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慢慢地过去，卫英崎却越来越不安，有的时候，晚上睡着睡着都会忽然睁开眼睛，坐起身来看看沙发上还有没有人。

    王绍伟太安静了，在很多时候，安静得让卫英崎感觉不到有人存在。

    当然，还有一个要命的原因就是杜亚斯，卫英崎从王绍伟来找自己借钱的那天开始计算，这个杜亚斯已经消失了至少两个月，那么，他是不是快要回来了呢？

    只要想起这个问题，卫英崎就觉得很郁闷，尽管安静的王绍伟没有一点存在感，但是，如果他忽然有一天告诉自己说——杜亚斯回来了，所以他也该走了……

    卫英崎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反应，但是他知道自己可能会很烦躁。

    为什么呢？

    ……只是因为早上没有人叫自己起床？晚上回家没有人做饭给自己吃？或者是受了伤没有人帮自己敷药疗伤，或是在训练之后做舒缓酸痛的按摩？

    是的，就是这样吧……

    一个拳头横空飞来，砸在卫英崎的脸上，卫英崎只感到眼前一黑，身子便斜斜地一轻，脚下本能地换了个位置，没有摔倒，却难免踉跄了一下，然后他便在脸上火辣辣地痛的时候看到段宇桥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英崎，你最近怎么那么恍惚？”

    “没……没有啊……”胡乱否认，卫英崎站起身，“继续吧！”

    “继什么续？！”段宇桥微微地皱了皱眉，“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卫英崎沉默，然后坐在擂台上，许久没有开口，就在段宇桥觉得自己的耐性就要消失了的时候，他才忽然开口：“听说，你跟那个杜亚斯关系很不错？”

    “杜亚斯？”段宇桥奇怪地看着卫英崎，“也谈不上不错，就是认识而已——怎么？你对他有兴趣？”

    卫英崎掀了掀眼皮：“怎么可能！我听说他去英国了——你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你还说对他没有兴趣？！”段宇桥瞪圆了漂亮的眼睛，“我都不知道他出国这回事！”

    “不是啦！”卫英崎烦躁地挥了挥手，“你不要想太多哦！”

    段宇桥白了卫英崎一眼：“你这个样子谁能不多想啊？”

    “宇桥……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请个钟点工啊？能帮我打扫房间洗衣服做饭什么的。”许久，卫英崎忽然问。

    段宇桥打量了一下卫英崎：“你干嘛？不是已经有人给你洗衣服了吗？”

    卫英崎一怔，似乎没想到段宇桥竟然会这么说：“……我想……要是杜亚斯回来了，那个家伙……恐怕是不会留下的吧……”

    段宇桥沉默，眼前的男人看起来似乎有些疲惫，他靠在柱子上，头微微仰着，面色苍白，眼睛半闭着，黑眼圈很明显地挂在他的脸上。

    “怎么会跟杜亚斯有关系？”段宇桥问。

    “他一直跟杜亚斯在一起……不，或许说，是杜亚斯一直跟他在一起，而他，跟很多人在一起。”无力地回答，眉头在不知觉的时候便已经深深地锁紧。

    “……英崎，我……不太懂你的意思。”难道他遇上的不是一个好女人？段宇桥暗暗地想，但是她却肯为英崎洗袜子补衣服啊……

    “没什么……我可以解决的。”张开眼睛，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于是卫英崎起身，“我今天有点不舒服，我先回去了。”

    车子停在启穗的大门口，卫英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开着车子跑到这里来，但他还是来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下课的学生渐渐地少了，但是王绍伟却始终没有出现。

    ——他……今天没有来上课吗？

    就在卫英崎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他的时候，王绍伟才从学校里走了出来，肩上背着书包，手里却拎着一个看起来有点眼熟，但是应该算得上陌生的盒子。

    蓝色的小飞象包装盒，白色的丝带，当然还有盒子里香甜可口的巧克力和一个蓝色的信封。

    卫英崎忽然想起自己是见过这个盒子的，就在不久以前，王绍伟第一次拿回了这个盒子，但是现在，几乎每隔两三天，他都会带这样一个盒子回来，里面装的都是不同口味的巧克力，当然还有王绍伟一直没有发现过的蓝色信封。

    卫英崎轻轻地叹了口气，暗自想着自己的枕头底下究竟有多少个蓝色信封，然后看见一个个子高高的，长得白白胖胖的孩子从学校里面跑出来，一把抓住王绍伟的手臂好像在说着什么，他的眼睛很大，很亮，闪着纯粹而透明的光彩，笑起来的时候丰厚的嘴唇两边会浅浅地显出小小的酒窝。

    ——他是谁？

    “哔……哔哔……”用力地按了两下喇叭，成功地吸引了王绍伟的注意力，然后卫英崎在车子里招了招手。

    王绍伟似乎跟身边的人说了些什么，然后走到卫英崎的车窗外：“你找我？”

    “上车，咱们回家。”

    “……我要去大卖场，不然晚上没有东西吃。”王绍伟显然没有上车的打算。

    “我跟你一起去。”伸手推开了车门，“上车。”

    王绍伟没有再争辩，坐上了车子：“前面的路口右转。”

    或许是因为特价，大卖场里的人很多，王绍伟推着购物车，灵活地穿梭在人流之中，卫英崎仗着伸手矫健才勉强没有落后，跟在王绍伟身后看着他在一大群家庭主妇中间仗着自己手长脚长地抢着特价的牛肉，然后在熙攘的人群中推着车子走出来，额头上已经密密地凝了一片汗珠。

    “回家吧！”卫英崎催促着，尽管他很喜欢热闹，从小在菜市场长大，但是，他却意外地不喜欢大卖场的感觉，封闭的空间里，空气异常的混浊，就算排风机和空调在不停的工作也还是一样。

    “等一下！”王绍伟推着购物车，快步离开一团混乱的特价区，走到药品区随手挑了两管软膏然后回到收银台。

    “你去买什么？”卫英崎推着车子，随口问。

    “按摩膏用完了，正好一起买回去。”王绍伟结过账之后，把东西拎在手里，然后回头看着卫英崎，“结完帐了，你不走啊？”

    “啊？哦！”卫英崎快步跟上王绍伟，并且很自然地从他手上拎下一袋东西，“回家！”

    王绍伟意外地看着卫英崎从自己的手里拿过东西，然后更加意外地看见卫英崎居然对他笑了笑。

    这是幻觉吗？

    王绍伟用力地眨了眨眼睛。

    没有办法否认，卫英崎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让人完全没有办法想象他愤怒时的狰狞。

    于是王绍伟也不得不挫败地承认，即使自己没有办法忘记他曾经暴打过自己，害自己被云上开除，但是他也同样没有办法忘记卫英崎曾多么悲伤无助地祈求温暖和陪伴，他的眼泪和他的笑，王绍伟没有办法拒绝。

    即使，他看不起自己的，又或者只是把自己当成了玩物才会要自己留下——得不到的永远最好，一旦可以拥有，就代表着可以随时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