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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里死一般的寂静。没狗，没猪，没驴。只是石磨还在。窗户洞开，屋门也洞开。站了片刻，九凤知道没人住在这了。

    难道卖豆腐发财了全家都搬镇上去住了吗？

    她快速查看了院子后，想着来都来了还是看看吧。她踩着积雪进了屋。

    破旧的桌椅，炕上那有麻姑献寿漆画的柜子也在。只是外屋自己睡觉的木板架没了。九凤的小电筒拢在袖口里只露出一束细光。这样就不会被外面的人看见屋里有亮。

    她在里屋的门口看了一眼，整齐码着的被褥也还在。脑海里翻涌出最后那天自己在这屋里炕上的恐怖羞耻遭遇，心有余悸的哆嗦了一下。摁灭了小电筒。转身出了屋子，站在院里想，看起来是很久没人住的屋子了。

    我是走吗，还是等到明早问问邻居再走？看看月亮已经朝东山斜了，差不多快12点了。她决定回车里眯上一觉。等天亮，问问这家人的去向再走。

    她太想问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被他们捡到时的情况。就算我是个弃婴，我父母抛弃我，可是我还是想知道一点他们的情况，或者有什么能让我找找他们的东西，不是听说很多弃婴身上都会有个字条啊，项链啊，长命锁啊啥的么？她想知道养父母当时捡到她，发现什么东西没有？如果有，她愿意花重金买回来。或许邻居能知道点滴。

    九凤从不奢望找到亲生父母，但是她很想知道自己当初的所有情况。哎，你们大概嫌我是个女婴所以抛弃我，或者你们有实在不得已的苦衷？我其实也不稀罕你们！不过我很想让你们知道的是，你们抛弃的，是我这么优秀的女娃！

    这是九凤常常在心里愤怒呐喊的话。

    长期的为国为民牺牲个人一切的政治教导，和军队里魔鬼般的各种训练，早让九凤没了任何个人的私欲和想法，为国为民献出青春和生命，完成党和国家的使命是自己的使命和终身的职责。就是她生命里最大的心愿。她热爱祖国热爱部队，她十二万分的心甘情愿！

    她拥有钢铁般的坚强意志，为国为民的一片赤胆忠心，更有传奇般的杀敌本领。

    可是此刻，她觉的自己很没出息的好几次差点掉眼泪。

    “喂！唐春妮，你是军中女兵的骄傲：九凤哦！”

    她嘲笑自己有些失控的情绪。摇了摇头。眼泪一出眼眶就被冻成冰珠了，滚入雪里没丁点声音。

    可能在小弟出世前自己也睡过里屋的热炕吧？唐西峰和老婆也曾搂自己向搂小那样宝贝过吗？后来养母生下小弟唐玉了，苦命的唐春妮就只能睡在外屋木板搭的架子上了。忍不住回想小时候的事。九凤回头看挂满冰凌的屋檐。

    冷！是那木板架留给唐春妮的最深印象，一个厚厚的破旧棉被垫一半，盖一半。小猫咪花妮搂在怀里，狗狗虎子躺在脚下，它们给唐春妮多少温暖的回忆。冰凉的脚伸进虎子的肚皮里取暖的感觉是真的好感激啊！

    唉！挨打挨骂，干活，被奴役都可以不计了。毕竟他们捡回我救了我的小命。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唐西峰，我记你捡起我这女弃婴的恩情。九凤心里叹道。

    可是不能原谅的是我在这院里最后一天的事情。你们猪狗不如，你们该死之极！不堪回首的往事怎么压也压不住，带着苦涩翻涌上了心头。让九凤想回车里暖和暖和的脚步停了下来。

    唐春妮十三岁了，因为老是没白天黑夜的干活，累啊，吃不饱。她完全没有发育成十三岁女娃应有的身材样貌。身高不足一米四，瘦如细竹。

    唐西峰并非懒汉，他起五更做豆腐卖几个钱养家供两个孩子吃喝穿用，但是还是穷的要命，儿子唐玉得吃好一点，得到镇上去读书，所以特别需要钱。

    人贩子看中了他的养女，提出：出五千块买去卖。村里人都知道这唐春妮是他捡来的女娃。她本人不知道。

    养父心动了。五千块呀！我卖一年豆腐也赚不来这么多。

    春妮瘦弱的肩上挑着从村口的井里打来的一担水，她看见院外有一辆机动三轮车，有篷，盖的严严实实的。她那里想的到这是来拉她的车。

    “妮子，来，娘给梳梳头。”把水倒进缸里后，养母破天荒的和声细语，慈眉善目的喊她，给战战兢兢如同刚被抓捕的小兽样哆嗦的闺女用梳子沾水梳理了一条辫子，扎了条红头绳。

    “看，俺家妮子长的很俊的呢。妮啊，娘也是叫穷给逼的，你别记恨娘，啊？”

