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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蹀躞七事
    现如今是第三晚。

    苏云默默地在心里盘算着,从昨晚她听回来的信息看,他们回北越会选择走水路,而且该是要从简州出发,离开的时间,便是明天

    苏云的眼神悄然一凝,察觉到身旁石守敬投来的目光,垂了垂眼帘,一声不吭地推开面前的马车门,走了进去。

    因为要赶路,两辆马车都不大,苏云刚进去,便见到那男人一身绀青色交领袍服,就像昨晚一般,盘腿坐在那里,两手下垂随意地搁在膝盖上,高大挺拔的身子在这本便逼仄的空间里,分外有存在感,一双冰寒淡漠的眸子仿佛早就等在那里般,在苏云抬头的一瞬间,便攥住了她的眼睛。

    苏云微微蹙眉,自然地把眼睛移开,依旧在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下了。

    有点不妙,这男人一副恭候她光临的模样,搞得她都有点受宠若惊了。

    第一晚,他黑着一张脸,显然对她的到来万分排斥。

    第二晚,他一开始便端起了架子,对她不闻不问。

    头两种情况,苏云倒是可以应对自如,今晚这种敞开大门就是等你来的感觉,苏云怎么想都有一种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之感。

    她坐下后,依然沉默是金,一点也没有先开口说话的意思。

    那男人冷眼看了她一会儿,却是轻扯嘴角,冷笑道“莫非你对着他时,也是这副模样”

    他哪个他

    苏云几乎立刻便想到了,他说的他是顾君玮,顿时也想冷笑,这男人脸大得很,一个是她承认的恋人、夫君,一个是强行把她掳来了的男人,他好意思把自己拿来和顾君玮比

    而且,他这话问得也奇怪,这样莫名其妙地把自己拿来和顾君玮比,图什么

    终究是理智压倒了心底生出的怒火,苏云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道“这件事,似乎与你让我过来的目的无关罢。”

    男人看着她这模样,眼里生出几许烦躁之色,沉沉地看着她道“不急。”

    见苏云一愣后,微微讶然地抬眸看着他,耶律齐心里莫名地快意,嘴角一扯,声音低沉冷冽,“治疗的事,等回到北越后再徐徐图之,也不迟。”

    苏云心底一沉,眼神微凛。

    他倒是很肯定,他能把她带去北越。

    “今晚,便说说你的事罢。”他突然很是闲适地往后靠了靠,挨在了马车壁上,脸上依然一副沉郁阴冷的表情,一双闪着幽光的眼睛却居高临下地,紧紧盯着她,慢慢开口道“听闻过去六年,顾君玮都把你抛在上京,对你不闻不问。”

    他这一反常态的模样,和突然问及她过去的情形,让苏云讶异得说不出话来。

    这男人,到底想做什么

    若在外人眼中,顾君玮的心思总是深沉难辨,这男人便是过于反复无常,仿佛想到一出是一出,让人完全无法捉摸。

    眼见他一直盯着她,等着她答复,苏云忍不住一抿唇,“这与你何干”

    男人微微眯眸,突然又一扯嘴角,笑了,笑得挑衅而嚣张,“这样一个男人,你对他倒是痴心得很。现如今,你与他依然是睡不同的院子吧怎么你对他痴心一片,那个男人却不愿意接受你也是可怜可笑”

    她与顾君玮分房而睡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稍微一查便知道,虽然不清楚这男人为什么突然拿这件事隔应她,苏云却是不想与他生这无意义的气。

    日子是自己过的,冷暖自知,外人如何看待,与她何关。

    且天底下如他这般自以为是的人太多,若一个个气过去,她一天好觉都别想睡了。

    苏云连抬眼看他一下都懒怠。

    不过,他突然这样发难,莫不是先前曾与顾君玮有什么过节

    苏云兀自沉思着,耶律齐一直盯着她,却只能看到她乌鸦鸦的头顶,和头顶上那个小漩涡,心里忽地便生了一股无名火,忍不住冷笑道“怎么这是被我说中了,觉得没脸回答”

