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好了吗”
药研藤四郎握着小型罗盘,肩上是防护用的披甲。他的语气冷淡,黑发下的脸没什么表情。
他盯着罗盘,没看花子。
虽然这是他主动接下的任务。
本丸恢复正常运转之后,健康的刀剑付丧神们,勉强凑出了两支队伍一队去正面战场,剿灭溯行军;另一队去远征,镇压叛乱或采集资源。
留守的。
只剩他、小夜、厚藤四郎。
而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小夜左文字盼着与哥哥重逢,几乎住在了锻刀室。厚是他的弟弟,他必须照顾厚。
审神者之前病得重,落下了咳嗽的后遗症,需要懂医术、又细心的付丧神陪着。人类的身体精密且脆弱,他不希望弟弟们爱戴的主公出事。
花子回答“准备好了。”
异常会察言观色的女孩没有靠近他,背带裤下的白鞋动了动,略显局促。
腕部的桔梗印分外惹眼。
药研启动了转换器。
如安倍晴明所说,“神隐”的世界非常辽阔。这是人类难以涉足的领土。就算是时之政府,也没法精准地定位到汤婆婆的油屋。
天空阴云密布。
糟了。
他们忘了带伞。
自从输入了灵力,本丸的气候就一直很好。日复一日的,养成了惯性,导致了他的疏忽他不在乎是否淋雨,可刚刚病愈的花子承受不住。
他皱起了眉。
“我们得尽快找到住所。”
药研藤四郎判断完,环视了一圈。
他们降临在了一座桥上。桥下的河流倒映着来来往往的、相貌怪异的各个物种这些非人类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不断偷瞄花子。
“好臭。”
“人类的味道”
“赶出去、赶出去”
花子怯怯地向着药研藤四郎的位置走了一步,又猛然顿住,反应过来这并不是愿意亲近她的刀。
她垂着头。
不过是遭到了驱赶、痛骂,她才不要掉眼泪。这样的场景,她都经历了无数次了。此刻的委屈和害怕,一定是因为她被宠坏了。
药研藤四郎迟疑了半晌。
他注视着审神者。
一言不发、摆出了很可怜的姿态,像是被踹来踹去,一旦回到熟悉的情景内,就放弃了挣扎的狗狗。
明明还没下雨,卷翘的睫毛却湿了。
他叹了口气。
“要不要牵着我”
药研藤四郎按捺着不适,伸出了手。他的指节被漆黑的手套裹住,手腕处同样刻有桔梗印。
他的语调依然清冷,仿佛根本没有发现审神者的狼狈“属于妖怪与神明的国度,比我想象的繁华多了。不牵着的话,我们会被冲散的。”
那双琥珀色的、
含着泪珠的眸子。
瞅了他一下。
花子摇头“你也被讨厌怎么办。”
“”
药研藤四郎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他隐约明白弟弟们的感受了,作为刀剑,确实抗拒不了来自审神者的爱惜即使是笨拙的。
“无所谓。”
他暂时喊不出“大将”,便含糊道“我是刀剑。刀剑只会在意使用者的态度。”
“所以,一起去避雨吧。”
药研藤四郎打探到了一家旅馆。
他的气势十分唬人,锋利感拉满,丝毫瞧不出患有轻微的晕血症。倒霉地被他揪住的低级妖怪一边生气“居然有人类”,一边老老实实地指路。
“对人类友善的旅馆,只有那家了。”
低级妖怪屈辱地解释道“那家旅馆的老板娘,生前是人类。死后才来到这里,开了旅馆,接待各路神明,以及误入的人类。”
“哼,快放了我”
药研
考虑到审神者的年龄,他没再干暴力的事,松开了扑腾着的低级妖怪,牵着花子赶路。
他望见了旅馆的招牌。
千寻、琥珀川。
怪怪的。比起店铺名,更像是两个人的名字这份困惑,在听到老板娘的自我介绍时化作了恍然。
“我是千寻。”
少女模样的老板娘指了指旁边的五官精致的男士“这是我的丈夫,琥珀川。”
她半蹲下,温柔地摸了摸花子的黑发,浑身散发着时光沉淀后的通透感“被吓到了吗我第一次进入这里,也特别慌乱。”
“已经安全了噢。”
花子蹭了蹭她的掌心。
女孩正要感谢,就因冷风而咳了咳。嗓音稚嫩,哑哑的,让房间内的几个非人类都惊了。
药研藤四郎翻了翻背包。
他携带了多种草药,以备不时之需。少年找出治疗咳嗽的,借用了厨房。
苦涩的药味伴随着雨声弥漫
他慢慢放松下来。
牵着审神者,果然不习惯。
人类的、温热的体温,柔软的触感,都会令他联想到死去的兄弟们。这一路上,全靠强悍的意志力支撑着他保护审神者。
他摁了摁太阳穴。
调整了一会儿,他去了前台。
药在煮、房间中有小毯子,审神者不会着凉药研藤四郎思虑着,付了住宿费。
“咳、咳咳。”
他愣了愣。
由于窗户开着,付丧神的感知力又高,他轻易地捕捉到了花子的咳嗽声。似乎是忍耐了许久,趁着他不在,才敢咳出来。
他俊秀的面容上浮现出担忧。
“我还以为你们关系不好。”
“什么”
名为“千寻”的,历经千帆的老板娘俏皮地眨了眨眼,眉宇间含着笑意“你迫不及待地放开了她的手,却舍不得她受一点点苦吗”
“”
药研藤四郎沉默。
屋外的雨拍打着瓦砾,淅淅沥沥地流淌着,汇入石桥下的河流。他收好千寻退还的多余的钱,指尖划过本体,获得了跟人类截然不同的触感。
少年低声说。
“在和过去告别之前。”
“我不知道该怎么牵住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