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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三章 开火
    赵启年则是拼命握紧了自己的双拳,并没有早早的下达开炮的命令。尽管每门火炮都已经准备完毕,推实药包,上好炮弹,引火待燃,一切流程对每个炮组都是熟练之极,根本不会有任何错漏之处。

    在赵启年身边就是一个优秀的测矩手,在他口中,也是不停的报备着清军冲击而至相隔的距离。

    等到最后时刻,赵启年心中猛然一提,然后便是挥手,下令:“开炮!”

    “开炮!”

    每个炮长都叫的声嘶力竭,眼前的清军有四千人余人,旗帜如海,刀矛如林,凶恶的敌人对着浮山猛扑过来,而火炮的击发,就是浮山阵地反击的先声!

    一阵炮弹的呼啸响了起来,正向着浮山阵地冲击的清军就能看到对面突然有十数道火光猛然亮起,然后就是一大股的白烟,接着,便是一颗颗炮弹发出巨大的尖啸声,然后高速旋转着,向着他们迎头劈面的砸过来!

    浮山炮队有十四门火炮,其中最重的是两门九斤炮,也就是西方的十磅炮,然后是主力炮群,也就是六斤炮,最小的火炮就是三斤炮,炮弹四磅重。

    最小的三斤炮,打出的炮弹比成年人的拳头略大些,不论是打在人或是马上,高速旋转的铁球都是将其撕扯出巨大的血洞,甚至是将人砸塌陷了,砸的浑身筋骨碎裂,哪怕就是被擦上一点儿,也是可能造成巨大的创伤,在这个时代,被染上火药和铁屑的炮弹擦伤也是不可救治的重伤,几乎没有活命的可能,败血症,感染高烧,被擦伤的人还不如被炮弹当场砸死,最少还能死一个痛快。

    六斤炮和九斤炮的炮弹就更大一些,带出的风声和尖啸也更为尖利刺耳。因为火炮的炮身更粗更长,用的发射药更多,初速自然也大的多。

    十四颗铁球带着呜呜的尖啸,劈而而来,而清军阵列是四千余人排成了一个不到二里的密集阵形,当十几颗炮弹在天空飞翔而去的时候,就是注定要带走多条人命。

    然而此时火炮威势虽大,清军阵列还是走的很稳,虽然有不少人抬头去看,但多数人都是不以为意。

    在明清的交战中,火器已经占了重要的比例,辽东明军火器之多之复杂,从头数到尾怕是能超过一百种。

    最要紧的当然是各种大炮,而能遏止清军脚步的,也就是城墙和大炮。

    清军并不是不害怕大炮,而是在多数的战争中已经有了经验,明军的头几轮火炮都不会打的很准,不是远了就是近了,要等几轮之后,炮位一再调准,这才会打在该打的地方。

    所以在第一轮火炮声响起来之后,所有人都是继续前行,并没有什么特别害怕的感觉。

    只是有少数人,对浮山炮队是用齐射而不是一炮先发,慢慢校射的打法感觉奇怪,但也只是奇怪罢了。

    第一颗炮弹,直接砸在了清军旗丁阵中。

    嗡然一声,先是打飞了一颗人头,人头根本就不成形状了,只剩下无主的脖子,鲜血狂涌,那大半截身子还向前走了几步,然后才颓然倾倒。

    等这具躯体躺在冬季干燥土地的尘埃之中以后,另外一颗也是落了下来,这一颗炮子打在了队伍中的一匹战马上,洞穿马腹,直接打出一个拳头大的血洞来,那马嘶鸣一声,然后就是内脏和马肠子都流了出来,马上的骑士也是直接被甩出好几步远,猝不及防之下,他的脖子咯嚓一声便折断了。

    第三颗,第四颗,接连不断的铁球全部落在人群中,这一下清军才感觉到了事情不对。

    整轮火炮,是丝毫也不偏差的全部落在了清军阵中。

    很多人都是目瞪口呆,看着黑铁球尖啸着掉下来,每一颗都是带来极大的死伤,头两颗炮弹砸中人后,就是在地上弹了几下,每弹一下,多则四五人,少则两三人,非死即是重伤,而第五颗炮弹,正是威力最大的九斤炮弹,又正好落在了一队排的最密集的旗丁之中,先是发出巨大的尖啸,接着是连续砸中了五个人,都是砸中要害,当场死亡,然后炮弹继续高速旋转着前行,在人群之中,又整整擦着了七八人后,最后打到一个披甲兵的胸腹之间后,将这个马甲打的浑身筋骨折断,鲜血狂喷后,这颗带着硫磺和泥土尘屑的冒着热气的炮弹才消停了下来。

    而与此同时,所有的炮弹落点都是差不多,飞奔落地后,在冬天坚硬的大地上翻滚跳动,左蹦右跳,每一跳都是叫四周的旗丁胆战心惊,每一跳,都是带走无数条人命,每一跳,都是有一阵噼里啪啦的骨折声响与惨厉的嚎叫声!

