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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3章 飞讯
    长安距离定州并不算远,快马昼夜奔驰,两日便能到。不过两日,张昌宗、薛崇秀都收到从京里传来的消息。

    薛崇秀讶然“头天做下所谓的进宫平乱,第二天便开始代理国政,我家七舅这是生怕旁人不知道其中有鬼吗张柬之、崔玄暐、袁恕己、敬晖、桓彦范这几人,敬晖、桓彦范我并不熟悉,但前三人怎么说也是朝廷重臣,便连表面功夫也不让李显做一做”

    说完,才发现张昌宗一直没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由一顿,讯息上写的内容又再度想了一遍,柔声道“不用担心,上官师父被赦免,还有阿桃、阿梨照看,应当无妨。”

    张昌宗摇头,眉目深沉“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那是何事”

    张昌宗眉眼间隐隐带着几分压抑,道“我选的人我知道,别看方晟瑞似乎为人圆滑,其实骨子里最重忠义,他的冤我心里有数,秀儿你叫我们在京里的人留意下,帮忙照顾下他的家眷。”

    “行,我这就传令回去。”

    薛崇秀想也不想的答应下来,不过,关切的目光却没移开,因为张昌宗还没说他疑虑的是什么。

    张昌宗叹了口气,道“制书。”

    “有何问题”

    张昌宗再叹“自古以来,凡制书,皆有规定的格式和针对不同的人、不同的事所专用的不同词汇,五经十二籍,几乎都有牵连,并且,一点差错都不能出,若是制书都出差错,那就是把政府的脸丢到天下人面前的事情,会损坏政府的公信力。所以,我师父的文采能得到天下称道,不再她写了多少诗词,而是她能一个掖庭长大的宫奴,却能分毫无差的写制书,这代表的是她自身才学和知识的底蕴。”

    薛崇秀先前还不懂,这会儿却隐约有些明白了,但又不好明说 ,只从旁劝道“张柬之、袁恕己、崔玄暐也是饱学之士,制书或是他们所写呢”

    以女皇的骄傲与强势,便是虎落平阳被政变推翻,制定然也不会是她亲口所言,定然只能由臣下书写。

    张昌宗自幼在女皇跟前长大,自然晓得她的性情和为人“成王败寇,大势已去之下,陛下断不会歇斯底里,以她的性情和心胸,只会坦然接受失败,玉玺交出去是会的,当要让她亲口颁下制书,绝无可能而参与政变的几人,张柬之、袁恕己、崔玄暐这仨儿里,可没有能精通五经十二籍的奇才,让他们写,怕是要闹笑话的所以”

    张昌宗叹了口气,没明说。薛崇秀也叹了口气,张昌宗所言已印证了她心中的猜测,略略犹豫了一下,薛崇秀劝道“或许并非本意,再让人查一查如何总要把事情弄清楚,莫要伤了自己人的心。”

    张昌宗苦笑,却也没有反对,他素来不是软弱的人,哪怕结果印证了心中猜测,他也不会去逃避。略作沉吟后,张昌宗叹了口气,道“叫阿榕把阿桦调过来,所有的人当中,唯有他本事学得最好最精,若是他去,自当无事。”

    “好。”

    薛崇秀记下,但眼神却不时瞟向张昌宗有些颓然的眼睛,忍不住抬手,摸向他眉眼,柔声道“莫难过,你还有我和宝宁呢。”

    张昌宗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长叹道“我这些年到底在忙碌什么奋斗什么呢我应该是自以为是了,以自己以为的好,去给予、去付出,却忘了问是否是对方想要的,秀儿,我好生难过啊”

    薛崇秀还能说什么,她能做的不过是以她的温柔,一次又一次的接纳他,包容他,抚慰他,屈膝跪坐着,张开双臂,把人拉到自己膝上,柔声道“这些时日以来,吃不好,睡不好,想是累了吧睡一会儿可好我陪着你。”

    张昌宗枕在薛崇秀的膝上,鼻端都是她的气息,平躺着仰视着薛崇秀的面容,薛崇秀的手一下又一下的拍着他,与他目光相触的时候,唇角都会露出个柔情的笑来,眼里仿佛有着一片海,似乎可以容纳下他所有的欢喜和难过。

    张昌宗闭上眼睛,不想再去想揪心的事情,刻意的放空,刻意的不去想,也或许还有侥幸心理,希望他推断错了

    长安城里,张昌宗这边负责主事的是阿松,薛崇秀那边主事的是阿倪。阿桦进京,自是要去找阿松,联络上乔装之后刚进去,就见阿松一张脸苦哈哈地,满脸满眼都是无奈,阿桦一怔,问道“阿松哥,你怎么了”

    阿松叹了口气,翻了个白眼,还没说话呢,一个侍女打扮的年轻女子过来,恭敬地行礼“这位想是定州过来的郑太夫人有请。”

    “郑太夫人”

    阿桦惊呼,立即扭头看向阿松,阿松无奈的摊手,道“就是这样,郎君离京回乡前,让我们留意看护好太夫人,不知哪里露了行迹,被太夫人抓了个正着,这几日一直派人等在这里,只要有人进京便来相请。兄弟,我们都暴露了。”

