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物质钻进了裸魂身体和树藤间的缝隙间,裸魂的眼睛被挤压得凸出,整个世界都仿佛是凸透镜中的一般,他的头也被藤蔓缠着不得不抬起,所以更加看不见那钻进缝隙中的物质是什么,但是那东西在救他的命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东西紧紧包裹他的身体后开始撑开藤蔓。
裸魂感到肌肉在松弛。两股神秘的力量在贴着他身体斗争。
他在两种力量的博弈中寻找喘息的机会。突然,那些包裹着他的藤蔓全部被割断了。猛地把裸魂扔出好远。
仓洛的脸上出现痛苦的神色。
裸魂掉到了海水中,这时候他才看见自己的包裹着自己身体的是一些草,那些草从他身体上褪了下来,化成一个年轻人,苍白的面貌,绿色的衣服,垂至腰间的头发。
他的脸很柔弱,具有一种妖女的媚态,但他是个男人。他叫白流。
他为什么要做男人呢?因为赤是女人,他喜欢赤,和仓洛一样。
“你要和我作对吗?”仓洛说,那些断在地上的藤蔓正在朝他身体爬,爬进他的宽大的袖口,重新回到他的身体。
“赤救了他,我就不能让他死。”白流说。
“那我就要你死。”仓洛的另一只手突然从袖口中伸出来了,是一只布满尖刺的植物质感,想是一把长剑,直直刺向白流。
白流没有动,没有任何反抗的迹象,撂下了一句“疯子”
然后转身去扶裸魂。他刚碰到裸魂的时候,长满尖刺的枝干一下子刺穿了他的身体,轻易得想刺穿一个稻草人,那枝干刺穿后刚好停在裸魂的眼前。
但是白流一点受伤的反应都没有,没有流血、没有痛苦、连一声呻吟都没有,他继续着他刚才的动作,将裸魂从地上扶了起来,然后才伸手抓住那枝干。
五根指头像是无数只绳子牢牢地缠住树枝。
仓洛的脸上又出现了痛苦的神色,而白流脸上划过一丝嚣张。“把你的废手拿开。”他轻轻一推,那长满尖刺的枝干便脱离了他的身体。
“跟我来。”他对裸魂说。
仓洛当然不服气,继续用他的招数,白流却没有理他,拖着裸魂迅速离开了海滩,他们往魔陆深处走去。
魔陆是无边无际的旷野,除了那中间的魔宫,这里没有任何建筑,也没有山,魔宫是用白色石头砌成的,因为这里只有白色石头,到处都是白色石头。
裸魂对这个世界完全迷茫,这是哪里?许靖的幻境还是异世界,他分不清,只能跟随着那个救了他命的人一直跑。
据第三魔宫正西方,有一颗很老很老的树,他没有枝叶,他干枯地站在土地中央,植物类的妖精都叫他树王,他的眼睛在最靠近泥土的地方,他从不变成人形,因为他说:“人是卑贱的动物”
但是这里有大多数妖魔和他的思想不一样,妖魔们喜欢像动物一样到处看看,喜欢用两只脚行走,然后另外两只用来干别的事,妖魔们喜欢把自己喜欢的摸样变化成脸。
但树王不喜欢,他把眼睛放在树根上,倒立着看这个世界,看见天空,看见天空外,然后他看见了人类,看见了卑贱。他把人类卑贱的摸样描述给这里的妖魔听。
白流带着裸魂来到树下。
“树王爷爷,你看他是你说的人类,他们不能变化,就只有一个无灵生物的躯体。”
树王把眼睛拉到树身,正立打量裸魂。
裸魂看见一个比自己头还大的瞳孔长在树身上,他被吓得不轻,但他杀过很多人,所以不能显出自己胆子小,他站直了身体和那个瞳孔对视着。
“你,来自哪里?”树王问他。声音像是人在敲木门时发出的。
裸魂吞了口气说:“我是影蚀大陆的人,这里。。。”
树王想了想说:“听说无灵海中有个岛屿叫神原,你就是来自哪里吧?”
裸魂想起‘魔陆’‘神原’‘海中的岛屿’他明白一点了。“对,我是来自那里。”
“那里有人。和天空外一样的人。”树王开始自言自语。
白流说:“树王,他真是你说的‘人’吗?”
树王像是回神过来说:“应该是了。”
白流脸上出现了喜悦的神情,问裸魂“能让我看看你身体里面有什么吗?”
裸魂不寒而栗,难道这人想把自己解剖了?
树王说:“要小心,他们比我们更容易死亡。”
白流说:“我知道了。”他摇身一变消失在了空气中。
裸魂暗自猜想“遁术?”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身体里面传来嗡嗡的声音“好多红色液体?还有些肉球。”
又过了一会儿,白流重新出现了。
他惊喜到“原来人类的身体这么复杂。”
裸魂镇定了一下,想起年轻时听过的关于妖魔的传说,关于变幻的技能,稍微释怀了在这个不可思议世界里所发生的事情。“人的思想是最复杂的,我自己都搞不懂,要不你去脑中帮我瞧瞧。”他虽然冷漠地说,但心里被这个略带幽默的想法弄笑了。和妖魔的交流正在变正常。
白流说:“大脑?是这个位置吗?”他指着裸魂的脑袋。
裸魂只能继续说:“是。”
白流说:“你的大脑被锁上了,只有那里我进不去,里面一定藏有很多秘密。”
树王说:“任何生灵的大脑都被锁着的。我们也一样。”
白流说:“可是我的身体全是草。”
树王摇了摇头,枝干像是被风吹过,他说:“你的大脑里也有灵魂。你的灵魂喜欢赤啊。”
白流因此想起了赤,那个被魔王唤醒的姑娘,现在却一直住在不能接近的魔宫,他好像把赤救出来,按照他的想法赤在魔宫里一定不开心,因为魔宫里的赤好久都没有笑了,他记得赤还是一株含羞草的时候,和他说两句话便会低头害羞地笑起来。
赤不该属于那个地方。
白流低声说:“赤不该属于那个地方,诶,人,赤刚才和你说的什么话?”
裸魂看见白流的眼睛,这种年少痴情的目光他见得多了。这种眼镜里的愁绪,化不开,驱不散,属于年轻人。而妖精如果想,可以一直是年轻人,而妖精如果想,就会一直爱着。所以妖精一旦有了这种忧伤,就会是百年千年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