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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阆苑曲(一) 那她为什么还要当个仙修……
    申少扬坐在石凳上发呆。

    镇冥关的比试中止后, 曲仙君带着他们三个应赛者回到了阆风苑,按照历年来阆风之会的规则,进入前六十四名的应赛者在淘汰前都能住在阆风苑里。

    早在参加不冻海的那一场比试前, 申少扬就已经兴冲冲地搬进了阆风苑,即使他来得晚, 只分到了最偏僻的一间,也没能打消他对阆风苑的热情。

    因为,阆风苑是当今五域最奢靡豪华的庭院。

    这座占地极为广阔的仙山琼阁,为每一个入住其中的应赛者都配备了一间修行静室, 将阆风苑地面下的地脉巧妙地接入每个静室,令应赛者在其中享受到最浓厚的灵气。

    无论应赛者是擅长炼丹、画符、炼器, 阆风苑都会供应对应的灵材,任应赛者自己动手, 倘若应赛者都不擅长, 阆风苑也会一笔不菲的资金,供应赛者购置所需。

    申少扬入住阆风苑后, 曾多次请常驻阆风苑的炼器大师为他保养灵剑,在这里住得乐不思蜀, 恨不得年年都有阆风之会可以参加。

    可这回从镇冥关回来,他却没急着去请炼器大师, 反倒是恹恹地坐在院里,耷拉着脑袋。

    “前辈,为什么曲仙君没有发现你”他真心迷惑地问,“你不会一句话也没对曲仙君说吧”

    不应该啊。

    据申少扬的推断,虽然前辈总是在有关曲仙君的问题上避而不答,但前辈绝对是极其在意曲仙君的,只要给前辈一个机会, 前辈立刻就会抛下一切去找曲仙君。

    前辈怎么会毫无动静,任曲仙君把戒指还给他呢

    灵识戒沉寂了许多天。

    自从镇冥关徒劳呼喊后,申少扬询问了很多次,可灵识戒中一直没有应答。

    “前辈,你倒是说句话啊”申少扬嘴上没把门地信口猜测,“不会是你叫了曲仙君,结果曲仙君不想理你,直接把戒指还给我了吧”

    这一次,灵识戒中终于有了动静。

    “她听不见我。”卫朝荣语气漠然,以那寒峭沉冽的嗓音,仿佛很平静地说,“她是仙修。”

    这短短的两句话,直接把申少扬打蒙了。

    他瞬间想起在镇冥关里,骨髓中冒出来的那股黑色力量,还有曲仙君那一番好似不着边际的话。

    “呃,我那我是”申少扬讷讷地问,“曲仙君说我是个魔修。”

    卫朝荣冷淡地说,“你不是魔修。”

    “你只是身怀魔骨。”他言简意赅地说,“当初你从悬崖上掉下来,摔成了个肉饼,只是经脉不曾断绝,还有一口气,我用魔元重塑了你的脊骨。”

    这个迟来的真相来得太震撼了。

    “那,那我脸上的纹路”申少扬呆滞地问。

    “那是魔修塑成魔骨时自然产生的魔纹,当魔修能完全掌控魔骨的力量后就会消失,你是个仙修,当然一直消不掉。等到你金丹期以后,灵气完全压过魔气,魔纹就能消除了。”

    申少扬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脸上的面具。

    “那我现在是个身怀魔骨的仙修”他语调古怪地问,“还能这样仙魔同修吗”

    卫朝荣反问“为什么不能”

    为什么不能

    很多年前,在他启程前往魔域前,还是元婴修士的夏枕玉长老亲自主持仪式,为他洗去一身灵气,将捉来的金丹魔修的魔气灌入他经脉。

    夏长老站在繁乱的阵法前,间或有那么一瞬不忍。

    她说从此往后,你身怀仙骨,满怀魔气,这条路痛楚常伴、步步荆棘,不会有任何人与你为伴,你真的想好了吗

    他其实没怎么去想。

    师父将他带回牧山宗悉心教导,就是为了让他不负所期,带着牧山宗回到上清宗的麾下,现在机会摆在眼前,他没有什么可想的,唯一应走的路,就是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我想好了。”牧山宗年轻仙修徊光说,“无论未来如何,我都接受。”

    无论未来是生关死劫,无论是否注定形单影只,他都接受。

    从踏上前往魔域的路途起,他便已是茕茕一人。

    卫朝荣默然很久。

    “在你元婴前,不必担心魔骨阻碍修行。”他简短地说,“等你要晋升元婴前,设法毁去魔骨,重塑仙骨就行了。”

    申少扬瞠目结舌,“毁、毁去魔骨和曲仙君当年一样”