    不过几息功夫,十四颗炮弹就是全部落在了清军阵中,犁出了一条又一条的血胡同!

    等爆炸声和惨嚎声次第响起后,第二轮的炮响,又是几乎同时响起!

    再一次的啸声响起,这一次所有的清军都是第一时间趴伏到了地上,再没有人敢前进一步!

    齐射之威,便是如此!

    明军火炮,要校射,单发,炮手动作和素质参差不齐,尽管所谓的红夷大炮和大将军炮都是威力巨大的数千斤重的大型巨物,但发炮者的素质决定了火炮的威力,在眼前这些战场上的八旗将士,还是头一回领略到这火炮齐射之威!

    并不是影视剧中的那样的火柱和烟雾腾起的模样,实心炮弹不会爆炸,这年头可能已经有延时引信引发的炮弹,但掌握这样的技术很难,短期内不大可能普及,也有链弹,多用于海战,而霰弹才是克制步兵和骑兵的利器,只是张守仁和浮山炮营还没有使用而已。

    但就是这些实心炮弹,带给战场上的杀戮和血腥也是足够多了!

    一枚炮弹从一个蹲着的清兵脸上擦过,整个脸上五官都在瞬间消失不见了,眼球被高速而过的铁球擦成了血条,鼻子没有了,半边脸都成了碎渣,等这个清军反应过来后,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叫喊……在未来的几个时辰,他除了蠕动和叫喊外就不会做别的事了,一直要到死亡降临,才是他能够解脱的时候。

    有人胳膊被打掉了,有人是被砸中了后背,整个脊梁骨都碎折了,趴在地上,这个人一直不停的呕着鲜血和血块,不停的想爬起来,但胳膊所撑着的,已经是一副不能称之为身体的一摊烂肉了。

    “明国火炮之威,竟致如此耶?”

    一个带甲喇衔的牛录额真满头大汗,他身边的人已经全部趴在地上,包括勇悍无比的护军和前锋营的重甲战士在内,那些普通的旗丁是如此,披甲兵也是如此,那些旗鼓包衣们,则是恨不得立刻转身就走。

    要不是军法震慑,要不是还没有反应过来,恐怕战线已经崩溃了。

    这不是侥幸,也不是夸张,也不是清军是一支无能的听到炮声就崩溃的军队,而是这样的齐射杀伤,实在是前所未见,身处炮火威胁中的清军,最少在第一时间,精神上接近崩溃了。

    战线停滞,炮队的所有人都是满脸的兴奋。

    虽然除了测矩手和指挥员之外,所有人都没有功夫去观察,就算要调整炮口也是测矩后经队官们和炮长命令后的事了,在场的炮组成员,除了忙碌,还是忙碌。

    搬抬手们已经把小褂子都脱了,短短时间,已经打了三轮,火药包,炮弹,不停的往前头搬,这一次浮山炮队出击,炮弹带了一千余颗,硫磺火药一万多斛,平时无事时,就是装成药包,配好份额,在此时就是拼了命的搬抬而已。

    搬上来的药包和弹药放好,前头已经放低炮口,清膛手在紧急清理炮膛,一点儿药渣残留也是不会留下,然后再用推杆塞实药包,放上炮弹,重新校准炮位,一系列紧张的动作都是对着过千斤重的火炮……哪怕就是三斤炮,也是六百多斤,也不是容易搬动的。

    几轮炮打下来,所有人都是满头大汗,但每张脸上,却都是满满当当掩饰不住的兴奋之意。

    赵启年一直是在观看着炮轰的成果,等他看到成片的清军都趴伏在地上时,一种难以掩饰的满足感油然袭上心头。

    这便是火炮之威,足以震撼天地,摧残敌军的军心。

    但他并没有把这种得意展露在脸上,一切如旧,他只是微调了火炮的射距,把落点往中阵和后阵的披甲兵身上引了一些,那些白甲兵,数字是二三百人左右,身上最外重的铁甲甲叶上涂着银漆,所以银光闪闪,格外引人注目。

    若是能把这些最精锐最令人恐惧的敌人消灭在炮火中……只要敌军仍然是保持现在的态式,或是继续龟速前行,就一定能达到满意的效果!

    而就在此时,清军营地后阵的号角声响的更加凄厉,似乎是猛然发力一样,大队的当后备力量的骑队,多半是前锋营或是护军营的白甲如利箭般的前冲,他们带着新的军令,挥动旗帜,奋力策马向前,一时间,地动山摇,竟是遮盖住了炮击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