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浮山营的待遇不低,原本人们还嫌当兵的名声不好听,而且遇到苛刻上司,克扣粮饷,随意打骂,甚至用军法杀人什么的,所以当兵风险太大,人不愿为之。
但现在张守仁名声在外,浮山营没有肉刑,最多是打军棍。
打军棍算得什么?
随便哪个甲总,或是快班马班的衙役下乡催租子什么的,哪一个老百姓还没挨过板子是怎么的?几小板也怕,那不是笑话了?
当然,这些善良的百姓还没有弄明白浮山军棍是怎么个打法,不过等他们身临其境的时候,后悔也是晚了……
总之现在敢出声报名的,都是羡慕浮山营的威风和名气,对待遇和风险也是进行过一番评估,然后才怦然心动,踊跃报名。
老百姓是没有傻的,只有你真正取信于他,活生生的出现在他面前,并且做出实事之后,才会有如许效果。
不是甲队到高密来拉练,就算浮山营的名头在胶东再响亮,怕是也不会有人报名,更不会有人冒险行数百里,前往浮山报名。
“不就是几百里路,俺走得。这位将爷,一会叫人开给俺路引就是。”
在众人犹豫的时候,还是第一个报名的朱王礼最为爽快,最先一个答应下来。
在他的带领下,也是有十来个青年走了过来,都是表示要领路引和盘缠,走到浮山去报名当兵。
这个条件,在后世可能没有什么。
几百里路,坐车两小时,晃晃悠悠也就到了。
隔几百里路,甚至感觉都是家乡,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事实也可能是如此,相隔数百里,从风土人情到衣着吃食,还有言语,可能基本上都是一样的,加上时间短,叱咤立至,所以离家数百里根本不算出远门。
就算不坐车,改骑车,甚至就是步行,也是没有什么可怕的。
后世的自行车爱好者,一天一百多里二百里路的赶路,根本不算什么。身体好,平时锻炼多,骑行起来自是飞快。
就是走路,也是一天大几十里路,根本就很轻松。
关键之处,就是在路好。
后世的路,再差的也是比现在的要好上百倍。柏油路或是水泥路,笔直宽阔,标志分明,而且都受过教育,可以轻松看懂地图,甚至在有些荒僻地方,有指南针可用,定位定向,十分轻松。
现在的人,哪有这些条件?
身体差营养差还是小事,传染病多,瘟疫流行,就是最要命的事情了。
加上道路条件差,有道路就算不错,很多地方干脆就是村庄连村庄的夹堤,羊肠小道,或是直接翻山越岭,没有地图,亦无指南针什么的,而且那时候也没有人常出门,没有标志性的建筑,一旦迷路,浅浅的树林就可能把人困死在里头。
野物也多,遇到什么狼群老虎什么的,就得准备葬身狼腹或虎口了。
所以商旅都是结伴而行,要么就是在本乡本土的州县之间活动,离乡数百里,投到一个陌生地方去当兵,不是心志坚强和体能充沛,充满自信之流,是绝对不可能完成这种任务的。
眼前的青年,已经是在队文书官那里领取路引和盘缠路费,一个个信心满满,前途虽然艰难,但这年头敢站出来的也绝非等闲之辈,固然有不少人知难而退,但迎难而上的也是不少。
“俺一定要去浮山看看,亲眼看看张大人是何等样人!”
领了盘弹,朱王礼咧嘴大笑,他只孤身一人,家里大约连家俱也没有,所以也不回去叫人看门或是处理家当了,在路上捡了一根树枝,把盘缠放在一个小包里挑在棍子上,就这么大步向前,往着浮山方向徒步而去。
“张大人不会叫你失望的。”
林文远很喜欢这个姓朱的,爽直痛快,是一条好汉。这样的好汉,在浮山肯定是已经被吸引入军中了,但齐鲁大地之上,恐怕还是有不少这样的好汉存身草野之中,没有合适的契机,这些好汉豪杰只能终老乡间,或是无法发挥自己的才能就默默死去了。
“大人,真豪杰也。”
在冲着朱王礼叫了一句之后,林文远也是发自内心的赞叹。
眼前的一切,再一次印证了张守仁的决断之英明神武,一想到从高密到平度州,再到灵山,莱州,整个胶莱大地到处都有好汉被吸引入伍,接受浮山营完整的训练,林文远就是心驰神摇,不能自已。
“唉,可惜甲队叫曲二哥拿去了……”
在激动了一阵子之后,林文远也是颇感失落。
甲队现在的队官已经换了曲瑞,自己却是没着落了。
算算几个步兵队,够资格的队官真是不少,这一次究竟还有没有继续带兵的可能,或是独掌一队的可能,林文远心里也是没底了。
至于自己大舅哥的身份,林千户还真的没有列入计算的范畴之内。
张守仁的军人性格,还有那种公平公正的做事方法,大家早就心知肚明。凭本事能在张守仁面前争,凭关系什么的,还是自己远远走开,不要自寻没趣的好。
“我们走吧!”
