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李信穷困潦倒的家境,绝对没有闲钱购买饰品或者罗盘这种小玩意。他的怀里之所以揣着这块罗盘,乃是他在学府书库翻阅藏书之时,无意间在书架后面的空隙中拾取而来。
对于任何人来讲,这块明显破损得失去价值的罗盘,绝对是无用的垃圾。可对于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得到任何玩具的李信来讲,这块罗盘却是上天赐予他的玩物。
尽管与他同住一室的伙伴,都觉得这块罗盘又旧又破,丢在地面上也不会有人去捡,可他仍然小心翼翼的将其擦拭干净,每天随身携带在身上。
胸前罗盘的异状,在李信进入北陵城繁华街道,混入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后,悄然消失不见。
虽然罗盘表面的光芒就此消散,但罗盘表面那些代表着星位的斑点,却比之从前更加明亮,而且整个罗盘看起来,成色要比从前簇新许多。
穿过行人如织,喧嚣热闹的街道,李信走入北陵城东城区的街道。
与西城区及城中心街道两侧高大的楼宇,繁华的商铺相比,整个东城区在气派与规模上都要寒酸许多。
一眼望去,整片城区内竟是连三层高的建筑都看不到。即便是唯一那栋位于城区中部的二层小楼,也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墙体表面斑驳不堪,悬垂下来的廊檐也因为瓦片的残破,如同狗啃的一般,参差不起。
就像是每座城市繁华的背后都有一片肮脏的臭水沟,东城区在北陵城那些富贾商贩的眼中,就是一条有如臭水沟般的存在。
这里是富人们见到后,会立即掩鼻离去的肮脏地,是小贩从不会涉足的贫民窟,可这里,同时也是李信家庭的所在。
李信的家位于东城区纵深处杨柳胡同内里,与东城区其它房舍一样,杨柳巷的房舍也倍显破败寒酸。
整条小巷内有三十几户人家,却找不到一扇完整或者有八成新的木门。不仅如此,很多家庭因为贫困的缘故,连糊窗纸都消耗不起,只能在冬季来临的时候,用一块块厚重的木板,将窗口死死封堵住,而在夏日到来之际,再将木板撤去,以作通风窗口之用。
在小巷内,李信的家算是打理得不错的所在。起码院落里间房舍的窗棂上,还能用李信自学府带回来的废旧纸张封糊住。
推开木门,只有十尺见方的小院内,立即有刺鼻药味扑面而来。这股浓重的草药味,足以让任何想要进入小院的人望而却步,可李信却没有迟疑,而是迅速装出一副笑吟吟的模样,快步进入院落。
“娘,我回来了!”人未进入院落,李信已然发出声声呼唤。
小院后方的房舍内,传来一阵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又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房间内的咳嗽声,令李信内心一酸,行进的脚步不禁改变成小跑。掀开门帘进入房间,他立即来到右侧的卧室内,快步走到床前。
靠着冷墙的床边,一名面色苍白,满面病态的中年女人,正挣扎着想要从床上爬起来。
见母亲坐起来都很吃力,李信眼中升腾起一层湿润的水雾,极力强忍着这才没有让泪水滚落。
“娘,不要动,您躺着就好。”李信温柔的说道。
轻轻的扶着母亲躺下,小心的为母亲掖好被子,他这才在床榻前方坐了下来。
“信儿,这还没到年假,你怎么从学府回来了?”床榻上,虽然形容憔悴,但却满面慈爱之色的女人,轻声问道。
李信身躯微微一僵。他不敢直视母亲的双眼,而是抓起桌面上一包草药,支支吾吾的回应道:“娘,今年雪下得早,学府提前放了年假,要不然我也不能提早回来。”
“哦。”女人点了点头,可目光中却又显露出一丝怀疑之色。
她趴在床边,探出头望着已然走入灶间生火熬药的李信,说道:“信儿,熬药的事情你先放一放,你过来,娘有话问你。”
李信的手突然抖了一下,握着的火镰掉入炉膛的茅草中。快速将火镰拾取出来,他不敢忤逆母亲的意思,再次进入房间。
“信儿,学府提前放年假,可曾举行会考?”女子问道。
李信用手轻轻的绞缠着衣襟,低声回应道:“回禀娘亲,学府举行会考了。”
“那你怎么不和娘说说你的成绩?”女子颇有些嗔怪的说道。
李信深吸口气,努力平复着因为对母亲撒谎而导致的紊乱气息,弱弱的回应道:“这次会考,我考的不好。没能摘得榜首,只是获得第二名。”