    这种仿若小孩子得不到大人关注,便开始耍赖发脾气的模样是想干什么

    怎么先前两天没发现,这男人如此幼稚和不可理喻

    苏云眼里悄然闪过一抹厌恶,最后,也只是漠然地回了一句,“这些事,我该是没那个必要与你交代罢。”

    看他现在表现出来的这种这么不稳定的心理状态,苏云也不难理解他为什么会患上孛力起功能障碍。

    也不是说心志坚韧的人便不会得心理疾病,但那种人往往会藏得深,轻易不让旁人发觉他的伤痛。

    所以也往往是那一类人,伤痛爆发起来时,最易形成一种摧枯拉朽之势,最是危险。

    苏云一直觉得顾君玮便是那种平时会藏着掖着,总是过分勉强自己的人。

    这样一比较,倒是面前的男人更容易活得滋润一些。

    男人眉头紧皱,眼神寒冷如冰地盯着她。

    苏云暗叹一声,心平气和地道“看来你今晚并不想与我说跟病情相关的事,那我待着也是浪费时间,便先回去了。”

    干脆利落,泾渭分明,毫不拖泥带水。

    他与她,就是掳与被掳的关系,好听一点,便是心理咨询师与心理患者的关系,她没想过越界一步,便是她真的那么倒霉被他带去了北越,也一样。

    男人依然看着她,没有任何表态。

    苏云真是只觉得今晚再与他待下去,纵使自己心态再好也要破功,忍不住蹙了蹙眉,没有再看他一眼,慢慢地站了起来,便去推那马车的门。

    推到一半,却听到身后的男人突然轻“呵”一声,缓缓道“郑云歌,我有的是时间与你慢慢耗。”

    饶是苏云涵养再好,此时也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脑子有问题。

    你喊的郑云歌,早便香消玉损了,我倒是看看,你要去哪里与她耗去。

    临出去前,眼角余光终是忍不住往后瞥了瞥,见到那男人依然坐在那里,眼眸暗沉的看着她,察觉到她的回眸,似乎微微一讶。

    苏云没再留意他的神情,眼神仿若不经意地往下移动,看了看他腰部的位置。

    第一次见面时,她便发现了,这男人腰间围着的腰带甚是特别,她曾在书上看过,那叫蹀躞带,是回陀族特有的一种腰带,以皮革制成,上面附加了许多小环,可以悬挂各种武器。

    因回陀族以打猎放牧为生,佩带这种腰带,可以随身携带各种武器,十分实用,因此这种腰带几乎是回陀男人的标配。

    而他们一般会在上面悬挂七种武器佩刀、刀子、砺石、契真、哕厥、针筒、火石,那叫“蹀躞七事”。

    这男人身为北越的王族,身上佩戴的武器,该是比一般人更为精良罢。

    便是刀子,也比一般人锋利罢。

    苏云离开后,耶律齐依然坐在那里,脸色阴沉,心底不断翻滚的烦躁,搅得他有一种隐隐的杀虐。

    不过是一个女人。

    突然,马车外传来灵雀轻柔的声音,“主子,我看郑娘子比前两晚出来得早,发生什么事了吗”

    耶律齐沉默半响,淡漠道“没事。”

    站在外面的灵雀听到他较平日更为低沉的声音,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另一辆透出微弱灯光的马车,心里的感觉一时很是复杂难言。

    是一种竟然真的如此的讶异。

    更多的却是不敢置信。

    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天空,天上的明月依然在群星的点缀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也许便是现在突然下起大雪,她也不会这般惊讶。

    正恍惚着,马车里响起的男人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可是查清楚了,郑云歌不会泅水”

    灵雀收回发散的神思,微微低头,轻声道“是,打探回来的消息是,郑娘子小时候曾不小心掉进河里,差点溺水而亡,后来她便再没有主动接近过水深的地方,确是不会泅水。”

    马车里又沉默了半响,最后,只传来一声男子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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