    养母想着这可怜的女娃要被卖给不知啥样的人，心里也是有了些许不忍了，搂了搂直哆嗦的女孩。

    春妮直觉害怕，毛骨悚然，自打记事，娘除了骂就是打，那有今天这慈爱的时候哇。她从不知自己是捡来的娃，只知道爹娘喜爱男娃，嫌弃自己是女娃，所以对自己苛刻厌恶。要不是村里有个希望小学不收学费，而校长三番五次登门动员，村里人也常言语难听：“校长啊，您别白费劲啦，春妮可是唐家的主要劳动力，您让她读书去了，那他家里的活谁干呀？”

    “是呀，这女娃可是这家的强劳力。”

    翻白眼的，说啥的都有，让唐西峰两口子脸上挂不住了。否则呀，唐家绝不会让一个养女去读书识字的。

    今天咋啦？对我这么亲热，娘好像还含了泪花呢。惊恐的春妮眨眼看娘。

    春妮有一双好看的大眼睛咧，娇俏的小鼻子，小巧的嘴，还有长长的脖颈。虽然脸色焦黄灰扑扑难看，但是人贩子却早看出这妮子是个美人坯子，吃几天饱饭就能变样。五千块钱值！一转手少说也能卖个一万。

    “妮呀，过来，让爹也瞧瞧。”

    唐西峰在里屋喊她。从来都没空正眼看看这个女娃，要卖了也觉的想拉拉女娃的手说几句话哄她乖乖上车去嘛。虽然准备了绑绳和麻袋，那多不好。能说服她乖乖去，岂非良策吗？

    绑着卖了，自己心里也不会好受，毕竟养活了十几年，小猫小狗不也会舍不得嘛。

    唐春妮多少年没进里屋去过了，娘不让。这会儿是爹在叫就战战兢兢进去了。洗过了脸梳过了头，小竹苗似的嫩生生好看。咦，唐西峰突然发现这妮子还真长的不赖呢。瞧那细眉大眼都俊俏着呢。比村里的妮子都强多了。拉过手，握着。

    “妮啊，坐炕上来，炕上暖和点。”他说。感觉那小手虽然皮粗肉糙，但骨节小巧，手指细长。

    春妮紧张的呼吸急促，还没发育起来的身体剧烈起伏，也有了两个小小花苞的女孩样了。

    咦.。。这是我养活的水灵花骨朵呀，妈的，落人贩子手里还不知便宜那个老不死的玩意去了。也不怎么这养父唐西峰一霎时就觉出自己有点不甘心，想着就这么卖了自己捡回来，并养大了的女娃。似乎不划算。

    十三年了，吃了我多少米面啦！

    他关上门，拉住只敢坐了半拉屁股在炕沿上的女娃。

    “爹好舍不得你，可是，唐玉要去县城念书，得花钱，爹没钱，有人想买你去当女儿，那可是城里人呢，你去了可就享福了。”

    唐春妮脑子里轰的一声完全没了意识，麻木的眼睁睁瞪着这个她叫了十几年的爹。爹要卖了我换钱？

    “爹呀！爹，你是我亲爹呀！我好怕。娘，你快来呀！”唐春妮感觉爹的眼神吓人，大喊娘。

    “妮呀，俺不是你亲爹，你别怕，你是爹从黄河边上捡来的。。。。。”

    轰的一声巨累炸响在春妮的脑海里，不是亲爹？捡来的孩子？卖了我？

    “爹呀，娘啊！不是真的！我不去城里，爹娘啊，妮子好好干活，不要卖了我。”

    瞪大泪眼唐春妮不相信爹的话，捡来的孩子？

    唐西峰心里急，顺手一巴掌煽在春妮脸上。

    “你没爹没娘，你是俺捡来养活大的没人要的娃，你喊啥喊？喊破大天没人理你！乖乖跟你柳叔去，爹收了钱了，不去可不行！”

    春妮听傻了，吓呆住。突然尖叫：“爹，娘，我死也不去，你们好狠心啊，卖了我？我不去啊~~~！！！”

    娘进了屋，爹捂住春妮的嘴，他怕她的尖叫被人听见。娘也帮着摁住春妮的手脚想绑住她。他亲生儿子唐玉冲进来了。

    他刚进院里就听见了姐姐的哭喊，跑过来又听见了爹娘的话，已经十岁的男孩子平日很喜欢姐姐，冲进里屋就看见了父母亲合伙欺辱姐姐的不堪场面。

    这是在干嘛呀！？

    不容多想他提起书包就砸在了爹的身上，把他爹惊的‘嗷’的一声就蹲下去了。他娘一见儿子打爹，忙去顾老公。

    春妮起身想跑，无奈自己哆嗦的没法跑哇！女孩子蹲地下嘤嘤哭泣。看见了姐姐可怜的模样，唐玉这半大小子也气的热血腾腾窜，又急又气他手忙脚乱的扶起给姐姐。横眉立眼的恨自己爹娘。

    过电影样想起这些，九凤发现自己呼吸急促，双手撰拳，恨不得一枪爆了唐西峰的头！她赶紧闭上双眼。敛住自己失控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