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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镇冥关(十二) “前辈,您又回来了?……
    中宫的浩荡天门下, 祝灵犀尽量挑拣出平整的地面站住,和申少扬面面相觑。

    方才镇冥关重构的时候,他们脚下的镇石将他们从原本站立的天门下送到了这里。

    他们本来就是为了进入中宫而来的, 突兀地被送到中宫, 虽然有些意外, 却也在情理之中。让人难以理解的是

    “你、你们好”戚枫攥着衣袖,满脸局促不安地看着他们,“两位道友你们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祝灵犀和申少扬对视一眼。

    确认过彼此的眼神他们面前这个满脸写着“我不擅长和人打交道”的人是谁啊把刚才那个把嚣张写在脑门上的戚枫交出来啊

    申少扬先克制不住, 抢先说,“你装什么啊刚才故意破坏镇冥关, 还想弄死我,现在又装失忆了”

    戚枫很明显地一愣。

    在此之前, 申少扬从来没见过谁能把“呆若木鸡”诠释得这么清楚、这么形象。

    “我, 我记得我之前还在银脊舰船上。”戚枫脸色发白, 很快又发红,急切地说, “我刚从玄霖域离开, 怎么可能到镇冥关来破坏我根本不认识你, 我为什么要弄死你”

    申少扬一呆。

    银脊舰船是界域之间来往的飞行法宝,能隔绝虚空侵蚀,需要到每个界域指定的地点买票搭乘,也是五域修士离开青穹屏障去往其他界域的唯一渠道。

    当初申少扬从扶光域来到山海域, 就是买票搭乘了银脊舰船。

    “你演的吧”申少扬感觉自己后槽牙都开始疼了, “你在银脊舰船上,那你怎么参加阆风之会的你不会要说自己稀里糊涂地就拿到了青鹄令吧你还问你不认识我为什么要弄死我”

    申少扬说到这里,气不打一处来,“我还想问你呢, 我又不认识你,你为什么针对我”

    戚枫的表情看起来更惨淡惶惑了。

    “我,我参加了阆风之会拿到了青鹄令所以我现在会在镇冥关,是来参加比试的”他脸色惨白地说,“我的印象里,我根本没有做这些事”

    “既然是比试,应该有裁夺官前辈在”戚枫煞白的脸慢慢涨红了,下一瞬便从身上摸到了青鹄令,高高举起,“裁夺官前辈,我怀疑我之前神识受人控制,我自愿退出比试,请求裁夺官和沧海阁为我检查神识”

    申少扬目瞪口呆。

    他难以置信地瞪着戚枫,又转过头看向祝灵犀,似乎想从后者那里得到同样的困惑茫然,却望见祝灵犀若有所思的表情。

    “难怪,”她说,“你刚才一个沧海阁的绝学也没用。”

    “哒。”

    一声轻响。

    天门下的三个应赛者一齐朝传出声音的方向望了过去。

    云雾弥散间门,蒙昧光影里,有一道身影拨开烟气,踏着天青色的镇石,不紧不慢地走来。

    周天宝鉴前,一片哗然。

    这届阆风之会实在太过出人意料,谁也没想到,在这短短几个时辰里,先后出现了应赛者肆无忌惮破坏镇石、镇冥关崩裂、上百年未曾现身的仙君重构镇冥关、应赛者大喊自己被人控制,这一系列的事,都是来观看阆风之会的修士们这辈子都没想过会看见的。

    阆风苑里,淳于纯已回到裁夺官席间门,她一反常态地坐在了离戚长羽最远的位置,只和胡天蓼偶尔沟通一两句。

    此时望见周天宝鉴里戚枫举着青鹄令退赛的画面,她不由转过头,皮笑肉不笑地对戚长羽说,“贵叔侄倒是挺有默契的,隔着十万八千里也能想出同一个理由,可算是帮你们戚家把冤屈给编出来了。”

    什么叫“把冤屈编出来了”,编出来的还能叫冤屈吗

    戚长羽神色冷淡“淳于道友,戚枫的情况有问题,本就是有目共睹的事,请慎言。”

    淳于纯勾起唇角,眼底半点笑意也无。

    “说得也是,戚枫确实是有些委屈了,靠他一个筑基小修士,有什么本事让镇冥关开裂”她很真诚地说,“能做到这种事的,当然得是更有本事的元婴大修士了。”

