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惭愧地笑起来:"得了,幸好分手,跟你这个礼仪培训师在一块压根我就没法活了。"
为了付钱的事情和小羽争执不下,女服务员在旁边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向她求援:"你见过女士争着付钱的吗?"
"比较罕见。"女服务员点头笑言。小羽一把拉住她的手把钱塞给她,一边对我怒目圆睁:"怎么跟个娘们似的!你要再唧唧歪歪我走人啦!"
我只好缩手。
暮色乍起,路灯、广告灯和建筑物里的灯齐刷刷亮起来。从商务区各大写字楼出来的光鲜工蜂们行色匆匆,建筑工地上的肮脏工蜂们还在忙碌着,耀眼的电焊光时常闪起,乒乒乓乓敲打声此起彼伏。不远处的"大裤衩"钢架骨骼已经修到了大腿根部。这一带我和小羽时常散步,有时候还带着羽毛球拍去那个小广场打球,一切都是那么耳熟能详轻车熟路。我问:"向老公请假了吗?"
"老大,这是我的家事吧?"
我不吱声了,默默地走着。按丹尼尔的建议,我没医疗保险,最好有备无患。小羽陪我去一家药店采购了一大堆日常药品。旁边计生用品的女售货员凑过来,对小羽满脸假笑:"也带点咱的药吧,外国肯定忒贵。"
小羽笑着谢绝了:"不,只是他走。"
过京广桥等绿灯亮时,刚跨出一步,一辆轿车疯了似的冲过来,小羽一声尖叫,本能地和我抱在一起。车过去,小羽立即和我分开。走进幽暗的槐树街,我试图牵她的手,她甩开了。小羽说:"这里还是乱糟糟的啊。"
"放心吧,奥运一来,臭外地的统统轰走,肯定大变样。"我说。小羽问:"还想着奥运哪,回来看吗?"
"我这个臭外地的回来自投罗网啊?正好出去避避孕(运)。"
"流氓!"她挽起我的手臂,走进了小区。在楼下,小羽说:"你帮我把衣服拿下来,我在这儿等你吧。"
"既然来了,还是上去坐坐吧。"我嗫嚅着。小羽也犹豫了一阵,终于说:"好吧,就十分钟啊。"
"我打给你的钱收到了吗?"走了几步,小羽忽然问我。我很惊讶,站在原地。她提醒:"你说什么钱?我买电脑扫描仪借你的钱,去年春节前打给你的,工行卡上,一万二。"
"那个卡早没钱了,而且早丢啦。"
"难怪。没事,补张卡,钱还在。"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谁要你还啊?我早忘啦。"我的吼声恰到好处地把楼道里声控灯震亮了,小羽哭丧着脸说:"早知道你现在成土财主了就不还了,那都是我节衣缩食省出来的,整整一年连双袜子也没买,一个烤串没吃。"
"咱现在就去取钱,——还你!"我气呼呼地说。
"还什么还,本来就是你的钱。而且——我现在也不缺那几个钱。"
我还想啰嗦,小羽照例怒目一睖,我闭嘴了。小羽慢吞吞地走进昔日的"家",先看了看厨房,又来到那间亮晃晃空荡荡热烘烘还算干净的房间,百感交集。小羽不相信似的摇着头:"你真的要走啦?"
"一个老九,走了就走了呗。"我苦笑着。
"花还活着呢!"她走到茉莉花前,轻抚花瓣,嗅了一口。我拧下两朵,放进给她新沏的茶杯里。小羽和我到阳台上看了一阵。很多高楼都完工了,一些蚂蚁般的人影在架子上装修,电焊枪时而发出耀眼的电弧光。返回屋里喝了一会儿茶,开始整理她的衣物。她感叹:"没想到我还有这么多遗产在这儿呢。"
"是财产,怎么说话呢。"我提醒道。
"就是遗产,以前的甄小羽已经死啦。"小羽说。当她不经意拿出丁字裤和乌黑丝袜,我一脸坏笑,她又羞又窘:"笑什么啊你?"
"还说我流氓呢。"我凝视着她。她嘟起小嘴:"你流氓!"
"那叫来劲,什么流氓不流氓的。"我拥她入怀,她挣扎了几下,躺下了。她一脸绯红:"没想到我还能干出这种疯事儿来!"
"那就再疯一次吧。"我把小羽紧紧地钳制着。小羽挣扎着:"我都想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