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走后,这小小的院落顷刻间化为乌有,连一点渣滓都不剩。
山腰上发生的事情自然没人去告诉幽夜,幽夜一心只顾着沐梓禾的安危。
在护送昏迷不醒的沐梓禾去西萧国后,幽夜和沐霖就带人走遍各地寻找珍贵的药物,这一去就足足过去一个多月,等他们回来,沐梓禾也离分娩期不远了。
对此,幽夜回来就揪住萧宸瑨不放。“为什么七儿提前生产?难道她肚子里的孩子……”
“是啊,不知道那个圣手毒医到底在孩子身上用了什么新药,没到十月怀胎满,她就发动了。”萧宸瑨紧紧拧着眉头,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你进去好好陪着她吧。”
幽夜一看萧宸瑨脸色,心立时凉了一半,拳头捏紧就直直冲了进去。
席慕蓉和沐霖搬运药材过来就看到这一幕,不约而同紧张地望向萧宸瑨。
“小七(嫂嫂)的情况你也没办法吗。”
萧宸瑨摆摆手,眉头还是拧得死紧,“你们离开的这段时间我为她保胎,早已做好十足准备了,就不知提前生产后果是好还是坏。你们与其问我,不如求神拜佛问问天。唉,真是够折腾人的,他们怎么每次都不得善缘呢。”
听到萧宸瑨如此说,席慕蓉更是焦急了,还真的按照他说的去求神拜佛。
翌日,寅时左右沐梓禾就在榻上翻滚,羊水也破了,一切都和寻常妇人生产没什么不同。直到萧宸瑨和稳婆全力助产中途,才终于发现不对。“啊,这孩子的皮肤怎么是黢黑色的。”
“什么?”幽夜本来和他们只隔离一道屏障的距离,闻言坐不住了,冲了进来。
“萧宸瑨,要是大人孩子必须要选择其一,我希望你保七儿!”
萧宸瑨没好气地吼,“你当我不知道沐梓禾有多重要吗。只是这……稳婆,按照这孩子皮肤黢黑的情况,能活下来吗?”他就怕是死胎。
谁知稳婆也拿不准了,她给那么多孕妇接生,也见过不少孕妇生出的死胎,那些死胎大多都是刚死没多久,就是死了多时,面色也顶多青紫不像现在这样黢黑,看着都像是碳人。
“这,皇上,请恕民妇无知,这种情况我也没见过啊。”
萧宸瑨眉头皱得更深,看向榻上挣扎生产的沐梓禾,心里充满不忍。半晌,他还是下了决定,让稳婆继续让孩子出头,然后自己走向屏障之外。
“怎么样了,萧宸瑨你跟我直说,孩子他……”
不到真亲眼看见的时候,他真不愿意相信他和自家七儿期待那么久的孩子莫名变成死胎。可恶,老天怎么能这样对他们。
幽夜现在不止一次暗恨老天的残忍,更暗恨自己当初的轻敌。
要是那时候让沂南直接上而不是自己逞能,七儿就不会变成这样!她不被歹人抓去,现在生产时就不用面对那么残忍的事情。
从头到尾,幽夜和萧宸瑨交流的声音都很小,是以榻上的沐梓禾不知道。
她现在只觉得从头到脚都是轻飘飘的,像是随时魂游天外般。第二次生产,她知道现在孩子已经冒头了,过不久她就能亲手抱抱第二个孩子了,属于母亲的甜蜜席卷了她的胸腔,让她又不禁生出一把子力,狠狠往下排出,要加快生产的速度。
稳婆不断叫着用力,见到孩子皮肤越来越大块的黑色斑纹,心中害怕也不由对沐梓禾产生同情,这孩子就算生下来,不死也离死不远了,对母亲来说真不如不生。
“萧宸瑨,萧宸瑨……”沐梓禾在榻上大喊,“我的孩子,你快看看孩子健康吗。”
这次难得能从头到尾清醒地感受生孩子的感觉,沐梓禾满心欢喜,就想着孩子生下来好好抱抱,补偿这些日子以来的空虚。
萧宸瑨被她一叫回过头来,幽夜看着这一幕紧皱眉头欲言又止。
萧宸瑨看不惯他这般畏缩,一把推他上前。“总不能一直逃避。”
幽夜也不是如萧宸瑨所想的那般逃避,只是无法跟沐梓禾解释孩子异常,满心与甜蜜相反的苦涩罢了,让他一时嘴拙,真不知该如何和沐梓禾说。
他眼尖也看见了孩子皮肤黑黢黢的很是吓人,一看不像是活人的颜色。
可那毕竟是他们两人的孩子啊,做父母的又怎么会嫌弃……他就是怕孩子生下来不像是预想中那般美好,会让七儿美梦破碎,到时候只会让她受打击。
被萧宸瑨这么一推,幽夜就是再无奈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了。
他接过稳婆手里的孩子,摇了摇,却讶然发现孩子的身体皮肤是黢黑色的,隐约还能看见古怪的斑纹,可再近一看,那些黑黢黢的表面不过是死皮,他轻轻揉揉,竟然搓下来一层,惊得他一声叫。
“怎么了,我们的孩子怎么了。”沐梓禾经过一天一夜的生产,已经疲累不堪。
强睁着眼睛想好好看看孩子,奈何幽夜挡着不让看,她就生气了。
