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姨娘脸色便是古怪了些:“叫我去你的别院,是个甚么意思?”
先前说好了给她一个别院来着,虽然未曾明说,但是语句里的意思还是分明的,怎的现在便是要去住她的别远了?
那可不就是寄人篱下?
一个姨娘连自己的别院都没有,还要跑去住别人的别院,听起来都够寒心。
“这还算是好的,若是论老太太的意思,你现在都在列祖列先的堂前跪着了。”
一个淡漠的白眼扫过去,秋月冷笑:“保不住自个儿的孩子,还有甚么资格在院儿里头带着?”
君姨娘心里一颤,便是不大好说话,只是略微皱眉:“那老祖宗可是也带着你一道儿罚了?”
“我倒还是好的,左右便是去柴房蹲上两日,待到夫人回来了,才是将我放出来。”
秋月扫了她一眼,微微笑道:“给你个忠告罢,这些日子便是莫要出去乱转,好生在我院儿里带着,我那些丫鬟还都算是称心的,有什么事情便是去寻了冬虫,老实等着夫人回来才好。”
君姨娘原本是生出来些许小心思的,却被秋月这一番话说得又打消了去,一时之间摸不准老太太是不是真的有嫌弃她的心思,干脆也就不问。
只是跟了秋月一路,没想到秋月竟然真的是进了柴房里去,柴房的地界分外偏僻,又是不少秋风扫过,冷的惊人,里头又是漏风又是寒意,地上堆着草垛,似乎还有不少虫子和老鼠之类的东西。
显然不是什么好地方,看来老祖宗是真的恼火了,虽然说得好听,等三房的夫人回来罚,但是已经将人丢在这等地方了,要是再有人使点小手段,怕是这辈子都不翻身。
还有两个老嬷嬷凶神恶煞的站在旁边,也不顾及君姨娘,只是厉声呵斥:“从今儿起,谁都是不准入了这柴房的,好生折腾一便这个小浪蹄子才成!”
君姨娘顿时听得遍体生寒,转身就往外走,却不成想冬虫半路拦着,一路带到了秋月的院儿里。
显然秋月的院儿里的人儿都是得了告知的,待君姨娘分外尊敬,一直到君姨娘入了院儿,冬虫才缓慢的直起身子来。
过了片刻,冬虫转身往外走,小心的绕过了几个人,一直到了府门口,才瞧见一个生的脆生生的小丫鬟。
那小丫鬟本来靠在门边百般无赖,一瞧见冬虫,立马笑嘻嘻的凑过来:“冬虫姐姐怎的是才出来?妹妹在外头等得可都是要累死了。”
“便是你话多!”
冬虫冲她笑了笑,又压低了声音:“最近几日府里不大太平,夫人他们还要过多久才能回来?”顿了顿,冬虫转头瞥了一眼院儿里面分外冷请,不由得叹了口气:“你也是知道府里的状况的,夫人一日不在,那大房的夫人就压着我们,秋姨娘平素有些本事,现如今却也落了柴房去,那君姨娘可是和大房夫人好着呢,恨不得瞧见我们三房闹出来点什么事儿。”
说着,冬虫回头瞥了一眼,冷笑:“这段时间夫人不在,姐姐也算是长本事了。”
原先夫人在的时候,她可瞧不见这么多人间百态来,那帮子人瞧见夫人都是一副笑模样,又是甚么都好商量的姿态,冬虫原以为人人都是这般的,可是跟了秋月一段时间,便瞧出来不同来。
虽说那帮子人瞧见秋月也是笑的,可是眉眼之中却夹杂着淡淡的鄙夷,偶尔说起话来都是微微抬着下巴,脸上带着几分得意。
大抵是因为觉着秋月是姨娘,有些什么事情真的求上门来了,便是又多了几分炫耀的心思来。
当然,也有些觉着嫉妒,毕竟秋月以往也就是许华浓身边的一个小丫鬟,后头又成了姨娘,虽然也是个主子,但是却叫人心底不舒服,瞧见了眼热。
“便是你嘴上没个把门的!”