    不是吧五域修士谁不知道,当初曲仙君已经是元婴魔修,却毅然毁去了一身魔骨,从凡人之躯重新开始修行,其中的艰难和大毅力,足以令任何一个修士肃然起敬。

    申少扬怎么想都觉得他没那个勇气放弃如今的修为,从头开始修行。

    卫朝荣声音寒峭,“你不用。”

    “她是真正的魔修,自己修成魔骨,晋升元婴,想要彻底改换门庭,只能从头开始。”他语调平平淡淡,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中复杂难辨的心绪,“你的魔骨是外力塑成的,根基还在仙途上,只是毁去魔骨的过程九死一生罢了。”

    申少扬惊恐地瞪大眼睛,“九、九死一生”

    只是、罢了

    那可是九死一生啊,前辈为什么说得好像是去菜园子里逛一圈啊

    卫朝荣一哂,不做应答。

    九死一生,起码还是有生路的。

    申少扬挠挠头,很快就自我开解,“其实我还是赚了,本来掉下悬崖就该死掉了,现在还有个努力的方向嘛。”

    “那、那前辈你是魔修”他小心翼翼地问。

    卫朝荣倏然无言。

    他在幽寂的荒冢中沉沉枯坐,过了很久才开口,嗓音沉冽如风,“我是魔。”

    曲砚浓坐在华靡的高背椅上。

    “说说吧。”她神色意兴阑珊,指节轻轻扣在描金绘彩的扶手上,发出“哒哒”的声响,“你是怎么想的”

    戚长羽背脊挺直地跪在她身前。

    “仙君。”他垂首,清正根骨、韶秀容貌,仿若竹节立雪,有种令人不忍摧折的美,“犯下此等大错,属下万死犹轻,无可自辩,请仙君降罪。”

    曲砚浓不作声。

    她眼神莫测,幽然打量着戚长羽。

    戚长羽在装模作样,她一眼就能看明白,他又在学卫朝荣了。

    或者说,他在试图模仿他根据那些边边角角的细节所拼凑出的卫朝荣。

    他这些日子一定十分不好过,所有人都知道他一手推动更换的镇石酿成了大祸,而且还是摆在所有人面前的、无可挽回的大祸。谁也没当众揭穿镇冥关崩裂的真相,对于普通修士来说,真相仍然是个扑朔迷离的秘密,可那些该知道的人都已知道,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戚长羽仍然坐在沧海阁阁主的位置上,却像是被架在炉火上炙烤,所有人都默默地看着他,等待他走向灭亡的那一天。

    摆在戚长羽面前的路只有两条,要么主动请罪,自请受罚,不仅要失去他渴求捍卫的阁主之位,还要接受无尽的调查、惩戒,余生都为前半生支付代价;要么,就像是他曾经摘下阁主冠冕时所做的那样,博得她的偏爱。

    跪倒在她的面前,向她俯身低头,祈求她的再次垂青。

    她习以为常。

    当一个人的权势和力量达到睥睨天下的地步,她当然可以从容地看惯这世间因人心贪欲而扭曲的百态,人的尊严在欲望面前根本不值一钱。

    “你甘心赴死了”她微微地笑了一笑,有点嘲弄,“想得这么清楚,来见我之前就可以自尽了。”

    戚长羽仿佛听不懂她的嘲弄,神色肃然,低声说,“属下微贱之身,本该以死谢罪,但素向多蒙仙君爱幸,不敢擅自赴死,故来请罪,交由仙君定夺。”

    曲砚浓漫不经心地笑了。

    “好。”她说,抬起手,指着庭前的门柱,“我允许你撞死在这跟门柱下。”

    她宛然地望着戚长羽,神貌可亲,“擎天木所做的门柱,坚逾金石,撑得起元婴修士触柱而亡,这么珍贵的灵材,配得上你。”

    戚长羽挺直的脊背摇晃了一下。

    他抬起眼眸,似乎是拿不准她究竟是否认真,又在触及她目光的那一刹那剧烈颤抖了一下。

    她温然而笑,却无半点温情。

    “仙君”戚长羽猛然下拜,匍匐在地上,再没了那立雪竹骨,卑微得恨不得融进尘埃里,亲吻她的脚面,“仙君,属下知错,属下罪该万死,求仙君再给属下一次机会,让属下弥补过错,仙君怎么责罚属下都愿意”

    曲砚浓差一点笑出声。

    她本来是要忍的,可是转念一想,又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忍,有什么必要忍

    于是她真的笑了起来,“是吗”

    “你说,我怎么责罚,你都愿意,是真的吗”她问。

    她有点好奇戚长羽为了欲望所能达到的极限,他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戚长羽毫不犹豫地说,“属下愿意”