    戚长羽不回应她的意有所指,神色不变,“仙君有仙君的意思,沧海阁的一切自有仙君做决断,道友就不必费心了。”

    淳于纯轻轻哼了一声。

    她就是因为知道仙君的态度不像是要严惩戚长羽,才一反常态地阴阳怪气,当初戚长羽借着四方盟超发清静钞的事,激起山海域修士同仇敌忾之心,这才成功把镇石换成了山海域自产的效山镇石,那时她也未尝不是被说动的一个。

    当年被他几句话激起对山海域的维护之心,如今却发现所谓的同仇敌忾之下全都是谎言,归根结底就为了戚长羽自己能往口袋里多扒拉几张清静钞

    仙君居然还不打算严惩他。

    这让人怎么平心气

    总是长袖善舞的淳于纯阴阳怪气,方才义正言辞对戚长羽看不惯的胡天蓼却哑了声,定定地坐在位置上,好似听不见两人的唇枪舌剑,打定了主意不吭声。

    胡天蓼左耳进右耳出般地随意听着两人的对话,在心里默默地思忖以曲砚浓那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脾气,居然会对戚长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简直是不可思议。

    难怪戚长羽这么嚣张,原来真的是得了曲砚浓的宠爱。

    唉,都欺负他老胡是个正直的老实人,他可不会搞那一套歪门邪道,平生走不了捷径,还是对这些爱走捷径的人避着点吧。

    胡天蓼一边想,一边很隐晦地打量着戚长羽。

    这家伙能在知妄宫里待几十年,出来奋斗了没多少年就成了沧海阁的阁主,那当初在知妄宫里,应该不止是简单的“追随侍奉”吧

    胡天蓼越想越觉得愤愤不平戚长羽凭什么啊他长得倒是不错,可曲砚浓长得更好啊

    胡天蓼愤怒地一拍大腿,替曲仙君感到损失惨重。

    仙君啊,你亏大了,他想。

    还不如找他老胡去知妄宫里待着呢

    仙君怎么就没找他呢

    曲砚浓顺着镇石的归拢,落在了中宫的正前方。

    微白的云气尚未完全散去,萦绕在半空中,将她面容身形都半遮半掩,从天门下朝她的方向望去,只能望见她朦胧模糊的轮廓,踏云雾而来。

    曲砚浓踏上天青色的镇石砖块。

    她没有控制脚步声,反而像个寻常的凡人一样,质地硬挺的皮靴与镇石撞击,发出“哒”“哒”的轻响,仿佛也撞在人心口,叫人心里那根弦越绷越紧。

    祝灵犀立在天门下,一边垂手等待,一边凝神朝那道模糊的身影打量,试图越过云雾看清来人的模样至于来人的身份,她早已经想明白,除了那位一手塑成镇冥关、如同神话中走出来的曲仙君之外,没有任何人有能力和胆量重构镇冥关。

    她并不是疑惑来人,而是和所有听过曲仙君鼎鼎大名却从未亲眼目睹过的修士一样,当百代不灭的传说有朝一日擦肩而过,任何人都会用力转过头,试图捕获传说的余晖。

    祝灵犀抿着唇,细细地听着那不轻不重的脚步声,不知怎么的,思绪飘散到她刚进入上清宗的时候,有年长些的师姐带着师妹们学习入门后的规范,其中有一条规定上清宗弟子在宗门内需着软底云靴,以宗门统一发下的玄黄云靴为最佳,不可着硬底。

    有同门问师姐为什么,师姐也一知半解,只是告诉她们,山海断流、魔门覆灭前,仙域与魔域的风俗大不相同,魔门风气酷烈,衣装往往也更冷硬张扬,而上清宗是仙门正朔,理当继承仙门遗风,因此獬豸堂在制定门规时特意写下了这一条。

    上清宗家大业大,传承数千年,自然是有许许多多叫人难以理解的老规矩,哪怕斗转星移、浮世变换,宗门长老执事也懒得去改,让年轻弟子们常常诟病,着装只不过是其中一条罢了。

    但此刻,祝灵犀听着那一声声的脚步,脑海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奇怪的念头原来曲仙君弃魔从仙上千年,却还保留着从前在魔门的习惯。