幽夜发现孩子并不是一副死人样,当真高兴得很,不停地在心中道“柳暗花明又一村”。他用自己内功缓缓清除孩子身上的黑色污垢,再一看,赫然是普通孩子几天后长开了的白胖样子,他喜坏了。
“七儿,快看,我们的第二个孩子好漂亮。”
幽夜将孩子抱给沐梓禾看,沐梓禾最后的一眼满足了,还没等看清就昏睡了过去。
后面的萧宸瑨心说幽夜真是胆大,正要接过在他眼中已经和死婴无异的孩子,然而叫他诧异的是,幽夜见他伸手居然摇摇头,反驳:“你看,我孩子一点事情没有。”
“你脑子没坏吧,我亲眼看见孩子皮肤黑黢黢……”
萧宸瑨正说着,就亲眼见到幽夜怀里的孩子,褪尽污垢一副白嫩嫩的样子。
这孩子还睁着仿佛真能看见东西的黑溜溜大眼睛,可爱程度比当年的安小沐有过之而不及,纯真空白的眼神一看人都能把人心看化了。
萧宸瑨满心都只剩这孩子乌溜溜的大眼,也顾不得这孩子生长程度远比正常孩子还可怕,可以说是从幽夜怀里把孩子抢到手,然后摇摇晃晃咿咿呀呀逗孩子笑。
稳婆见到这一幕眼睛都瞪得脱窗,想到这可能是皇家秘辛,连忙垂下头装不知道。
“看来那圣手毒医的新药就是促使孩子超脱自然界限,比其他孩子的生长速度要快一些。咦……”萧宸瑨摸了摸孩子全身骨头,“好武骨,这柔软的体质和坚韧的骨骼,分明就是练武奇才,不愧是你的儿子。”
幽夜这才记起,他们刚才一心以为这孩子是死婴,后来也顾着惊讶,压根忘记看看这孩子是男是女了,好在萧宸瑨细心,这才知道了是男孩。
“高阳山上的桑茹先生为七儿诊断出喜脉的时候,我就和七儿说过,这一胎是男儿就叫幽桑,是女儿就叫幽小馨。”幽夜又接过自家新出生的嫩儿子,乐呵呵一脸傻样。
萧宸瑨一听他要给儿子起名叫幽桑,脸就绷不住了,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幽桑,忧伤……噗,真是好名字。”
幽夜和小孩玩起了拉手手的游戏,竟也没注意到萧宸瑨说什么,还得意自己名字起的好。“怎么样,是不是不错。我的小幽桑,你这次可没少让你娘亲困扰,将来可得好好孝顺她。来,我带你去休息噢。”
这也是继安小沐之后,萧宸瑨再一次看到幽夜对谁笑得那么“憨态可掬”。
不过回想起那个圣手毒医一脸阴沉样,看着都不像好人,他精心研制要用在一个孩子身上的药,可想而知不是什么好药。以后,看来他得多多留意这小幽桑的身体了。
“对了幽夜,沐梓禾这次被人用了药,身体日后浮现什么后遗症你再来找我就未免太耽误时间了。不如,你等我确认了沐梓禾身体真没问题了,再回尤和国去?”
幽夜抱着孩子一回头,“那敢情好啊,萧宸瑨,麻烦你了。”
他现在什么都不图,要的就是媳妇孩子都平安。只要他们好好的,自己怎么样都行。
如果媳妇孩子都随时处在危险境地中,那他如何能放心,在前方和敌人放手一搏?
鉴于生产完幽夜和萧宸瑨属意沐梓禾母子留下来好好养身体,一群人就更小心呵护着这母子俩了,来自沐家还有凌天爵等人的关心,让一群人紧锣密鼓地准备天南海北的奇珍,源源不断送到了西萧国皇宫,有时候让萧宸瑨直挑眉,戏称有这对母子在他这儿,西萧国白拿了好多好处,这买卖做得一点不亏。
这一闲下来,幽夜都快要忘记了调查慕青和圣手毒医关系的事了,也就错估了这件事本身带来的更严重的危害。
“让幽夜出来见我。”这日,一名浑身萦绕着浓重血腥气,眼神如地狱归来的罗刹的男子大步流星紧逼西萧国皇宫。
他找幽夜找了两个多月,才知道幽夜为了妻子生产干脆搬来西萧国住了,难为他像是跳梁小丑,蹲在尤和国盯视那么久,简直气煞他也。
这次不但要给青儿报仇,他还要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狠狠尝尝厉害。
“你是谁,凭什么见我们皇上的贵客。”
“无名小卒,不配知道我的名讳。再不去通报,你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守卫皇宫的侍卫闻言立时大怒,挥动长矛向男人打来,却不料被男人三两下拧下头颅,血腥一片。围观的百姓也是哗然惊醒,四散奔逃。
皇宫外的血腥场面被人学得惟妙惟肖,传入幽夜耳中,他眯起眼,把孩子交给沐梓禾。“这人是冲着我来的,那我就去看看。”
沐梓禾不无担心地看着他,“小心。”
幽夜点头,出去,正碰上男人耐心告罄,大步再度走进。
两人会面,双目对视间一道火花激烈闪现。“就是你要找我。”
“我的徒儿被你所杀,今日我就来向你讨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