    曲砚浓点了点头。

    她伸手从桌上拿了一杯已冷却的茶,手腕微微一晃,泼在了戚长羽面前的地上。

    “那你把它舔干净吧。”她说,“把这杯茶舔干净了,我就原谅你了。”

    戚长羽愣住了。

    他难以置信地望向她,韶秀的眉目也在那一瞬扭曲,恐惧和厌恶一闪而过,脸颊边的肌肉抽动着,因愤怒而颤抖。

    曲砚浓的神情没有一点变化。

    “不愿意”她淡淡地问。

    戚长羽僵住了。

    他僵硬地跪在那里,剧烈颤抖着,像是有千钧重担压在身上,有那么一瞬间,就连曲砚浓也有点可怜他。

    “属下愿意。”他垂下头,语调扭曲离奇,却每个字都那么清楚。

    曲砚浓却像是愣住了。

    “你愿意。”她轻轻地重复,“是这样么”

    “属下愿意”戚长羽重复。

    他眼里闪烁的是执迷的晕光,在欲望的驱使下近乎疯狂,可以抛去一切,只为保住他所拥有的权势。

    曲砚浓不吭声了。

    她像是不敢相信,目不转睛地望着戚长羽,神容也有一瞬古怪地扭曲了。

    戚长羽像是做出了决定。

    他骤然俯下身,剧烈颤抖着,眼里却尽是疯狂到怪异的光芒,他凑近了身前的水痕。

    曲砚浓定定地望着他,看着他俯身,看着他深吸气,看着他张开口。

    “够了”在戚长羽真的凑近水痕之前,她蓦然站起身,目光森然冰冷,猛然伸出手,一把将他击飞出数丈远,“够了。”

    戚长羽狠狠地撞在门柱上,唇边溢出血来,他惊惶地望着她,似乎根本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按照她所要求的那样做了,她却反倒怒不可遏,仿佛气得七窍生烟。

    曲砚浓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她想起很多过往。

    戚长羽一点都不像卫朝荣,可她却想起卫朝荣也有那么一次不得不跪在枭岳魔君的面前认罪。

    其实卫朝荣根本没有错,可魔门并不那么讲道理,魔君降怒时,本就没有道理可言。

    那时她也在,檀问枢也在,魔门许多人都在,共取一份灵泉甘露。

    金鹏殿的弟子失了手,大输一场,枭岳魔君伤了面子,大发雷霆,当众惩罚每一个金鹏殿弟子,卫朝荣也很倒霉地身在其中,不得不与其他金鹏殿弟子一样跪在枭岳面前请罪。

    那么多魔修,那么多陌生人,默然无声地看着他们跪在枭岳魔君面前,成为魔君怒气宣泄的对象。

    枭岳魔君捧了一盏灵泉甘露,洒在地上,舔干净了,命就保住了。

    千年前,三位魔君互相都不买账,更不承认谁是魔门第一人,但普通魔修中认枭岳为魁的最多,也最怕他的凶名。

    枭岳泼下灵泉甘露后,有人欣然俯身,有人面露迟疑,有人强忍耻辱。

    可卫朝荣没有动作。

    他一动也没动,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枭岳看见了他,森然问你不愿受罚

    卫朝荣沉默了一会儿。

    他垂着头,背脊挺得笔直,就像他背负的那把长刀,他说弟子甘愿受罚。

    枭岳明白了,冷冷地笑甘愿受罚,可不愿意受这种罚,嫌丢人是吗

    卫朝荣默然无声。

    他像是一方不会说话的顽石,沉默又固执得可笑。

    枭岳怒不可遏,反倒越发冷笑,蓦然出手,当着所有人的面,碾碎了他身上的每一根骨头。

    “你的骨头有这么硬。”枭岳说,意味莫名,“那就看看是不是比妖兽的牙口更硬。”

    卫朝荣被枭岳丢死尸一般丢在妖兽遍布的莽林里。

    曲砚浓找到他的时候,他满身是血,歪歪斜斜地靠在一块凹凸不平的石头上,仰着头,面无表情地望着高大树冠间露出的狭小天空。

    他身上没有一点力气,背脊也不那么笔直,形容如此狼狈,除了被枭岳打断的骨头,身上还大大小小增了许多伤口,腹部开了个大口子,连五脏六腑也依稀可见。

    听见她的脚步声,他也没反应,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还没死呢”曲砚浓故意说的很难听。

    其实她在枭岳离去后,就进了莽林,不间断地找了他三四天。

    卫朝荣听到她的声音,才像是回过神,一点点地回过头,定定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说,“是你。”

    曲砚浓莫名很不高兴。

    “你以为是谁呢”她反问。

    卫朝荣很淡地笑了一下,“我以为是来杀我的人。”

    曲砚浓冷淡地说“不错,我正是其中的一个,专程过来杀你的。”

