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天寒,未到腊月已是大雪纷飞,大地上覆盖了厚厚一层雪,入眼一片苍茫与萧瑟。
腾龙城,楚家。
如此大雪本该一片静谧,可今日的楚家极其喧哗吵闹,人人围在广场,目光仇视的盯着场中一个布衣少年,神色中充满了愤恨和指责。
“把这个祸害逐出家门!他们父子两都是只会给我们带来灾难!”
“没错!就是因为十六年前楚云霄私自悔婚和妖女生下这个孽种,我们楚家才会得罪萧家!”
“这次又是因楚云霄擅作主张才害得家族损失惨重,若是留下楚铭这孽种,我们不知道还会有多少厄运!”
道道无情冷冽的谩骂接憧而来,少年身体剧颤,紧握的双拳有点点血迹溢出,却万分不及内心的伤痛。
“不会的,爹爹修为已达气海境七重,以他的实力怎么可能会死在龙渊古境?”楚铭双目通红,低头喃喃自语。
龙渊古境是一片上古秘境,太星王朝将其外围开设为历练场所,天下武修达到气海境三重均可进入,只是楚云霄因十六年前悔婚一事倍受打压,直到气海境七重争取到名额。年少的楚铭本以为父亲此次定能带来好消息,从此楚家不会有人再歧视打压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等到的却是一个惊天噩耗。
“气海境七重又怎么样?龙渊古境危险重重,涅盘强者都不敢轻易深入,你爹仗着修为高深便违反命令擅闯禁地,为了救他,族内搭上一百八十三名精英,他就算死了也是楚家的罪人!”少族长楚弘毅揶揄嘲讽,他是家主楚啸天的独子,此次龙渊古境便是由他带队。
“住口!我爹为人沉稳!不可能不顾族人安危擅闯禁地,你血口喷人!”楚铭愤然低吼,他无法忍受旁人为父亲扣上莫须有的罪名。
“放肆!事实摆在眼前,你如何狡辩!”楚弘毅竟不敢对视那双赤红冷冽的眸子,只得怒声喝道。
看得楚弘毅目光刻意躲闪,楚铭微微一怔。
父亲的死,必有隐情!
“少族长说的没错,楚云霄修为再高,连累族人便是祸害,这种人死了也是罪有应得。”
“他以为他是谁?居然还敢质疑少族长?”
“你没看到么?人家年纪轻轻就达到炼体十重,是太星王朝第一天才,当然目中无人了!”
“…………”
听着一道道刺耳的指责与嘲讽,楚铭布满血丝的双眼在周边人群一一掠过,胸中燃烧的怒火达到爆发的边缘,但他最终忍耐了下来。炼体十重的实力可以横扫同辈,但绝不是楚弘毅等老一辈人的对手。
“十年一日又如何?!”
“炼体十重又如何?!”
“天赋再高又如何?!”
“本以为通过自身努力可以改变族人对他们父子的看法,可到头来呢?他们诬陷爹爹是罪人,称我为孽种!”
“这个家族,还能给我什么?!”