    一个人的道统可以改变、修为可以提升、地位可以变化,甚至性情、脾气,可总有一些东西已刻入骨髓,永远也不会变吗

    脚步声越来越近。

    云岚微疏,再也掩不去那张瑰丽神容。

    祝灵犀蓦然瞪大了眼睛,“您是”

    她说到一半,又收住了声音,只是紧紧抿着唇,望着走出云气的人。

    眼前的人分明就是祝灵犀在陇头梅林外遇见的那位神秘的裁夺官

    那场比试后,祝灵犀特意去请教了带着上清宗弟子来参加阆风之会的那位长老,在这山海域中,究竟有哪一位元婴修士曾在上清宗有过修行,会出现在阆风之会中,叫祝灵犀一声“半个小师妹”

    上清宗是五域如今最古老庞大的宗门,如今大半个修仙界都和上清宗有拐弯抹角的关系,长老和祝灵犀把有可能的人选反复分析了好几遍,最终也只得出了几个不确定的名字,每一个出现在阆风之会的可能性都不算高。

    祝灵犀把那几个名字记在心里,时时留意着,可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再次相见竟然会是这样的场景。

    那位神秘的裁夺官前辈,居然就是五域中盛名问鼎、千载不二的曲砚浓仙君

    曲仙君居然会出现在阆风之会上。

    居然还会对着她叫“半个小师妹”难道曲仙君也曾在上清宗修行过吗

    以曲仙君的声望,若在上清宗修行过,绝对足以令如今的长老们好好宣传一番,用天下第一人的声势,反过来为上清宗的赫赫传承增光添彩。

    可为什么祝灵犀从前在宗门内,从未听长辈长老们宣扬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宣扬的事吗

    祝灵犀皱起眉,陷入思索。

    曲砚浓拨开云气,在中宫的浩荡天门下,望向高举着青鹄令的戚枫。

    他现在看起来真的完全不像是檀问枢了,曲砚浓很难从那副急切而青涩的模样中联想到檀问枢的影子。

    这反倒显得更蹊跷,她原本只是怀疑,现在却成了肯定她的魔门第一好师尊,被她亲手断送生机、焚燃躯体后,又以另一种形式重获生机。

    真不公平,她在心里莫名地想,怎么会是檀问枢呢

    如果她能知道檀问枢是怎么活下来的,如果她也能做到同样的事为什么回来的不是卫朝荣呢

    也许她会想试一试。

    她会的。

    曲砚浓不作声地打量着戚枫。

    檀问枢又玩出了什么把戏

    “你说,你被人控制了神识”她语气不急不徐,但目光却凝定在戚枫的身上,看得很仔细,“当你在周天宝鉴前说出这样的话,无论是真是假,你在阆风之会的成绩都将到此为止,包括你手里的青鹄令,我也会收回,因为这不是你得来的东西。”

    戚枫本来神情坚定不移,听她这么一说,反倒露出些迟疑来。

    他惨白的脸颊上写满了纠结,可到最后一咬牙,竟直直地把拿着青鹄令的手伸到曲砚浓的面前,“裁夺官前辈,请你把它收走吧这不是我自己拿到的东西。”

    方才曲砚浓重构镇冥关的时候,戚枫浑身抽搐,一副神智不怎么清醒的样子,直到镇冥关恢复原状后才慢慢恢复正常,不像是祝灵犀那样猜到了曲砚浓的身份,仍然叫曲砚浓“裁夺官前辈”。

    看起来倒确实像是檀问枢曾附身过戚枫,又在见到她后放弃了对戚枫的控制。

    可她也没忘记,她的好师尊曾经也是个能让碧峡老魔君信重的骗子。

    曲砚浓没伸手。

    “阆风之会三十年一届,到了下一届,你的年纪就超过了,不管这枚青鹄令是不是你拿到的,都会是你这一生唯一一次拿到手的机会。”她定定地望着戚枫的眼睛,幽黑的眼瞳里泛起淡淡一层紫,“你真的确定吗”

    戚枫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可我要是不交出这枚青鹄令,我又要被说成是纨绔了”

    话刚出口,戚枫就满脸惊诧地抬起手,在自己的嘴唇上摩挲了好几下,又惊又赧地看着曲砚浓,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脱口说出了心里话。

    曲砚浓一愣。

    “纨绔”她很慢很慢地眨了眨眼睛,像是终于听明白了戚枫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发出一声长长的感慨,“啊,以你们家的背景,是会被人称作纨绔的。”