    卫朝荣坐不住一般歪歪地靠在石头上,望着她,“你不想杀我,你是来帮我的。”

    曲砚浓站在他面前,垂首俯视他,“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卫朝荣喘了两口气,疼痛似乎让他连呼吸也困难,可他还是很平静,“大约是因为我心里希望你会来。”

    曲砚浓更加咄咄逼人,语气冷锐,“我凭什么要来”

    卫朝荣断断续续地笑了。

    “我想不出来。”他低声笑着,黑曜石般的眼瞳静静地凝视着她,“那你为什么要来”

    曲砚浓没有回答。

    她问他,“你为什么要触怒枭岳”

    卫朝荣默然。

    “也许是因为,”他很轻地笑了一笑,“我其实不想当个魔修。”

    曲砚浓不知怎么的,竟突兀地生出一股无名火,“是你不想当魔修就能不当的吗你现在像块烂肉一样瘫在这里,浑身断掉的骨头不也还是魔骨”

    卫朝荣平静地看着她,被她说成烂肉也不生气,“我心里不是,那我就不是。”

    她再也没说话了。

    也许从那天起,她总觉得他们是同病相怜,所以后来知道他其实真的不是个魔修,而是一个身怀仙骨的仙修,她又有一点恨他。

    他是解脱了,功成身退,可她要永远留在那里了。

    “你不会的。”他说,“你不会永远留在那里的,我保证。”

    “我不会留你一个人的。”

    于是很多很多年后,她站在珠宫贝阙的道宫里,千年仙骨,不知寒暑,满目皆是同道仙修,众星捧月簇拥她,高不可攀。

    可她亲手栽培出的沧海阁阁主为了权势和利益,监守自盗,任由大祸酿成,又跪在她面前,为了逃避惩罚,甘愿把自己的尊严踩到泥里。

    她早知道欲壑难填,也知道一个人面对实力远高于自己的强者时有多无能为力,其实她只要戚长羽拒绝她一次,哪怕第一次就屈服,只要他稍微有这么一次骨气和勇气,她也不会太失望。

    但戚长羽没有。

    他这么轻易地把尊严放在欲望之后,把恐惧摆在勇气之前,为了追逐他的欲望,什么都可以舍弃。

    他不是一个普通人,他是元婴大修士,他是山海域最顶尖的仙修,是沧海阁公推出来的阁主。

    竟至于此。

    曲砚浓静静地站在那里。

    四顾茫然,她如坠苍茫云海,虚渺不知归处。

    那她为什么还要当个仙修呢

    她问自己如果仙修也成为欲望所驱使的奴隶,如果仙修也能为了欲望舍弃一切尊严和坚持,如果她只是想要高高在上地看着所有人为了欲望跪倒在她的面前

    那她又为什么要远居尘世之外,终年在知妄宫中不见世人,把主宰尘世的权力留给山海域的芸芸众生

    她无可遏止地心潮起落是她做的不对吗是她做的还不够好吗为什么千年前清心寡欲的仙门,到了她的手里,也会慢慢变成另一种模样

    “原来,魔修消失了,但欲望不会。”她恍然。

    那么,仙修魔修,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轻轻地问,“那我当初有什么必要痛恨魔门,一心变成仙修呢”

    戚长羽在门柱边,压抑着恐惧,“仙君”

    “滚出去。”曲砚浓心平气和地说。

    “仙君”戚长羽克制不住颤抖着。

    曲砚浓目光森冷。

    “滚出知妄宫,回沧海阁去。”她语气平淡无波,不容置疑,“去准备修复青穹屏障的灵材,送到知妄宫来;镇冥关缺少的那些镇石,不管你是从哪买,给我补上,不要再被我发现你用劣质品糊弄我,所需的清静钞也好、灵石宝物也罢,走你自己的账。”

    戚长羽的眼中迸发出又惊又喜的光彩,即使这一些列的要求会让他倾家荡产也不够赔,“仙君,您愿意宽恕我”

    “不要让我说第三遍。”曲砚浓垂眸俯视他。

    戚长羽蓦然撑着身体站起来。

    “属下领命。”他又像是有了脊梁,挺直了腰杆,彬彬有礼地行礼,“请仙君放心,属下此番必披肝沥胆,绝不辜负仙君的信重。”

    他在曲砚浓漠然的目光里,迅速地折身消失在知妄宫的门庭外。

    卫芳衡从隔壁走了进来。

    “您消消气。”她望着曲砚浓的背影,忧心忡忡地说。

    曲砚浓倚在栏杆上,看知妄宫下云海沉浮无定。

    “我没有生气。”她毫无波澜地说,“我只是觉得,这样的日子,一点意思都没有。”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