    神情分外无奈,语气分外沉重。

    阿桦瞬间明白了他的感受,这位郑太夫人在他们郎君那里极得敬重和爱戴,几乎是当亲娘一样的敬着顺着,他们这些做人手下的,难道还能置之不理绝对是不能的。

    阿桦只能应了,然后一脸沧桑的与阿松对视,彼此用眼神互相安慰,以两人的本事,无论去哪里,从未暴露过,想不到今日竟被一个老太太看破了形藏,若是阿榕哥知道了,回去的待遇

    别说提,连想都不敢想了。

    两人苦哈哈的对望一眼,一起去见郑氏。郑氏就住在府里,如今府里明面上的家事和仆役都是她老人家在看管。

    两人一起前往拜见,郑氏穿着一身颜色深重的衣裳,身边就两个服侍的侍女,静静地在煮茶,待阿松和阿桦进来,看两人一脸饱受惊吓的样子,不由一笑,开口问道“你二人不用忧虑,并非你们的形藏容易看破,而是六郎待老身从不曾有防备之心,这些年老身参与了他不少决策和建议,对他之事也知晓一些,是故,对你们的存在,略知一二。”

    阿松心好累,略知一二就能找到他,那要是再知道的多些,岂不是他们再无秘密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往日他家郎君在这位老太太面前,那是又恭敬又老实,还是郎君能识人。阿松果断的决定要上行下效,立即收敛了所有气势,规规矩矩地坐在老太太下首。

    郑氏自是察觉了,微微一笑,目光投向阿桦“这位小郎可是从定州来六郎可还好”

    阿桦不明白阿松的心理活动,但是,他素来敏锐,也跟着恭敬的答道“回太夫人,郎君在家守孝,闭门读书,虽因悲伤老太夫人之逝有些清减,然精神头还好。”

    “是吗”

    郑氏意味不明的问了一句,却不像是等着阿桦回答的样子,只让侍女给阿桦、阿松一人面前摆了一碗茶汤,道“你们郎君最喜欢老身煮的茶汤,他的煮茶功夫便是我教的,你们可喝过”

    阿桦还有些莫名,不懂为什么话题一下子变换的这么快,阿松机灵,立即捧起茶碗,笑道“闲暇时,与郎君议事时曾喝过,曾对太夫人的茶汤推崇备至,不想今日竟有幸品尝到,是小的荣幸,多谢太夫人。”

    说完,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赞叹道“不愧是太夫人,这茶汤比我家郎君煮得还有味道,较郎君所言犹有过之。”

    郑氏微微一笑,开口“是吗不知较六郎所烹煮的,好在哪里”

    阿松瞬间傻眼他哪里知道好在哪里,他不爱喝茶汤好吗但是,这个太夫人好像不好打发,阿松立即搜肠刮肚的开始想往日郎君论茶汤时说的话,正斟酌着要怎么措辞呢,郑氏又是一笑,放下茶碗,淡然道“这位小郎进京的目的,老身大致能猜到一二,我已递了牌子进宫,宫里已然传出话来,明日即可进宫,一切且等老身回来再说如何”

    虽是疑问,然神情、语气却透着一股不容反驳的气势。

    阿桦求助的看向阿松,阿松悄悄叹气,隐蔽的做了个手势给他,对着老太太恭敬的道“有太夫人操心,小的们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只是怕太夫人伤神,若是郎君知道了,少不得要责罚我们的。”

    郑氏面上的笑容渐渐隐去,叹了口气,道“若是让你们去,事情便再无可挽回的余地,若是让老身去,或尚有可回旋之余地。六郎这些年的辛苦和用心,老身双目未瞎,自是知道的。那么好的孩子,叫人怎么舍得让他伤心呢少不得只有老身撑着这久病年迈之身去走一走了。”

    阿松能留在京里主事,自是判断力、决断力都不会少,闻言沉默了片刻,直接跪倒行了个大礼“如此,我家郎君便托付给太夫人了”

    阿桦也跟着行礼、郑氏注视着两人的眼神瞬间柔和了许多,微微颔首“你们都是好孩子,不愧是六郎的人。”

    说完,摆摆手,让两人退出去。

    阿桦跟着阿松出来,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低声道“阿松哥,那郎君交代之事怎么办”

    阿松道“交由太夫人就好。”

    “可是,宫里的那位可是太夫人的亲女来着,自古哪里有让亲娘去查亲女的”

    阿桦有些疑虑。阿松叹了口气,伸手拍了他后脑勺一下,嫌弃道“你说你这些年,除了一身本事,能不能再把脑子也练一练,学一学人情世故太夫人若心里不疼我们郎君,哪里还会留在这长安城里,早就回荥阳去了难道荥阳比我们张府差吗太夫人可是荥阳郑氏出身,傻蛋”

    阿桦摸摸后脑勺,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羞愧承认“确实傻”

    阿松白他一眼,再不多言。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