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很好，天空很高很蓝，王绍伟慢慢地走在街上，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很热啊……

    眨了眨眼睛，漠然地将自己的制服脱下，只留下薄得有些透明的衬衫，然后远远地将制服甩开。

    再也用不到这破衣服了吧……

    半个小时前，他的拳头狠狠地打在校长满是油光的脸上，然后离开。

    有些事果然是不能避免的吧？那个时候总觉得校长的态度很奇怪，现在想起来，不就是想让他安心地去打完这场比赛吗？然后？或许输赢都是现在这个结果吧……

    退学。

    笑，再笑，然后大笑，笑得连眼泪都飙了出来，顾不上路人的侧目，只想笑自己的天真和愚蠢，竟然会真的什么都没有怀疑，真的会拼了命地去练球，去比赛；却始终忘了，这个世界根本就是财富的天下，穷人只能被cao纵，永远没有反抗的能力。

    而他却妄以为，他只要努力一点，只要肯付出，总有一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真他妈的可笑！

    “咳咳……”笑得几乎脱力，天昏地暗，然后在视觉恢复正常之后看到一张他此时最不想看到的脸。

    卫英崎。

    “……你满意了？”声音异常疲惫沙哑，或许是因为刚刚的笑，或许是因为他在尽力控制自己的愤怒。

    “这只是一个很小的教训。”

    “我知道，”王绍伟一字字地回答，眼睛狠狠地盯着卫英崎，一丝嘲笑慢慢地袭上他的唇角，“您已经手下留情了，现在是怎样？要我跪下来感谢您没有宰了我？”

    王绍伟的话听起来并不顺耳，见惯人情的卫英崎不可能听不出他话里的讽刺，于是冷笑：“你知道就好！”

    “哼……”冷笑的声音浅浅地飘散开来，一瞬间激怒卫英崎的某种难以控制的情绪。

    “你是没救了吗？！”一把抓住王绍伟的衣领，“H&K难道是什么好地方吗？！你有一点尊严好不好？！”卫英崎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这么愤怒，或许是因为王绍伟招惹上了段朵儿，他不想自己的妹妹被坏男人骗了，或许是因为王绍伟的球打得还不错，他不想看着一个好好的孩子就这样堕落下去，或许……卫英崎不愿意承认，他只是太寂寞了，他希望有人能够陪着他一起承受煎熬。

    就算这个人是一个下贱的**也没有关系，看着他痛苦扭曲的脸，卫英崎知道在自己心底最深的地方，他其实是在欣赏着什么的。

    尽管他不愿意承认这一切。

    “H&K是什么地方跟你没有关系！”王绍伟感到自己的额头在胀痛，血管在皮肤里依照心脏的频率跳动着——除了H&K，还有什么地方不影响他上课练球，同时还能让他赚到足够的钱去清还那个老赌棍的赌债！？“你要是不满意，就尽管来！老子等着你！”王绍伟的目光尖锐得犹如刀锋，“你要是满意了，你就给我滚！”

    卫英崎冷眼看着眼前愤怒的少年，一时间竟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并没有在这个少年的脸上看到他所预期的后悔神情，相反，他的脸上自始至终都挂着一种充满了鄙夷的嘲笑。

    他在嘲笑什么？嘲笑他吗？

    卫英崎想不出答案。

    但是他不喜欢王绍伟的表情。

    杜亚斯很意外地张开双臂，将那个满脸疲惫的孩子抱在怀里，认识他那么久，他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发生什么事了？”柔声，记忆中的自己也似乎从没有用这样的声音对谁说过话。

    杜亚斯感到那个孩子像一只受尽委屈的小狗一般在自己的怀抱里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不想说话是不是？”淡淡的温柔从心底慢慢地扩散开，于是站在门口，让王绍伟紧紧地抱着自己，同时也紧紧地抱着他，直到怀里的身体渐渐地放松了下来，才默默地将他拉到客厅：“要不要喝点什么？”

    摇头。

    “那要不要睡一觉？”很累的样子啊……

    依旧摇头。

    “到底怎么了？”怎么跟平时完全不一样啊……

    “亚斯……”声音区别于平时的沙哑，而是一种深深地根植着疲惫的低哑，“你说，有钱人是不是都喜欢作践人？”

    杜亚斯一怔，然后皱起眉头：“你怎么这么问？”

    “……你不是想包养我吗？”没有回答杜亚斯的问题，王绍伟无力地靠在沙发上，将眼睛微微张开一线，杜亚斯却在瞬间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绝望，“现在就是时候了。”

    “你什么意思？”杜亚斯轻轻地抓起他的肩膀。

    “我被学校开除了。”我想……我的明天应该是消失了吧……

    王绍伟的声音很浅，但是却让杜亚斯为之动容，他一直知道这个孩子之所以肯留在H&K，是因为他一直对自己的未来有着无比坚定的信心，但是现在，他的未来却对他关上了大门。

    “为什么？”有些心疼地将他拉进怀里，想要给他一点点体温，然而却又不敢太过于表达自己的痛惜，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他误会自己是在同情。

    “我不想说，亚斯……你也不要问好不好？”

    疲惫地钻进杜亚斯的怀抱，驯顺地享受着从他身上传递过来的温度，王绍伟轻轻地吻了吻杜亚斯，仿佛是在邀请。

    “好，我不问。”杜亚斯认命地点点头，拿自己怀里的孩子没有一点办法，他是在撒娇吗？不……应该是在求救吧？可是，我该怎么救他？

    衬衫的扣子被一粒粒地解开，杜亚斯低下头的时候，看见王绍伟深得难以折射任何光芒的眼睛里充满了火热的欲望。

    同时包裹着深深的绝望。

    杜亚斯从没有见过王绍伟这样的眼神，在印象中即便是青涩如当初，暴戾如当初，他的眼神都是深刻的沉稳与内敛，他的愤怒都不是愤怒，他的喜悦都不是喜悦，他的悲伤与快乐永远被他牢牢地控制着，也许在某个时候不经意地流露了，也绝对不是全部。

    可是现在，他却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他的欲望是赤裸裸的，不容忽视。

    同时魅惑人心，让人没有办法拒绝。

    杜亚斯自认不是个会趁虚而入的人，但是面对这样的诱惑，他却没有办法拒绝——尽管他清楚地知道，王绍伟要的仅仅只是安慰，但这显然不是最好的方式。

    轻轻握住从背后绕到自己胸前的手，感受着在肩窝处吸进吐出的粗重的气息，皮肤滚烫得几乎要燃烧起来，深深的喘息声在喉咙的深处隐约荡漾着，没有一丝抗拒地顺从着杜亚斯，微微闭上双眼，让他主导一切，被紧箍的身体紧密地贴合在杜亚斯的胸膛上，感受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

    一滴眼泪缓缓地滑下王绍伟瘦削的脸庞，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