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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6章 退意
    韦氏去了,亡于长安四年夏秋之交时。忙于丧事的当口,张昌宗的封赏终于下来

    张昌宗荡平北疆有功,论功敕封安定县公,但无诏擅自回京,论罪当罚,念其为母奔丧,情有可原,陛下恩典,赦其擅自回京之罪,降为安定县侯,食邑千户。

    张昌宗以为母守孝为由,上表奏请丁忧。女帝以张昌宗乃是镇守一方之大将为由,意欲他夺情起复,欲委任张昌宗为金吾卫大将军一职。

    张昌宗再次上表陈情,言道自幼丧父,乃是寡母一人身兼父母双职一手带大,寡母之恩,为人子者无法报答,如今,仅能以三年守孝聊表孝心。若守孝三年仍夺情不守,则愧为人子,无颜见人。女皇连下三诏,皆被拒之。

    头七刚过,还穿着一身孝服,未戴冠,幞头也没裹,只用一个白银的小冠随意的束住头发,一身打扮极为简朴的张昌宗就被女皇传入宫里。

    “臣张昌宗拜见陛下。”

    面上没有往常熟悉的笑,只有一片素淡。女皇不语,只坐在上首打量着张昌宗

    边关风沙苦,记忆中丰神如玉、开朗爱笑的少年,如今已然长成一幅英挺青年的样子,高了,黑了,瘦了,眉宇间的开朗被坚毅取代,已是堂堂男子汉。

    女皇眼睛微微眯起“六郎,朕欲以金吾卫大将军一职托付于你,以承担京城安危的重任,你真不应”

    张昌宗面容沉肃,拱手行礼“启禀陛下,先母新丧,为人子者,还需守孝,陛下的恩典,请恕臣碍难从命。”

    女皇一顿,幽幽道“六郎,你过去可不是这般不知情识趣的孩子。”

    张昌宗淡然道“许是适应了边关的风冷水硬,人也不如过去软和了。”

    “砰”

    一只精美的茶盏落到面前,碎裂的瓷片四处飞溅,许是巧合,许是倒霉,张昌宗只觉得手掌微痛,也没在意,倒是一旁伺候的莫成安惊呼了一声“陛下,六郎受伤了”

    女皇一愣,连忙问道“怎么”

    莫成安正待来查看,张昌宗自己抬手看了看,浑不在意的道“回陛下,无妨,不过是碎瓷溅到手掌,些微小伤,不用管它。”

    说着,看看伤口,碎瓷并没有插在伤口上,那也就不用在意。经着一出,女皇面色的怒色竟淡了些,霸道道“朕不管,朕是君,六郎为臣,朕需要你留在京城,你便不许回定州去。”

    张昌宗终于抬头看向女皇“陛下此言当真”

    女皇盯着他,阴声追问“当真如何不当真又如何”

    张昌宗道“若陛下当真,臣这就出宫,使人把册封的书册、印信全部交还陛下。”

    “放肆”

    女皇大怒“张昌宗,朕的宠爱并非你肆意妄为的底气。”

    张昌宗不惊不忙,不避不让“回陛下,臣再斗胆,也不敢有此妄想,也不会有此妄想。君心难测,臣已不敢再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妄想。”

    说的平淡,似是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女皇不由一愣,看着那张明明很熟悉却又因为数年不见而显得有些陌生的脸,一时怔忪无语。张昌宗却没有继续对着她的兴趣,拱手道“启禀陛下,臣斗胆请问一句,不知吾师上官氏何事触怒陛下,以致陛下亲命幽禁宫中,若是罪无可赦之罪,臣身为弟子,愿代师受罚,愿以所获军功、爵位,换吾师自由,请陛下贬吾师为庶人,让臣接出宫去吧。”

    “不许”

    也不知哪里触怒了女皇,她竟比先前还要暴怒,御案上的东西,书卷、镇纸、毛笔等等,悉数朝张昌宗砸来“张昌宗,你以为朕的封赏是什么你以为军功、爵位是什么岂能容你私下讲价、推让你眼里可还有朕这个君上”

    张昌宗不避不让,只淡定的接住扔下来的东西,看女皇砸完了,还起身把接到的东西又一一放回去,摆放的位置竟一丝错漏也无。

    女皇满含怒气的眼睛不禁一顿,神情缓和了两分“六郎,朕待你不好吗”

    张昌宗有些茫然“回陛下,陛下任我自由出入宫禁,指点我读书习字,不以年纪论之,年少之时便以宫禁重任委之我一直极为景仰陛下。陛下虽是妇人之身,然为人胸襟,治国理政却也不输男子,甚至,时有胜之。我从小就想着要为陛下荡平北疆,不让陛下受突厥贼子钳制,我景仰的陛下必是不能受制于人的。”

    女皇的目光柔和了许多,缓缓点头,赞许道“朕知道,你说过的,要为朕开疆拓土,你做到了,并不曾失信于朕。”

    张昌宗低下了头,不再看女皇陛下,低声道“我一直在北疆等着陛下命我还朝的诏令,可是,我什么也没等到,只等到先母病重的消息,等我日夜兼程的回来,我的阿娘却连我的样子都看不清了,我的师父我敬爱的师父被幽禁于冷宫内,疼我若亲子的岳母被陛下流放了,我竟不知这长安城里,这宫里,哪里还有我熟识的。或许,唯有陛下这张御案,上面的摆设数年如一日,皆按着陛下的习惯来,不敢有一丝改变,唯恐陛下不习惯。”

    说着,幽幽叹了口气。女皇大怒“你这是在怨朕吗”

    张昌宗摇摇头,终于露出今天进宫来的第一个笑容,却是个苦笑“不,我谁也不怨,我只是累了,想歇歇。我的阿娘这些年时不时的就要病上一场,以为救不过来的时候也有数次,但每一次,阿娘都撑过来了。这次,阿娘不撑了,阿娘走了,我们兄弟都有心理准备,甚至,对阿娘来说,能走也是解脱,不用再受病痛折磨之苦,不用再喝苦死人的药,我的阿娘曾说过,她吃得苦太多,不愿再吃苦味儿的东西。现在”

    低头低沉的笑笑,张昌宗道“现在,她挂念的不孝子六郎回来了,不用再领兵打仗,不用她再担心,她可以安眠于九泉之下,而我这不孝子也可以好好地守着她过几年清静日子若陛下再把师父还给我,则再没有任何不圆满之处了。陛下,把师父还我可好若陛下还念着六郎的些微功劳,把师父赦还于我,可好”

    张昌宗跪在地上,诚心哀求道。女皇默默地看着他,面上神色变幻,也不知再想什么,眼里的神采,却越来越愤怒“滚滚朕不想看到你,快滚出宫去。”

    没说是否赦免婉儿师父的话,只暴怒的又把御案上的东西砸了下来,莫成安脸色一变,连忙过来劝道“好我的郎君,怎么就不肯顺陛下呢快走,快走,莫再这里停留了。”

    说着,同他的徒弟一起,两人连推带搡把张昌宗弄出前殿来,莫成安看看左右,从袖笼里掏出一个东西来,低声道“六郎,令师并不在冷宫,被陛下幽禁于昭仪宫,持此令六郎可进去探望,六郎快去吧。”

    张昌宗没接“莫伯伯为何帮我”

    莫成安笑而不答,只道“六郎何须此时问问了又让杂家如何回答六郎若有心,只需记住杂家这份人情便是。六郎慢走。”

    说着,竟不留张昌宗,反而催促着他快离开。

    张昌宗心头疑惑,知道现在不是问话的时机,接过令牌朝昭仪宫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