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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京有张床(6)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嘛。"我鼓励她。

    "我凭啥?就为了好奇?"她有些恼了。

    "好奇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可以——"我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摩挲着,做点钞状。

    "居然有这事?"她惊喜地笑。

    "当然,见一面一百块,就一个小时,不过你要假装亲热点。"看着诧异的她我赶紧补充,"你别误会,也就眉来眼去勾肩搭背拉拉手挽挽腰什么的。"

    "啊——?"

    "你只说去不去,我老爸住院呢,见一次唠叨一次。"我给她来了个上纲上线,"这也是革命人道主义,反正你也没男朋友。有电话吗?"

    她满脸通红,笑而不语。我结账时,她给我一张小纸条,是个传呼号。

    二十二岁的雪儿准时出现在医院门口,远看一簇跳跃的火焰,近看还乔装打扮了一番,尤其在脸盘上下了些工夫,本就颇为清秀的她又增添了几分妩媚。我心里一跳,化妆品这玩意儿真TMD助纣为虐误导众生。我正准备和她谈如何应付父母,她一把挽住我,剥夺了我演主角的机会:"我会应付的,你配合就行了。"

    我一愣,想想这样也挺好。我父母惊喜地接见了这位冒牌货,拿出水果招待她,她是毫不客气地连吃了一个大苹果、一个大鸭梨和一串葡萄。雪儿对我父母问长问短,我父母的问题,她也对答如流。雪儿说我们是在溜冰场认识的,有半年了。她是一个单位打字的,父母是退休工人,自己是个独生女,中专文化,在自修大专,法律专业。雪儿说她性格内向,不喜欢打麻将,喜欢读书。

    雪儿大方地和我勾肩搭背,还采取喂宠物的方式和我分食了一个橘子。雪儿看见按摩师为我老爸按摩,也去帮忙,医生说她按得有板有眼像模像样的。我口上插科打诨,心里却纳闷,如此聪明伶俐的女子怎会屈就于一个茶楼?不得不承认市场经济对人的可塑性,生活的艰辛像一把刀子,既可以把你削尖,也可以把你削平,还可以将你拦腰斩断。在我父母高高兴兴将我们送出医院后,雪儿原形毕露了,手一摊:"钱呢?"

    我付了她一百块钱,她又甜甜地说:"哥,再付五十吧。"

    "不是说好了吗?"我不满起来。

    "哥,我给你爸按摩了快一个小时呢,这对他很有好处,那个医生都说我按得好。就是街头野店也不止这个数呢,还有往返出租车,五十块不多吧?"

    "那是你自己主动的,不过我还是给你五十块。"我掏出五十块钱给她,警告她,"下次我没点头,不许单方面增加服务内容,你不能违约啊。"

    "啊——?还有下次!太好了!什么时间?"她高兴地叫起来。

    "可惜不是你了。但你可以推荐一个。我和我老爸老妈说过,我有几个让他们择优录取。"

    "哼,花花公子!"她撅起嘴巴。

    "什么花花公子?都是演戏。有可能再找你,但下次不行——你有人选吗?"

    "那我有什么好处?"

    "我只出一百块,另外给你二十块好处费——三十吧,谁让今儿个我高兴呢。"

    "好吧,那你现在先给我五十块定金吧,你到时就给她八十。我找我表妹吧,不漂亮不给钱。"

    媛媛并不漂亮,不开朗,呆若木鸡,一眼就看出瓷器国应试教育的后遗症,要不是我临时给老爸老妈通报了消息,加上她已经到了医院门口,我都要退货。细节无须赘述,更像一部照本宣科按部就班的木偶戏,无论是我还是我父母都一致认为,这个大学生比雪儿差远了。看老爸老妈很高兴,我又聘请了雪儿几次。她演技出众,嘴巴甜,手脚勤快。我差点以为自己挺有面子。

    其实在宽慰父母的同时,我自己已经四面楚歌了。砸掉那个泥巴饭碗并不可怕,戳洞洞鱼,甚至拾废品也比那挣得多。问题是,一场突如其来的东南亚金融危机后,钱突然不好挣了,连扛着镰刀斧头都不如以前好使了。尽管我摇舌鼓唇,把这本内部机关刊物吹嘘成本地的《求是》杂志,暗示只要花点小钱,树树形象,仕途上肯定大大光明,那些比我还聪明的"猎物"们却谢绝入瓮了,明说暗示宣传未必有用,没准还会引起反效果。的确,与其让上级通过报刊间接看到自己光辉而猥琐的形象,还不如直接将银子偷偷打点上去,神不知鬼不觉,还避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