那小丫鬟站在门口,微微皱眉:“这么些个事情,日后可是不能乱说,你自己掂量着,省的到时候出了什么麻烦还要交秋姨娘给你兜着,秋姨娘现如今这般,可是没有那么多本事了。”
顿了顿,那小丫鬟笑了笑,一副明目皓齿的模样,分外惹人喜爱:“明儿夫人他们应当就到了狩猎园了,这一路上走的可不顺畅,闹出了不少事情呢,不过最后还算是好的,等我一路赶过去,正好将院儿里的事儿跟夫人说一说。”
说着,那小丫鬟脸上也带了点心思来:“估计夫人也会很开心的。”
冬虫点头,便也不敢耽搁:“那我就先回去了,一会儿还要去给秋姨娘打点一下,要不然秋姨娘在里头受了委屈,我可是心里惦记的。”
那小丫鬟便是点头,却也拉着冬虫的手反复叮嘱:“你可是要记得,莫要叫那君姨娘钻了空子,夫人前前后后叮嘱了许多遍的,那君姨娘可不是甚么好东西,现在秋姨娘式微,若是真叫那君姨娘给坑害了去,约摸着这辈子你我二人都不能再夫人和君姨娘面前抬了头了。”
冬虫闻言,连忙跟着点头,脸色也有些肃穆:“你便是瞧着吧,自当是好生护着秋姨娘的,况且,君姨娘现在可是在秋姨娘的院儿里,估摸着有的人看着她,可是别想玩什么手段。”
“这才是叫人放心。”
那小丫鬟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才转身离开,倒是冬虫,一直目送那小丫鬟走了之后,才转身离开。
彼时,一阵微量的夏风扫过,卷着落叶堆在地上,腐了树根,噙着一点淡淡的暖意。
冬虫抬头,叹气,已然是四月天了啊。
马车辘轳。
许华浓靠在马车上,身边坐着的是张家姑娘,王家姑娘早都是趴在了马车上动弹不得,马车这段时间颠簸的很,一时之间都折腾不出来什么心思。
倒是张家姑娘一路摆出来几分耐心,对王家姑娘恪守礼数,又是帮衬着打掩护,叫旁人都看不出来这么点事情,瞧着人倒是觉得不错。
许华浓靠在马车上,车颠簸一下,她就忍不住瞥一眼王家姑娘,后来干脆也就坐在王家姑娘的身边,只是偶尔将目光顺着帘子往窗外看的时候,才觉得有些微凉。
这个天气,越来越叫人收拢不记住心思了,应当是觉着暖的,只不过,也不知道院儿里的消息怎么样了。
她这段时间什么消息都听不到,也不知道事态是个如何发展的,只希望能够顺一点,叫她早些回去,莫要耽搁了什么事儿。
正是想着的时候,却突然听见一声尖叫。
是从外面传来的,应该是丫鬟。
马车里的几个人都没有探出身子去看,毕竟是个小丫鬟闹出来的动静,她们几个主子就这样贸然去看,瞧着实在是没有甚么担当,怕是叫人瞧了笑话。
可是外头的惊叫声却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了。
张家姑娘耐不住性子,掀开了一点帘子去看,顿时大惊失色的转回头,脸色发白:“在外头有很多的蛇。”
当真是很多的蛇!
许华浓顿时一阵脊背发凉,想起来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那么多蛇在她的屋子里,她匆匆忙忙的跑掉,然后谁都没有告诉,却也都不敢多想。
她自己心里有疑问,但是知道要等到容瑾来了才能去问,否则她不过就是一个小女人罢了,还是一个身份地位都排不上,拿不出来的小女人。
张家姑娘一看到蛇就慌了,手指抓着帘子,往外面看过去,头皮发麻,突然转过身来,脸色苍白:“这些蛇,好像是冲着我们来的。”
很有目的的,直奔着着一辆马车。
许华浓的脸色更白了一些,手指攥着裙摆,不说话,安静的沉默。
她隐约好像猜测到了什么。
现在不过就是四月初,虽然有几分暖意,但是也暖不到哪里去,按理来说蛇的冬眠期应该刚刚过去没多久,怎么这个时候,就争先恐后的往外冒?
还有,那一天晚上,在她的房间里面堆积的那些蛇——
“容夫人,王家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妹妹?”
张家妹妹坐在马车的那一边,神色发冷:“要是这么多蛇都爬上了我的马车,被蛇要了没什么关系,若是传出去,被人污蔑栽赃什么,可是不好了。”
自古以来,蛇都是不好的象征。
要是真的有蛇颤上来,到时候很多人都会猜测,要是有有心人宣扬一下,怕是便会说此女命格如何如何,到时候传出去,很容易就带来很多麻烦。
“这些事,妾身也是不知。”
许华浓抿唇,微微摇头:“我也不曾知晓会有蛇过来,瞧着这些东西,也觉得头皮发麻。”
那张家姑娘脸色白了一会儿,却突然起身,抬手攥住了许华浓腰间的一个香囊,微微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笑,只是有笑不出来:“容夫人知晓,这个是什么么?”
许华浓瞥了一眼,点头:“是我这段时间一直佩戴的香囊,自家的丫鬟做的,从进宫之前便是一直带着了。”
言下之意,这个香囊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张家姑娘又是扯了扯嘴角,这一次弧度大一些,似乎是笑出来了,却突然掀开了帘子,左右瞧了瞧没有人,然后将手中的香囊打开,然后将里面的东西直接倒到了地上,又转身,将香囊拿回来,递给许华浓。
一连串的动作太快,许华浓双手发麻的接过了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