苍凉的北风从耳畔呼啸而过,风雪虽寒,却冷不过楚铭的心。
他抬起头,望着白雪苍茫的天地,嘴角泛起浓浓的自嘲,更多的是悲伤。
“爹,您不是说只要我达到炼体十重便告诉我娘亲的下落么?铭儿做到了,爹,您看到了么?铭儿真的做到了!”冰凉的雪花落入眼眸,顺着褚炎的脸庞缓缓流下,分不清是泪水还是冰雪。
慈父的微笑历历在目,而如今物是人非。
楚铭没有看众人一眼,透着孤独与寂寥的身影渐渐远去。
之后一整天,他都呆坐在自己与父亲常住的破败小屋里,望着桌上一块火红色的兽角发呆。
这块兽角是父亲临去龙渊古境前交给他的,平时总见父亲满含复杂的捧着兽角叹气,楚铭询问却不曾得到结果。
“此物莫非是娘亲所留?”楚铭心里忽然闪过念头,随即小心翼翼地把兽角收入怀中,无论这兽角是不是娘亲的东西,也不管它隐藏着什么秘密,如今却是父亲留给他唯一的遗物,楚铭自然视若珍宝。
“爹他从来不是莽撞之人,绝不会违反命令擅闯禁地,楚弘毅一定在说谎!”悲痛过后,楚铭渐渐冷静,心中浮出许多思路,他相信楚弘毅说的绝不是真相,但显然他们不可能将真相告诉自己。
“绝不能让爹爹蒙受不白之冤!我如今已是炼体十重的修为,距离气海境已是不远,终有一日我会亲自进入龙渊古境追查真相!”楚铭目光坚定,当即双腿盘坐,手掌相对横腹前,运转灵诀吸纳灵气淬体。
炼体、气海、涅盘,便是修士三大境,每个境界又分十重。
炼体境界旨在吸纳灵气洗髓伐骨,只有在丹田中开拓气海,成为气海境武修才能灵气外放,隔空伤敌,达到十重圆满便可在体内凝练涅盘真火,成就不死之身,弹指之间,排山倒海,撕天裂地。
据说在三大境之上还有更高深莫测的境界,不过楚铭却未曾听人提起过,而且距离现在的他也还太遥远。现在他要做的便是潜心修炼,以突破气海境为目标。今天族人们的冷漠让他更看清了这个世界强者为尊的生存法则,以前有父亲庇护,如今一切都要靠自己。
化悲痛为力量,楚铭修炼起来格外拼命,院外那些为楚弘毅庆贺凯旋而归的击鼓鸣锣声就是他前进的动力,他渴望变强,渴望早日突破气海境,为父亲洗刷冤屈。
刚刚突破炼体十重不久,本该需要至少半个月的时间才能令新的灵气在体内沉淀,然而三天下来,楚铭凭着坚韧的意志和过人的天赋,将这期限生生缩短,全身皮肤隐隐泛出莹玉光泽,丹田中蠢蠢欲动,竟有了开拓气海的征兆。
但开拓气海绝非想象中那么简单,世间不知多少青年才俊止步于此,再者楚家多番打压,没有灵药辅助,楚铭单凭自身毅力更比常人艰难数倍。
他一身傲骨,绝不向家族卑躬屈膝,无论前路多么艰难,他都会靠自己的双手打出一片天。
而在他这般废寝忘食的苦修至第七日时,破败的小木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楚铭微微皱眉,印象中楚家的人每次前来都大马金刀直入,从不会这般客气敲门,而且这个时候还会有谁来找他?
把门打开,楚铭微微一怔,管家陈广陌恭敬的站在门口,一改几日前的冷嘲热讽。
此人是楚天啸的心腹,平日里没少针对他们父子,此刻竟带有几分讨好之色,楚铭心知有事,心里暗自警惕。
看着一身麻衣孝服的楚铭,陈管家目光微微闪烁,却不表露出来,笑着说道:“炎少爷,家主请你到客厅一趟。”
“楚天啸找我?有什么事?”楚铭冷冷一笑,“炎少爷”这个称呼让他感觉那么陌生,他与父亲是这个家族的分支,与楚家之间的血脉关系早已清淡如水,若不是父亲对这个家族有强烈的归属感,楚铭早便离开此地独自闯荡历练。
以往楚天啸对他们父子诸多打压,此刻却令陈管家笑脸相迎,反而让他不寒而栗。
陈管家却仿佛没有听出楚铭话中的讥讽一般,脸上仍是挂着谦卑讨好的笑意,说道:“是中州萧家老族长要见你,炎少爷还是赶紧跟我走一趟吧。”
“中州萧家?”
楚铭更觉迷惑不解,十六年前因父亲悔婚,萧楚两家已经老死不相往来,而且萧家是太星王朝三大世家之一,萧老族长萧绝作为掌舵人,元海境十重的绝顶高手,怎么会亲自来到小小的腾龙城楚家点名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