    情理之中,她想,虽然戚家在她眼里并没有什么特别,戚长羽也只是历任沧海阁阁主中的一个,但对于五域中的普通人来说,他们当然已经是庞然巨擘,足以令任何一个普通修士喘不过气来。

    可她以前好像从来没想过这一点,也几乎没有可能去想。

    因为对她而言,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已易如反掌,所以她忘了,她也曾是芸芸众生。

    檀问枢难道就会记得吗

    千年前就已晋升化神,在最不需要同情和道义的魔门高高在上的碧峡魔君,会比她更清楚地铭记曾经渺小的过去吗

    又或者,在这一千年里,只有她坐困愁城,就连檀问枢也在颠沛流离里重新落入红尘俗世

    曲砚浓垂下眼睑。

    她伸出手,从戚枫的手里接过那枚青鹄令。

    那枚青绿如云的令牌在她指尖剔透映光,戚枫和她一起盯着那枚令牌,目光中流露出些微的不舍。

    “比试中出现这样的变故,确实出人意表。”曲砚浓语气疏淡,“公平起见,暂时取消你到这一轮为止的所有名次,由我和裁夺官们一起为你检查神识,本轮比试就此中止。”

    听到曲砚浓说取消名次、比试中止,戚枫倒还不是反应最大的那一个。

    “啊”申少扬惊叫一声,又闭嘴,讷讷地看着曲砚浓,“仙君,这一轮比试中止了”

    祝灵犀不像他那样一惊一乍,但目光也立刻凝在了曲砚浓的身上戚枫到底是什么情况只是让人好奇,而比试中止影响的可是他们的成绩。

    对于辛辛苦苦走到这一轮的应赛者来说,没什么比成绩更重要

    曲砚浓指尖旋着青鹄令,微微一转,握在掌心里,似笑非笑,“我来看看本轮比试一共有四名应赛者,两个就在这里,一个自请退出,还有一个”

    “也主动退赛了。”她长长地感叹了一声,“还剩两个人,正好,就是进入下一轮比试的人数。”

    申少扬听到这里,心跳漏跳一拍。

    曲仙君会不会直接宣布他和祝灵犀进入下一轮比试

    他虽然脸上没表露出来,但满眼都是期待,紧紧地盯着曲砚浓。

    “可惜,世上没有这样的好事。”曲砚浓微微一笑。

    申少扬提起的心又坠下。

    他微感失望地耷拉着肩膀,眼巴巴地盯着曲砚浓看。

    “除了戚枫之外,剩下的三名应赛者里,祝灵犀成绩第一,富泱第二,申少扬第三,按理说应当是祝灵犀和富泱进入下一轮,可富泱偏偏又退赛了。”曲砚浓慢悠悠地说,“这可真是有点难办。”

    这下祝灵犀和申少扬都眼巴巴地盯着她。

    曲砚浓凝眸打量了他们一会儿。

    “那你们三个就一起进入下一轮吧。”她语气平淡,却有种尘埃落定、不可更改的笃定,“下一轮比试,我会亲自来看。”

    她说她会亲自来看。

    曲砚浓对不同的人说过许多次这样的话,申少扬听过,祝灵犀听过,淳于纯和胡天蓼也听过,每一次说起时,她都并没有放在心上,也并没有强烈的意愿去兑现。

    随心所欲地出尔反尔是大人物的特权。

    但这一次,当着周天宝鉴的面,她决定给出一个承诺。

    “我会在阆风苑的裁夺官座席上,亲自见证新一任阆风使的诞生。”

    在微渺的云气环绕里,只存在于神秘传说中的传奇存在亲口许下承诺,在周天宝鉴外无数修士的见证下,递来一份谱写新传奇的邀约。

    申少扬微微屏息。

    他克制不住地心驰神往,仿佛也能听见自己滚烫血液在血管中淌过的声响。

    幽黑的戒指很微妙地灼烧了一瞬。

    申少扬微微一惊。

    他从那股幻梦般的浮想中如梦初醒,朝手上的漆黑戒指看了一眼。

    “前辈”他不知是怎么想的,下意识地看了几步之遥的曲砚浓一眼,并没有谨慎地等到离开镇冥关后再行动,反而有点冒失地直接用神识沟通了戒指,问道,“您又回来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