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此事和利丰行也是息息相关,老头子这里多帮些忙,我们东主也不会说什么的……国华此去,从我这里调给你十来个人手,都是商行的老手,也略懂一些铁矿的好手跟随,遇事也有一些助力……”
“好,多谢了。”
此事谈妥,也是张守仁一大目的完成,当下宾主皆欢,再谈一些生意上的细务时,就是没有什么争执,很容易就谈下来了。
等张守仁步出商行时,外头已经有十几人站着,都是出门的劲装打扮,每人都有一匹适合长途出行的好马或是健骡,行李也打好了,等张守仁过来,各人都是一躬身,齐声道:“见过大人。”
“好,上马走吧。”
看到杨英明等几个自己人也在其中,都是精明外露的样子,张守仁心里也十分高兴。
钟显那边确实严重缺人,整个浮山营架子搭起来了,加上政务财务庶务工程器械一大摊子事铺排开来了,人手不足是明显之事,想要解决,最少还得有一两年甚至三年以上的功夫。
等杨英明等众多的青年学生成长起来,能力又强,忠诚度上肯定比外人强出很多,到时候,人才荒才算勉强度过。
从胶州出行,一路自是餐风露宿,辛苦自不必提,张守仁自穿越至今,除了几次登州行之外,连莱州府城也没有去过,这一次从胶州沿胶州一路西行,经高密,过安丘,特意走青州府城走了一圈。
青州比起登莱要富裕的多,府城之中人口过五十万,到处都是怡然自得的城市市民和过往的客商,人群稠密,脸上光泽也都较为红润,衣料也比登莱一带要讲究。
当然,时逢末世,叫花子乞丐的数量明显超过了正常水平,城中也有好几个粥厂都在放赈,这个年头,人心畏惧天命,为富不仁的当然不少,但富者愿周济贫民的也是更多。
张守仁除了注意各家商行卖的盐的产地是哪里,也关注价格。
青州几乎就不产盐了,虽然也有日照等靠海的地界,但海水含盐量不算高,也没有适合的滩涂,所以盐几乎全是外购。
现在浮山盐已经占领了青州盐七成的市场,因为浮山盐质优价廉,在登莱等处就是实打实的官盐,到青州这边来也是走的官盐路子。
胶莱一带的盐提举和巡检都是张守仁用银子喂饱了的,私盐就是官,官就是私,已经分不清楚,这些盐到了青州地界,直接就是把各种小路来的私盐冲的七零八落,虽然张守仁没有用强力进入青州,只是黑室派了一些人过来,有时候秘密解决几个想暴力赶走浮山盐的青州私盐贩子,除此之外,就是靠的商业手段来抢占市场。
剩下的三成,就是未来的强劲对手,淮盐。
淮盐到登莱太远,就算价廉加上运费就不值当了,至青州西南到青州府,也是有少量淮盐借着河道过来,但价格比浮山盐要稍高,之所以还有三成市场,是因为张守仁不放货给青州本地商行,迫于无奈,这些商行只能继续卖淮盐。
这道理很简单,现在张守仁是垄断经营,几个大商行是早就参与其中,算是有半个合作者的身份。
借助这几家商行,他能把市场扫荡的干干净净,产多少货,出多少货,利润几何,都是一目了然的事。
再多几家分销商,短期内可能会多产多销一些,时间久了,绝对是弊大于利。
后世来的人,就算不是经商者,一些最基本的东西还是接触和了解过的。
现在青州一境,包括青州府这里的商行,只要是经营淮盐为主的,多半是苟延残喘,艰难经营了。
他们继续经营淮营,要么倒闭关张,要么转行,要么就只能从利丰行拿货,成为商行以下的分销商,这个与他们直接到浮山拿货就是两回事了。
看商行,了解盐的行情,再看铁器,果然是到处都在缺铁,打铁的铺子倒是不少,但没有矿石生铁,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光是在城中一转,农具什么的就是已经卖极高的价格了,甚至是主妇必用的顶针缝纫针之类的小物件,价格也是比以前涨了好几倍上来。
至于最要紧的兵力布防,看的张守仁几个是频频摇头,林文远还好,跟随出来的亲卫们都是一脸的鄙夷。
青州城守营帐面上不知道是多少人,但实际上估计也就三四百人,其中还有一半是老弱,扛着木枪都嫌费劲的样子。
青壮也全是兵油子的样子,在城中四处巡行勒索,城门口处也是勒索商旅,不少人手中的兵器都绣的不成模样,根本就是吓唬人的摆设。
这副模样,连胶州这个州城都不如,青州府好歹还是府城,十几里的城墙,看着高大厚实,但凭这些兵来守,怕是人家一鼓之后,就能把城池攻破了。
“这样要是遇着敌兵来袭,如何得了!”
