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绍伟将一杯果汁递给段朵儿，他可以看得出，她刚刚究竟是多么地努力掩饰着自己的疼痛，让自己忍住不哭，让自己还可以笑。

    “想不到你居然会选择这样的方式放手。”王绍伟的声音很低，不是成年人的那种低沉，而是天生的沙哑，当他轻轻地说话时，便涂抹了异样的忧郁。

    “不然怎样？难道还要阻止他们吗？”段朵儿幽幽地说着，王绍伟清楚地看见她长长的睫毛上沾着的水珠，“我……应该是累了吧……”哭也哭过了，痛也痛过了，除了把自己折磨得形销骨立憔悴不堪，她还剩下了什么？不如放下，一时的疼痛，总比念念不忘的煎熬要好一点。

    更何况，她是段朵儿，她是段家的小公主，她有她的骄傲。

    “不管怎样，我帮你。”王绍伟的话浅浅地飘进段朵儿的耳朵里，于是隐忍的泪水便黯然决堤。

    王绍伟侧过身，将段朵儿娇小的身子揽进自己的怀里，任由胸前的衬衫慢慢被温热的液体浸湿。

    “谢谢你……”肯帮我……也，谢谢你肯借一个肩膀给我……哽咽得早已不成声音，细细的啜泣一声声狠狠的烙在王绍伟的心上，让他的心忽然放不下，于是浅浅地叹了一口气，梳理开自己早已不耐烦的心绪，一只宽厚粗糙的手便轻轻地覆盖在段朵儿削薄的肩上。

    “你不要哭了好不好？”王绍伟的声音很轻，仿佛他早已习惯用这样的口吻对哭泣的人说话，“咱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怀里的人点了点头，然后便任由他牵住柔软的手，从人群中逆流而去，翩翩然。

    “你为什么总是笑？”段朵儿坐在长椅上，仰头看着微笑的王绍伟。

    “笑不好吗？”王绍伟在段朵儿身旁坐下，摊开手掌，掌心里有一颗太妃糖，“给你，不要难过了。”他的眼神很温柔，段朵儿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透过自己的眼睛看着另外的人。

    是什么人呢？

    段朵儿发觉自己没有勇气问他，于是眨了眨眼睛，剥开糖纸，把糖果放进嘴里——她其实并不喜欢甜食，但是看着王绍伟的脸，她却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不是不好，只是感觉好累。”

    在开心的时候微笑，是内敛，在痛苦的时候微笑，是隐忍。

    内敛是性格，而隐忍是伤。

    王绍伟沉默，仰着脸静静地注视着天空，城市的天空总是笼罩着淡淡的阴霾，就算看起来好像还是很高，很蓝，却怎么也不是透明的，飞鸟掠过，留不下一丝痕迹，斩不断半缕清风：“出来也很久了，你有没有想要去的地方？”

    段朵儿低着头默默地吃着奶味很淡的太妃糖，甜甜的味道忽然有些酸涩：“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现在这样的心情，去哪里都是一样的吧？

    “那个人……不是你的方向。”王绍伟的声音忽然起了些许波澜，他一向很少介入客人的私事，同时拒绝评价任何人，但是今天，他却忍不住这样对段朵儿说，“人的方向，永远不是别人！”

    “不是……别人？”段朵儿怔怔地看着他，“是自己？”

    王绍伟点头。

    “……好！我会努力看看的。”段朵儿静静地承诺，依偎在王绍伟的肩膀里，“但是今天你不可以走，要好好地陪我。”很透明的声音，却重重地砸在王绍伟心上，忍不住的一阵心疼。

    “……好，今天我是你的人。”王绍伟自嘲地笑了笑。

    段朵儿笑着戳了戳他的脸颊：“对失恋的人这么说话，你不怕我缠定你？”

    王绍伟侧头看了看段朵儿，然后“嗤”地一声笑了起来：“你不要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你这样有钱又漂亮的客人，我当然不怕你缠住我。”

    “喂！”段朵儿皱着眉，伸手在他脸上胡乱揉了揉：“你还真要做一辈子公关啊你！”

    “……现在当然还要做的……”王绍伟的声音忽然轻飘飘地散开，话里的每一个字都迅速融化在空气里，眼前浮现卫英崎充满矛盾的脸——他是想要自己陪着他的，但是他却又非常地厌恶自己……莫非，人都是这么矛盾的吗？“人总是要活下去的，对不对？”

    “Sam，你……”段朵儿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是看着王绍伟淡淡的面容，心中忽然涌起一种无法言喻的情感。

    “我是陪你开心的，你不必担心我。”王绍伟忽然站起身，唇角淡淡地挑起讥诮的笑容，“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是自己来面对生活。”包括所有的鄙夷和羞辱。

    “……”眉眼渐渐垂了下来，段朵儿感到自己在微笑，然而心却微微地颤抖了一下，眼睛微微热了起来，感觉有眼泪在流淌，“王绍伟，我喜欢你，真的。”

    “我也喜欢你，”王绍伟看着段朵儿，“也是真的。”

    段朵儿像一只慵懒的猫般眯起眼睛，然后举起双手用力地挥了挥，大声喊了起来：“从明天起，我段朵儿的人生里再也没有段宇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