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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门开了,然后关上,身边的沙发微微一沉,卫英崎知道是王绍伟回来了,他身上的味道很特别,到底特别在什么地方,卫英崎说不出,但他确定自己知道。

    那应该是一种久违了的味道,印象中应该是属于家人的,然而,任凭卫英崎想破了脑袋,也终究没有办法从自己的记忆力搜寻出一点点关于这种味道的记忆。

    如果从未拥有,那么回忆又从哪里开始?

    “……你干嘛去了?”沉沉地问,声音疲惫不堪,困倦夹杂着,仿佛瞬间苍老,力量因为酒精而离析着,于是似乎好像连负担自己的体重,都是那么地艰难。

    卫英崎痛恨这种无力的感觉,那种感觉让他无法认知自己的存在,同时任人宰割。

    “有客人翻我的牌,我去应一声。”王绍伟随口回答着,目光落在卫英崎潮红的脸颊上——杏眼微微翕张,淡淡的雾气弥漫着,一时间仿佛绝然决绝,然而却又满满地充溢着某种绝望……王绍伟想,这或许是错觉吧!但是他却不能否认,自己在刚刚的那一刹那,似乎感觉到自己的目光被某种强大的磁力深深地牵引了,瞬间沉沦,瞬间救赎。

    混迹风月,这点修为总还是有的——眼角眉梢尽是春风笑,然而情到深处,却是一片寒冬的荒芜。人在欢场,最最忌讳的,就是情生意动。

    王绍伟一向很聪明,这点道理,他懂。

    “那你还回来干嘛?”用力地抓着王绍伟的肩膀,用力得几乎连自己的指尖都快要折断了一般,“……去找你那个客人啊……”忍着要命的头痛,费尽力气地推着王绍伟的身体,看着眼前摇晃成三个影子的王绍伟,心中一时气得急了便一拳打出去,然而却没有终点。

    想要躲开卫英崎的拳头,在他清醒的时候可能不太容易,但是此时的他已烂醉,于是王绍伟只是偏了偏身子,宽大的手掌便轻易地握住了他指骨泛白的拳头,同时接住了因为惯性而一头滚进自己怀里的人。

    “都给我滚!滚!”忽然间被陌生的温度环绕了起来,卫英崎一阵惊慌,加之自己的手已经被人牢牢地握住,于是一种强烈的恐惧涌上了心头。反复挣扎,想要重新获得他习惯的那种自由,卫英崎一把推开了王绍伟,却在失去体温的那一刻,被寒冷侵袭了全身,堪堪一个寒颤,无助混迹在自由之中将他团团包围,无处可逃。

    眼看卫英崎就要摔倒沙发下面,王绍伟暗暗叹气,不忍心地托住他的腰,将他重新拉回怀里:“你……”话未及说完,卫英崎便把自己的脸深深地埋进了他厚实的胸膛里。长久以来,从没有过的归属感在那刺骨的无助与寒冷之后瞬间席卷了他所有的认知,尽管嘴里还含含混混地说着违心的话,但是手却已经紧紧地抓住了王绍伟的衣服,让自己尽可能地贴近这种他渴望已久,却一直很陌生的温暖与力量。

    感到衣服微微渗入了某种湿热,王绍伟认命地放柔声音拍了拍卫英崎的背:“都一把年纪了,还哭什么哭……”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卫英崎的身体完全靠在自己的怀里,然后伸长腿,把脚翘在桌子上,靠着沙发静静地望着天花板。

    怀里的人一动不动,渐渐没有了声音。

    ……哭一哭,睡着了也许也是件好事……漫无边际地想着,手指却不自觉地轻轻滑过卫英崎的耳廓,慢慢地落进领口,然后抚摸着被眼泪濡湿的脸颊,替他耙顺凌乱的头发。

    卫英崎并没有睡着,只是安静地靠在王绍伟的胸膛上,安静地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忍着要了命的眩晕,要了命的恶心想吐,一动不动地依偎着,生怕动一动,这意外得来的温暖立刻会消失不见。

    在成长的岁月中,拥抱一直是他心中缺失的那一部分,但是他不在乎,真的,他说他不在乎,因为他一直以为自己从未拥有;只不过当一切归位之后,他发现自己竟然莫名地拥有了父亲,只不过他的拥抱再也无法给他力量。

    因为他已经长大。

    所以他说他还是不在乎,他说服他自己,他真的不在乎。

    在最脆弱,最需要拥抱的时候缺失的东西,是无法在他已经坚强起来之后再来补偿的,他不是叶优里,有些东西即使在乎得要死,他也没有办法完全地表达出来。

    也许……卫英崎忽然想到,也许就算是了解他如田小葵,她恐怕也不会知道,天不怕地不怕的卫英崎,其实有多么想要被人抱一抱,只要有一瞬间就好,不要负担自己的体重,让他可以安心地沉眷在温柔的臂膀里。

    就像是……现在。

    在王绍伟的衬衫上轻轻地蹭了蹭了脸,双臂将他的腰抱得更紧,轻轻地锁起了眉头,卫英崎觉得胸口一阵翻江倒海,胃里的东西似乎一直都在向上翻腾着,但是他却依旧不想要起身。

    王绍伟似乎是感到了什么,垂下了眼帘,望着卫英崎依旧通红的脸,轻轻地扶起他的头,拍了拍他的脸:“你没事吧?是不是想吐?”

    卫英崎真的很想吐,可是他却还是在王绍伟的手掌里浅浅地摇了摇头,然后强行把自己的重新脸贴在王绍伟的胸口上,隔着薄薄的衬衫,他可以听到平稳而有力的心跳声,很好听,充满希望,一时间,可以让他忘却今夕何夕。

    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