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曾了解过,与历史上的唐朝初期相似,如今她所处的时代还是完完全全的冷兵器时代,关于火药的零星记录只出现在炼丹家的手札中,若是没有专门了解过炼丹的人,怕是对那种会着火发出巨大声响的奇怪药剂感到很诧异。
那是一个全新的领域,若是如她所想,楚三郎是那方面的人才,只怕他的存在会让这个世界天翻地覆
但她还是要先了解清楚,楚三郎到底研究到了什么程度
苏云沉吟了一会儿,抬眸看着楚有年,道“这只是妾的猜想,具体是什么情况还得先与楚三郎了解过后才知,不过,妾想说的是”
她顿了顿,轻叹一口气,道“对于楚三郎来说,他会如此沉默木讷并非他所想,古代圣贤们曾就人之初性本善还是性本恶进行过争辩,但不管哪个观点是对的,一个人一出生的性格与他的心性一般,是早便决定好的,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就这一点来说,我们都身不由己。若我们拿这些先天的事物去责备他,辱骂他,而忽视了他可能有的闪光点,真正无辜的人,又是谁呢”
苏云没有跟他科普关于自闭症的事,因为科普了他也不懂。
但她说的这个道理,却是古往今来所有天生的精神病患者所共同面对的残酷事实。
错的不是我,其实我也只是个受害者,为什么大家都要用异样的眼光看我呢
在20世纪的美国,自闭症孩子甚至无法进入学校读书,医生对家长的建议都是,这样的孩子应该送入精神病院。
碎了多少家长的心
直到她所出生成长的那个年代,社会对自闭症的认知,还是远远不够的。
楚有年听得大恸,这一回,他除了想起三郎那天沉默离去的背影,还想起他小时候不爱与人接触,总是孤零零蹲在墙角拿着根小树枝掘地的模样。
他不愿意与人接触,也没有人愿意和一个痴儿来往。
其实苏云说的这些话,他在把三郎赶出家门时也想通了,可此时听她从另一个角度直白地说来,又一次如利剑一般扎得他的心刺痛。
是啊,便是三郎真的是一个痴儿那是他希望的吗
亏他被冠上大儒的称号,这二十几年来想事情竟然还不如一个娘子通透
楚有年感觉自己有些呼吸不畅,只想现在立刻马上就见到三郎,把他领回家。
可是,他心心念念着苏云方才那句让他惊诧无比的话,缓过神来后,深吸一口气看向苏云,“敢问夫人,方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三郎身上,究竟有什么才华,可以与一支军队相较”
那语气,却是比最开始好上了不少
楚有年不是那种仗着自己的名气地位便高高在上的人,事实上他遵循的是古代先贤那一套不耻下问的学风,若是遇到某方面让他心服之人,他会很愿意谦逊求教,与他探讨一番。
曾经他拉着一个佛学大师三天不吃不喝地与他探讨佛法,到最后两人几乎饿晕过去,这件事一度被传为佳话。
苏云却是微微挑眉,看了顾君玮一眼,缓缓道“这事很可能事关日后的天下局势,恕妾直言,如今在楚家归属不明的情况下,便是妾说了,于楚家来说也不一定是件好事,倒不如做个平安快乐的糊涂虫”
楚有年的心微微一颤,事关天下局势
他一直想避开这个话题,却是没想到,这女子会这般毫无预警地抛出来。
但在座的两人都不是脑子不灵光的,稍微一想,便知道苏云说的那件可以影响天下局势的事,与楚三郎每日捣鼓的黑色药剂有关
楚有年想起三郎把三房的院子都烧没了的那一回,他们先是听到一阵巨响,随即离房子较近的一些侍婢仆人都被一股热浪掀翻在了地上,心里突然便升起一股浓浓的不安来。
顾君玮凤眸幽深,突然站了起来,深深地朝楚有年行了个礼,道“先生,先前伯钰几次带人去拜见先生,先生都拒而不见,今日难得有机会见到先生,伯钰斗胆问一句,先生究竟在顾虑什么”
楚有年看着面前这个谦恭却优秀的年轻人,嘴角紧抿。
他知道这回,他避不过去了。
在雍州城被他攻下时,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一直避而不见,是坚持自己心中的道,也是想看看这顾大将军,到底是人是鬼。
他深吸一口气,一手负在身后,一身轻捋胡须,道“在顾大将军心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顾君玮眸光微闪,又是深深地行了一礼,道“这个问题,先生怕是问错人了罢,伯钰伺奉的人是宁王殿下,只愿成为宁王殿下手中的利剑,这个问题,先生恐怕要问宁王殿下,但伯钰保证,宁王殿下的答案不会让你失望。”
楚有年却神色不动。
是个聪明的年轻人。
他摇了摇头,慢慢道“日后若是事成,荣登大宝的定然是宁王殿下,但顾大将军心知肚明,便是你只想当一把利剑,你也是一个有七情六欲之人,你不可能成为利剑,你只是一个拥有能斩断天下一切的利剑的主人。你该是十分清楚,为何即便世间相传顾家有可以号令南吴兵马的兵符,王相依然敢对你和宁王殿下下手。”
顾君玮沉默不语,楚有年便紧接着沉声道“那是因为,脑子清醒的人都知道,比起那虚无缥缈的兵符,确确实实握在自己的手中的力量才是真的当手中的力量早已姓王不姓李的时候,便是顾家有一百个兵符,也只是个摆设罢了同理,顾大将军,恕老夫直言,便是你对宁王殿下绝无二心,但要是某天,你心中的底线被触碰了呢届时那把利剑,又会挥向何处这却是老夫不得不在意的”
精妙
苏云不禁感叹,楚有年不愧是南吴最有声望的大儒,看事情却是比很多人都要通透
道理可不就是如此如今江山已传了这么多代,便是太祖皇帝复活归来,这个江山也已经不是他的了何况是那个从没有人见过的兵符,为着那样一样东西殚精竭虑,可不是可笑么
所以,历朝历代的皇帝忌讳的从来不是兵符,而是顾家手中的势力
不过
苏云微微皱眉,有些担忧地看向顾君玮。
顾君玮心中的底线,是什么这个问题,却是连她也回答不上来。
顾君玮抿唇沉默半响,忽地一扬唇,叹声道“伯钰知晓先生想要的答案是什么,但是”
他顿了顿,淡声道“伯钰却是不想欺瞒先生,你所期望的答案,并不是伯钰心中的答案。”
楚有年眸中精光一闪,却见那个年轻人又紧接着道“但据实以告,也是伯钰对先生表现出的诚心,若先生当真不放心,只愿先生成为约束这把利剑的剑鞘,若有一日先生觉得伯钰违背了你所坚持的道”
顾君玮微微抬眸,第三次深深地对他行了个礼,道“那便请先生,行使身为剑鞘的权力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