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强度的训练,必须补充营养。所以肉食不仅是口感味道问题,还是必须的营养来源。但这年代的养殖业就是个人养殖,农家小户散养为主,周期长,动物也瘦,当然,味道是不用说的。
后世是饲料催养,半年就能养出超过二百斤的大肥猪出来。
现在却是圈养散养,吃的食物也是以猪草和剩饭粮食为主,这样的猪周期长,肉紧而鲜,论口感是把后世的猪甩出十几条街去,但斤重也是差的远了。
除非有意外,不然的话,百来斤重就是到底了。
牛和羊这样的大牲口,都是如此。牛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明朝虽不是厉行禁止,但杀牛在舆论上会受到谴责,而且牛肉也不怎么好买。毕竟耕地里头需要的牛的数量极多,而现有的牛远远不能满足耕地所需,市场上的牛肉,除了少数是偷杀的壮牛,大半就是病弱将死的老牛,不能劳作了,才拿来杀了卖肉。
羊倒是没有这种顾忌,不过当时知道放羊的人也是不多,特别是汉人为主的居住区域。
鸡是后世肉食的主要来源,不过这个年头并不是家家养鸡,特别是养鸡也只是一小群,绝没有人家会大规模大量的养鸡。
除了不好伺候,就是害怕鸡瘟。
一场鸡瘟,辛苦就白费了,本钱都收不回来也不奇怪。鸭和鹅要好一些,不过浮山附近放养的也不算多,数量远不够军中所需。
这些百姓养的牲口动物都是有一定的数字,是几百年下来,百姓根据附近居民的数字,有购买力人群的数字来约定俗成着蓄养的规模。原本浮山营出现之前,沿海的军户是很少吃肉,连自己打的鱼都很少吃,大半卖了去换钱以备不时之需,更加不要提吃肉了。
只有逢年过节时,军户才会少买一点肉来打牙祭,不过在年节时,宰杀动物的数字正好也增加了,是一个双方都上扬的曲线图表。
军户如此穷困,比起民户的生活水准差的很远,这也是明朝军人地位低的一个显著例证。
现在当然是不同了,张守仁横空出世,靠着一个近海的优势,祭出靠海吃盐的这个大杀器,再加上发展出盐池来,风头之大,已经影响到了整个胶东一带的肉类品市场了。
份额还是这么多,吃肉的人成千倍的增加,市场当然受不了。
最近胶东市场,肉的价格涨了三倍,蛋的价格也涨了两倍有余,这弄的民户百姓怨声四起,因为他们的消费能力也不怎么高,肉蛋都叫浮山营买了去,他们就算花钱也不好买,偶然遇着了,价格也是在他们的消费能力之外,加上粮食短缺,各大商行优先供应浮山营,导致粮价也节节攀高,粮价一高,肉价更高,四周的百姓生活已经是受到了严重的影响。
适才张守仁回来之时,沿途也是已经想的明白。
今天有这么多士绅和生员伙同一起闹事,固然其中有不少是对自己眼红嫉妒,存心找事的人存在,但更多的,还是在宣泄一些不满的情绪。
四周围观的民户农人,虽是对浮山营的军纪和杀响马海盗的功绩都十分敬服,但也仅限于沿系的村落为主,因为有切肤之痛。
别的民户,现在切肤之痛反而是浮山营给他们带来的不便。
正因如此,张守仁和浮山营被羞辱的时候,围观的人虽多,却没有几个出来仗义执言的。
如此一来,解决肉食和粮食的难题,已经是下一步的重点。
张守仁这里的发展,也是和明朝的大局有点象了。
银子进来的容易,物资却是匮乏,有大捧银子,却无粮食,而且也没地方用去。
江南的大商和晋商,就是有这种困惑,而朝廷缺钱,那是另外一码子事,和普通的商人大户的情形是完全不同。
下一步该如何走,在目前为止,走的顺风顺水,智珠在握的张守仁,也是有点疑惑,甚至是困惑了。
“好了,你们男人家说起来就没有个完。”
天不知不觉间已经黑透了,家家户户都是掌起了灯火。
相比较而言,浮山这边堡中的军户人家,过的日子已经比以前都是强上一百倍。在这吃饭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是有饭香和菜香。
张守仁把这附近几个县和州的肉买来七成,除了供应军队,军户们也是家家有份,是大福利政策的一种。
只要在工程上或是盐池里效力,隔几天就发一次肉食,这就是福利的一种。
至于民户的抱怨,现在是暂且顾不上了……
“好了,吃饭,吃饭!”
