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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京有张床(10)
    这世界上总有飞黄腾达飞扬跋扈的王八蛋,也总有一无所有走投无路的倒霉蛋。刚发生的那一场东南亚大海啸,几十万人瞬间就没啦!即使和眼前的一幕相比,我那点破事也不值一提,不过失了一次业两次恋。就算天崩地陷一片混沌,就算千金散尽尊严殆尽,呼吸还得继续下去,活着本身就是意义,尽管——有时候活着就TMD等同于无意义。上帝给了你自由意志,但他清楚你的来处和归宿,你就不要瞎折腾,一切都TMD枉然。

    我经历了太多差点疯掉,每一次,我骨子里不可救药的喜剧基因都挽救了我。我发现,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你愿意放低标准,你还是可以活得像一头快乐的猪。

    宏大的人生意义具体的生活目标在我面前忽然虚无起来,买房成家生子暂住证户口工作职务提拔保险退休……都TMD统统滚蛋吧,光荣体面成就得意都TMD爱谁谁吧!无梦而活,无欲则刚。以前任何量化到年到月到天甚至到钟头的赚钱指标统统失去了动力。小羽说得对,我就不能稍微善待自个儿一点吗?狼行千里吃肉,狗到天边吃屎,共产主义一天没实现,都TMD得为自个儿操心。

    我想到了生老病死。小病治病,大病死扛,老子连活着都不怕,还TMD怕死吗?从容打发也许更为卑微的后半生,等哪天我老得只剩下德艺双馨吹灯拔蜡了,我就给自个儿写一篇与众不同的悼词,然后找个安安静静舒舒服服的小岛,像观赏晚霞一样享受自己的末日,追忆似水年华,斟一壶老酒,洒两行老泪,化一缕青烟——我也算天人合一功德圆满啦。这念头让我既轻松又苦涩。

    我恢复了标准的流浪汉生活。我扔掉了闹钟,睡觉睡到自然醒。我推掉一切杂志约稿和文化聚会,连康妮介绍的一个有利可图的辫子太监戏剧本也推掉了。想工作就工作,不想工作了就单独或和丹尼尔出去玩。我几乎顿顿吃餐馆,股市、房市看也懒得看一眼。

    我还保持了裸睡的习惯,睡姿不自觉地恢复为流浪汉的标准睡姿:侧卧,下肢蜷缩成一团,连同膝部紧紧靠近胸部,双手双肘护住头部,活像一个无所归依的胎中婴儿。此后一段时间,极度空虚的我有过几次不宜启齿的性行为,时髦说法叫"一夜情"什么的。我混迹于网络聊天室,穿着"翻译官""键盘民工""戴三个表""帅得惊动党中央""何尔蒙""姓高名潮"等马甲和一些女子周旋。网上很混乱,但像我这样的职业流浪汉,早练就秃鹫一样的眼神;长期的码字生涯,也擅长于从遣词造句中考察对方的层次,谁TMD也别跟我玩猫腻,三言两语就能弄清你什么来路,所以我的火眼金睛能轻易剔除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形形色色的性工作者和骗子,颇有斩获,以国贸朝阳门三元桥一带的白领和海淀的高知为多,偶有国家机关工作人员。

    很快厌倦了这种情yu游戏,用了"最后一枪"这个马甲后,我从聊天室里蒸发了。

    偶尔见雪儿。得知小羽已经离我而去,一阵长吁短叹。她离了婚。在北京一家房地产公司干得风生水起,乔迁之喜那天,我去帮她搬家。新房子在亚运村,精装修,和杨星辰的房子相比差不了多少。参观完新房子,我啧啧赞叹:"你这也太快了吧?"

    "这叫近水楼台先得月、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你来也一样。"

    "得了吧,我没那功能,这是美女干的活儿。"

    "你什么意思啊?"雪儿直视我,谴责的眼神。我讪讪一笑,赶紧布置房间。

    忙完她请我吃饭,当晚,我没有回家。早上一觉醒来,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雪儿叹息:"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老公了。"

    "那还不容易啊?你就等着择优录取吧,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你啦。"

    "就你吧。"她捏着我的鼻子,"你如果愿意,这里就是你的家。"

    "得了吧你,我现在是下定决心不结婚了。"

    "哦,心理又出问题了。"

    "生理没问题就行啦。"我爬上她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