“第二名?”女子眉头微微蹙起,却是没有苛责李信。她怜爱的捉着李信手掌,轻声说道:“信儿,不要气馁。今年未考好,明年再考便是。倒是娘亲这副身体拖累了你,导致你无法安心在学府读书。”
母亲越是宽容,李信内心越是自责。他没有说话,再次默然来到灶间生火熬药,并且为母亲准备好清晨的餐饭。
一上午,李信都在忙着劈柴,收拾屋子与院落。因为他的回归,这个摇摇欲坠,破败不堪的家庭,恢复了一丝生气,也洋溢起一丝欢乐祥和的气氛。
中午时分,再次为母亲准备好汤药,安顿好母亲后,李信回到卧房。
尽管一上午的忙碌,让他很想躺下来舒舒服服的休息一会,可他却没有那样做,而是盘膝坐在床上,再次修炼起《养神经》。
一丝丝气雾,随着他的呼吸间,再次汇聚于头顶,养神经激发的身体热量,也随之扩散开去。
也就是在李信一身热量再次被调动到极致后,他怀里的那块罗盘,表面再次绽放出黑光,不断吸食着他身上散发出的热量。
罗盘表面,那些尤为明亮的光点,变得更加明亮。在光线昏暗的房间内,这些光点透过李信的衣衫投射在地面上,形成一副仿若星图般瑰丽的投影。
坐在床上调息的李信,看到地面上的光点,微微愣了一下。
下意识的向胸前衣衫望去,他立即惊讶的发现,这些光点正是来源于他的胸口。
“难道是那枚罗盘么?”李信狐疑的将罗盘拿了出来。
在罗盘完全显露的一刻,表面的光华骤然消失,又恢复了往昔的平淡无奇。
由于从前李信就经常把玩罗盘的缘故,他对这枚罗盘再熟悉不过。将罗盘放在手中观察顷刻,他立即发现罗盘比从前光滑许多。
“这个小玩意怎么会突然变光滑了?”李信并未将罗盘的变化放在心上,而是随手将其放在身侧,再次修炼起《养神经》。
一身热量再次顺着身体散发出去后,李信悄然将目光投注在罗盘上。这一望,他不禁怔住。他惊讶的发现,这枚罗盘在沾染了他身上散发出的热量后,变得无比漆黑。不仅罗盘表面出现极大变化,就连罗盘上那些代表着星位的斑点,在明亮过后,也如同鲜活了一般,散发出一道道明晃晃的光亮。
倏然,罗盘表面爆射出一团黏稠的黑雾,紧接着这些黑雾不断汇聚,最终幻化成一尊身穿宽大黑色长袍,头上带着尖顶黑色高帽的中年人身影。
雾气幻化的中年人出现在虚空中后,伸了个懒腰,发出阵阵倦懒的叹息声。完全舒展开身体后,他这才将目光投注在李信身上,惨白的面容间显露出一丝尤为诡异的笑容。
“桀桀,是你这个修炼儒门基本锻体法决的小子,用精气唤醒了本天子?”黑影怪笑着说道。
眼见着雾气幻化成的黑影居然能够口吐人言,李信感觉后背凉飕飕的,惊出一身冷汗。
他在学府期间,博览群书,所学可谓繁杂。可是这个黑雾人的出现,颠覆了他全部学识,一时间他不禁愣在床上,脑海中不断搜索着有可能解释眼前场面的知识。
本能的,李信想到了一些介绍界师书籍中描绘的,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许多创灵级界师制造的稀奇物种。只是,能够承载创灵级界师塑造出生命的物件,除去创灵级界师修炼出的体内世界外,必须是上品法宝,而眼前这块破旧不堪的罗盘,怎么看都不像是传说中只有等级极高界师才能发挥效能的上品法宝。
心中翻江倒海无比惊骇,可生性倔强的李信,脸上却未流露出畏惧。他直直的望着虚空中这尊加上高帽,足有两米高的影像,问道:“你是什么人?”
李信平静的表现,令黑衣人感到很是不舒服。他抖擞精神,威风凛凛的俯视着李信,狂妄无比的说道:“无知小辈,你难道连无常天子的名号都没有听说过么?本尊就是传说中的地府掌控者无常天子。”
“地府?掌控者无常天子?”李信自言自语的呢喃道。
他并未被无常天子气势压制住,而是皱眉说道:“我没听说过无常天子,不过我倒是记得神鬼志中描述地府的文章中,曾经细述过地府勾魂使者叫做黑白无常,应该是一对孪生兄弟,至于地府的掌控者,名字应该叫做阎罗天子。”
“你居然知道阎罗天子?”黑衣男子显然不曾料到李信这个看起来很土气的乡巴佬,居然会对地府有了解。
眼见着自己虚张声势没能骗过李信,男子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小子,你说对了,本尊就是地府尊主阎罗天子座下得力悍将--勾魂使者黑无常。”
“桀桀,小子,我黑无常勾魂使者的名号可不是浪得虚名,所有见到我的人,全都要被我拘走魂魄,永生永世困入地府十八层地狱之中。”黑无常狂笑着,身形骤然一晃,直直向李信飞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