥,阿娘说了,张将军与我们家是亲戚,我们叫他表兄便是,不用这么客气见外,对不对表兄。”
然而我一点都不想做你的表兄
张昌宗心里默默蛋疼,面上还只能谦虚道“不敢,贵兄妹乃是天潢贵胄,天家子孙,昌宗出身低微,如何敢应一声表兄,若不弃,昌宗在家行六,唤一声六郎也使得。”
李裹儿不依,执意道 “才不要我就要叫表兄表兄,表兄,表兄为何不应我”
被未来的安乐公主叫表兄讲真,张昌宗心理压力还是蛮大的,但又不好说,只得苦笑。
李重润瞪了妹子一眼,眼神晶亮的望着张昌宗,问道“听说表兄是皇祖母身边的人,是北衙禁军的大将军,对吗”
也不是全然不知世事的人嘛。张昌宗点点头“回大郎,不才添居羽林卫大将军一职,想必七娘已向您说过”
李重润笑着点头,语气和神情里都透着亲近之意,以及微微的期盼“那将军可是来接我们回京城的”
李裹儿居然没泄露她在屏风后偷听来的秘密张昌宗意外的看李裹儿一眼,李裹儿立即一笑,的意思的看他一眼,那嘚瑟的样子,莫名的有几分可爱和娇俏。
张昌宗斟酌着词句,道“不敢欺瞒大郎,我虽是奉陛下之命出京,然却是秘密行动,不许暴露身份,目前只让我留在房陵,保护王爷一家,余者该如何行止还需等陛下敕令。”
“这样啊”
李重润有些失望,却也不敢再追问。
张昌宗默默打量着李显的这群儿女们,大多面黄肌瘦,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与在京城的那些宗室子弟相比,他们几乎毫无贵气可言,甚至还有些寒酸,身上的衣服多是旧衣。
物质上的匮乏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群孩子明明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出身,见到外人的时候,却连抬眼直视的勇气都没有,张昌宗看着他们的时候,即便是几个男孩子,眼神一触上他的,不是移开就是低头;几个女孩子,除了李裹儿,更是连抬头看他都不敢,唯有在他看似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看两眼,然后又赶紧低头,多有些畏缩之意。
张昌宗心底有些恻然,微微一笑,道“陛下心里是记挂着你们一家的,不然,也不会派我这么大老远的过来保护你们,对不对陛下喜欢读书好的孩子,若几位郎君和娘子闲暇,可多多读书练字,待将来有机会回京城时,陛下见了,定然会喜欢你们的。”
“真的吗”
李重润有些发黄的脸孔上满是惊喜。看他的相貌,完全没有女皇陛下遗传给他爹的大额头,看着也不太像韦王妃,生得颇为俊秀,也不知道像谁。这样的一个棒小伙儿,居然这么不自信,也是叫人唏嘘。
张昌宗笑道“不瞒大郎,我的文师从于宫中的上官修仪,因师从之故,常在宫里行走,如今又是羽林卫的将军,对陛下的喜好还略知一二。”
李重润自然知道张昌宗指点这一句的精贵,也不及多想,欢喜的的感谢道“多谢表兄指点。”
张昌宗微笑“不用这般客气。”
说完,看看一串大大小小的萝卜头们,又是一笑,问道“既然王爷和王妃不嫌弃,那我们表以表亲相称便是。这样吧,闲着也是闲着,我们来玩些游戏如何”
一听到玩的,大的几个还好,小的那几个,个个都抬起头来,期盼的望着张昌宗。张昌宗看看场地,道“双陆或是蹴鞠,谁愿意玩哪个就选哪个,如何”
“喏”
一群孩子欢喜的应着。
张昌宗在房陵,一时心软哄孩子的时候,洛阳皇宫里,上官婉儿望着下首坐着的郑氏,霍然起身“什么六郎竟与公主府的薛崇秀定亲了”
郑氏无奈的看着她,面容一板“坐下这般一惊一乍的,如何成事”
上官婉儿被母亲训得一瘪嘴,只得怏怏坐下,脸上还有些震惊之色。郑氏道“我听说你在宫里哀求陛下,为六郎求情。特意递牌子进宫,以六郎的名义劝劝你,顺便告诉你这个消息,你喊什么”
上官婉儿忍了忍,终还是忍不住道“薛崇秀虽好,然终不是六郎良配。阿娘先前不是与女儿说,要给六郎说个郑氏女吗”
说到这事儿,郑氏脸上不禁带出几分郁闷,语气里也带着气“你的好徒弟不要,我又能如何你教出来的弟子,你自己不知吗”
“是六郎自己选的”
上官婉儿眼珠转了两转,想起自己的猜测,看了明香一眼,明香立即出去守着,上官婉儿起身坐到母亲的座榻上,与郑氏坐在一起,悄声耳语“母亲,六郎可是不在家中”
郑氏看她一眼,并不意外,但也没说话,只是轻轻点头,上官婉儿眼睛一瞪,悄声骂道“这个臭小子前些日子我便发现端倪,我追问还不告诉我这是欺师罔上,待他回来,我定要狠狠罚他。”
郑氏淡然扫她一眼,完全不把她的话往心里去“你确定六郎回来嘴甜甜的哄你两句,你还能记得狠狠罚他之语”
上官婉儿被老娘说的面孔一红,略有些羞恼的道“我疼他,难道阿娘便不疼吗我们母女在宫里受这些年苦楚,阿娘出去宁愿让六郎奉养,也不肯回郑氏求助,以阿娘的骄傲,为了他不还是拉下脸、饶人情求娶郑氏女了吗”
所以,母女俩儿谁也别说谁,惯孩子是家族传统。
郑氏一顿,叹道“可是他只要薛氏女,不要我郑氏女。”
母女俩儿齐齐叹气。上官婉儿叹得更多些,隐隐还有些遗憾“想不到我上官婉儿被太平公主嫉妒了半生,到头来,唯一的宝贝徒弟居然要娶她的女儿,真真是臭小子回来定要教他好受”
郑氏也叹“原想着,他拜了你做师父,师门人脉皆无,若是能娶郑氏女,则这些落后于人的地方便可弥补过来,谁知他竟然一心只想娶薛氏女你教的好徒弟”
说着,居然嗔了上官婉儿一眼。
上官婉儿气闷“女儿教的阿娘难道没教过吗”
郑氏自然是教过的,还是花费了心血的去教。母女俩儿再次对望一眼,最后达成一致“回来是得好好收拾他。”
“阿娘说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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