山东腹地,包括临清济南一带,也确实是没有遭遇过兵灾,山东上一次有事也就是闻香教的叛乱,一群闹事的农民罢了,根本不算什么威胁。
看到青州这样的情形,明显就是太平久了,心都懈怠了的原故。登莱一地,好歹以前要支应辽东战场,援助皮岛的东江镇,后来又被孔有德兵变闹的遍地烽火,所以登莱兵马好歹还象个当兵的样子,城守营和海防营总有一二百能披坚执锐的兵丁,看青州这里,堂堂一府,拉出来的兵连即墨营都不如,差距实在太大了。
现在看似无事,一旦有事,就是不可解的死局了。
怪不得李自成也好,张献忠也罢,除非遇到大股官兵,不然的话,纵横地方,几无能制者。
明朝的兵制,实在是大成问题,对地方的防守和控制,实在是非常的弱,中都凤阳,在明朝是何等要紧的地方,居然被流贼一攻就破,还差点威胁南京,而且现在各地流贼闹腾的年头也不少了,山东这里还是这般模样,也委实叫人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只能用“全无人心”来形容这些尸位素餐的地方官员了。
从青州再次南下,经青石关到济南府地界,再往南,便是莱芜。
到了莱芜地界,明显的感觉就是山多。
浮山一带,就是后世的青岛和崂山地区,原本就已经是山区了,这莱芜一境,更是群山绵延,放眼看去,到处都是绵延不绝的群山。
往西去,就是高绝千米的天下第一山泰山,往西南一点是冠山,宫山等等,到处都是群山山脉。
只是别处山脉,都是碧绿苍翠,莱芜这里的群山,多是裸露的石山为方,有一些地方,还是在不停的冒出烟火出来。
到处都有开挖过的痕迹,只是又重新被岁月的风雨给重新洗礼干净,只是留下一些残骸,叫人能约略看出当年的繁盛程度来。
“嗯,是铁矿石没错。”
张守仁再大能,开矿的事他就真的不懂了,几乎是完全的不通。
但好在李老掌柜推举的人中有好几个真正的内行,进入莱芜境内后,一直往西南就是进入了盆地矿区,绵延几十里到处都是矿山,整个矿区东西长达百里,南北宽也是三十余里,大型矿区就有好多个,张守仁一群人经过时,也是多次下马攀山,到裸露的岩石层去观察情形,很容易就能看到铁矿石露在外头,开挖起来,十分的方便。
就是道路条件十分恶劣,山上立上炉子,就是羊肠小道下来,然后经过坑坑洼洼的官道,送到莱芜城或是泰安境内,泰安是南北通衢的要道,生铁和熟铁送到泰安,运转就方便许多了。
但就是莱芜境内,运输十分困难,加上矿脉悠长,矿坑到处分布,都是一个两个的小炉子,出产有限,运输能力也有限,所以莱芜这边,一年出产的生铁就十分有限,以这个矿区规模来说,简直就是没有在开采。
“这也算是暴殄天物了。”
张守仁神色冷峻,连连摇头。
“大人,前头就是方下镇,内有金牛山和铁铜沟,都是蕴藏极丰富的矿区,也有可容骡车上下的道路,是现在莱芜这里最主要的矿区了。”
说话的是利丰行的一个伙计,姓徐名永,四十来岁,人很精明,就是一脸谄媚的微笑,叫人看着十分不欢喜。
但张守仁并没有歧视的感觉,人只要精明向上,懂得又多,就是可用之才。
至于谄媚,一般的小人物没有机遇,想要家人和自己过的好,不谄媚难道又能如何。总比那些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偏又一身死硬脾气,自视极高的秀才们要好的多吧。
现在的张守仁,因为胶州城外之事,对大明的秀才和士绅集团,从开始的好感和仰视,已经到现在的鄙夷和瞧不起了。
“好,我们去瞧瞧,咱们的官照就在金牛山,现在就直接过去!”张守仁应答着,不过突然神色变的古怪,他的肚皮,也是突然发出了古怪的声响。
林文远在一边笑的差点从马上跌下来,只道:“大人,你这肚子可是提抗议了!”
从莱芜城一路下来,张守仁心急公务,催马急行,早就过了饭点,各人以他为主,当然不能说什么,只能一路跟着。他就是这种急脾气,众人也知道说也无用。
不过别人不说,自己的肚皮却是提反对意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