从车顶跳下来,曲瑞的动作也是十分潇洒漂亮,更是惹动不少眼球。
高密典史官带着一群衙役赶了来,还带着地方甲首和民壮,密密麻麻的人群涌了过来。
一个哨长迎了上去,开始和县典史交接,说明情况,并且备案记录。
浮山队官是千户千户级,贴队是副千户级,哨官就是加府卫百户,并且有一些资深的百户,张守仁上报兵备和都司,加了把总官衔。
大明的把总不比后世伪清,那是正经的品级武官,这个哨长就是加把总衔,手按腰刀,身形威武雄壮,地方上的这些杂职官员自是十分奉承,围拢在这个哨长身边,点头哈腰,样子是什么恭谨。
杀伤这么多人,地方上是一定要上报的,而且逐级上报,可能一直到中枢内阁为止。
当然,这种消息是好消息,上报时是大家抢着接手的,就是眼前这典史官笑的脸都烂了,就是明证。
典史等于后世的公案局长,境内水匪旱匪都归他管,强势的典史会使得境内没有匪患,比如江阴的阎应元,上任之后,自己背负弓箭,率领精壮,把江阴的江匪杀的抱头鼠窜,根本没有敢留在江阴的。
没用的废物点心,也就只能平时混日子,或是等着捡漏发达了。
今天这种场面,对这个典史来说就算是捡着大漏了。
在林文远身上重重一击,曲瑞笑的十分开心:“高密事毕,就算有一些杂匪漏网,其中不少是有马的,我们再能耐,可也追不上骑兵,罢了。”
他斜眼看了看那个典史,还有懵懵懂懂的高密地方的民壮,低声笑道:“这些王八蛋,也不能白捞好处,总得出点力。他们之前不敢动手,是被响马震住了,吓坏了。现在咱们杀的这么狠法,是个人都不把响马看在眼里了,底下的事,也确实不需我们再操心了。”
高密毕竟是要紧州县,响马形成大股的可能不大,所以被这番痛剿之后,相信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变的十分太平。
当然,这是浮山之功,浮山营的声名威望,也必定会随着此役而水涨船高。
“听说平度州那边有马的响马多,纵横莱州等地,十分难制。”
林文远眼神热切,微笑道:“我想向大人请示,愿到平度州剿灭该地响马。”
现时的明军各营,除非是能抢掠生发,不然将领愿主动出战的,还真是不多见。不过浮山的风气就是如此了,不服气想上进,拿功劳说话。
功名但在马上取,男儿汉就是要如此!
听着林文远的话,曲瑞但只微笑:“此事大人断无不应允之理,到时候,我与你一同面请,一定帮你抢到这个功劳不可!”
……
……
在两个前小旗官,现千户千总武官计较要抢功的时候,张守仁也是从登州返回,眼看要到浮山地界。
此行他没有带多少人,只是张世福和张世强两人跟着,当然,黑室的特务头儿王云峰肯定也是带着少数亲卫随行。
此次登州之行,所获颇丰,所以相随而行的众人,此时脸上都是遮掩不住的笑容。
当然,所获不关朝廷官府的事,要是提起此事,众人都是一脸怒气。
朝廷也不是什么都不给,额定是浮山营一千八百战兵,就是按这个数字发饷,每个月每兵一两五银,月支两斗粮,每年发给一定布匹做衣纳鞋……当然,给的这些东西,全部是在嘴头上的。
登莱巡抚刘大人对自己的门生也不掩饰什么,直接便道:“朝廷现在左右支拙,胶东这里还算太平,想指望朝廷拨给粮饷,这是绝无可能之事。有限粮饷,都是留守登州的兵马优先,就算如此,都是供给不足。浮山营的饷械,暂且只能欠着。不过,官照关防,朝廷不吝惜,已经全部发放下来,官服腰牌,也是可以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