林文远答应着妹子,然后在庭院中间点起了两盏灯笼,虽不甚亮,用来吃饭的亮度是足够了。
“你今天运气好,爹爹知道大哥快回来,昨天去海上忙活了一天,瞧,这是烧海螺,这是新鲜的蛤蜊,这是蒸的小黄鱼……还有这海参,得来可不容易……”
既然张守仁不守规矩,林云娘也就不客气了,今天她忙活到现在,最难得的就是一卖葱烧海葱。
这是鲁菜中的名菜,得来确实也很不容易。
林家老爹五十来岁,却是要潜到十几米深的海底,在湍流之中,摸了半天,才得来这一盘海参。
虽然每个海边的军户几乎都有这么一手,不过还是十分困难,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是我托了大哥的福了,来,请大哥满饮这一杯。”
张守仁虽然是满腹心事,不过此时也不便把公务上的事代入进来,等菜摆齐,果然是一桌海鲜,在后世可是价值不菲,这正经的野生海参,还有蒸的十分鲜美可口的小黄鱼,在后世已经是近乎绝迹了。
几口海鲜下肚,张守仁和林文远也是推杯换盏起来,酒过数巡之后,林云娘知道张守仁和大哥还要说事,于是把饼子端上来,叫两人就着菜把肚子填饱再说。
“今晚生受云娘了。”
对张守仁的客气,林云娘的回应就是一个熟练的白眼。
这小妮子,对张守仁倒是越来越熟不拘礼了。
不过她的手艺,倒是真没得说……看来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林云娘一定是早早就开始学习家务,在厨艺和女红上,都是一定下过一番苦功的。
当然,这种事还是看天赋,不然穷家小户的,除了盐可以尽足吃,荤腥和油肯定很少见得到,这些海货,以前捕了来也是拿到集镇上卖,自家是很少舍得吃的。
一席饭吃的宾主尽欢,张守仁嘴皮子虽不油,但两世为人,见识经历岂是等闲,随便说上两句,就是令得林家上下十分开心。
一直到起更时分,这才算是把这餐饭吃完。
“文远,虽然你刚回家,不过还是要请你同我谈一谈……嫂夫人,请不要见怪。”
吃完饭,等云娘和嫂子把残局打扫干净,张守仁便是邀林文远出去详谈。
到这时,连云娘在内,都知道不能再耽搁他们说正事,于是林家大嫂笑道:“你们谈便是了,要什么,招呼俺们。”
“成,嫂子先歇息安置吧。”
张守仁客气一句,又是向着云娘看了一眼。云娘先是脸上通红,接着便小声道:“也莫太辛苦了,早点歇息,什么时候不能说话呢?”
“这是和我说吗?”
张守仁明知故问,自是又吃了一大白眼,然后便是哈哈大笑,引着林文远一起出门而去。
……
……
“大人,要先请你恕我擅专之罪了。”
海风腥咸,吹在人身上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堡中现在到处都有路灯,还有巡夜的人,见是张守仁这个老大和林队官在闲谈,便是远远避开,顺道也是把闲人也赶开。
所以张、林二人,一路行来,都是十分安静恬淡的感觉。
“哦,什么事?”张守仁微觉意外,林文远是一个稳当人,所以派他去北京。他居然也有擅专的事,这还真是奇怪了。
“关于生铁的事,对了,还有粮食……嗯,下官在薛阁老府中,无意中听得一些消息,急切之间,就擅自做主了……”
林文远的口才实在不错,言谈之中,除了把擅自请铁矿官照的事先说了之外,便也是把几家晋商的底细详细道来,娓娓叙述之时,也是夹杂着自己的一些分析,这些晋商,自是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就林文远在北京的时候,他们就是把山西和囤积在京师的大量物资,一直北送。
究竟是怎么回事,以林文远的敏锐和直觉,尚且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不过,张守仁是一听就明白了。
利丰行老掌柜与他说过的事,又一次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这帮混蛋啊……”
林文远也是没有想到,范永斗那人模狗样,瞧着还算正经的商人,居然是和东虏暗中勾搭,这样的人,实在是叫人鄙夷!
“铁矿的事,你做的很对,做的很好!”
张守仁此时是用无比欣赏的眼神看着林文远,这个大舅哥,硬是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