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建军骑车带着她。
她坐在车后座上,离开了窑上。
满眼的秋色。
四周里宁静极了。
对许多人来说,这只是一个非常平常的傍晚。然而,对有些人来说,却会改变一生。
坐在车后面的马小娥,看着金建军的后背,忽然产生了一种幻觉。她想起好多年前和自己的丈夫魏二一起回娘家的情形。他和他的个头差不多,也是一样的厚实。他们的身上一样,散发着年轻男人的气息。一切公的,雄性的,气息都是一样的引诱女人、母的、雌的。女人在闻到心爱的男人的气息以后,会变得格外的宁静。
然而,金建军不是魏二。
金建军与金德旺也有很大的不同。
马小娥有些恍惚。
到了金家,马小娥立即就进了灶房。杨秀珍在里面已经忙开了。她和她打了个招呼,就按照杨秀珍的吩咐忙碌起来。好一段时间不见杨秀珍,她感觉杨秀珍变得更胖了。杨秀珍是劝过她好几回,让她跟着她一起去信耶稣。但是,马小娥笑着说自己不行。
关于信教,金德旺向她介绍过。他说信了基督以后,清规戒律多得很。在他的描述中,杨秀珍的种种行径简直有些可笑,说除了不说谎,不偷盗,算是比较好的,而且还规定夫妻间每个星期六不能干那种事情。那种事情,神怎么也要规定呢?金德旺说,事实上他们这些年来已经很少做那种事了,一年也做不了几次。即使做了,也是索然无味,比喝白开水还要无味。马小娥想:老年夫妻,大概也就是这样了。可是,他过去对待自己呢?贪得要死,像个饿死鬼。恨不得一口把她吃了。只是碍于人眼,他才没有做得太张扬。看来,他不过就是一个不正经的老东西。
表里不一。
“最为荒唐的是,别人打你的左脸,你还要把右脸伸过去。”金德旺说,“他们这些信教的,都有些怪。”听他这样一说,马小娥就没有了兴趣。原来,马小娥听村里有些信教的村民说起基督教的种种,还有些想念呢。她想:自己是没有这样的雅量的。自己平时就够苦的了,干嘛还要继续受人欺负?
金德旺从外面提来了鱼啊、鸡啊、猪肉什么的。看到了马小娥,笑了一下。马小娥感觉他那笑里,有一种特别的意味。这真是一种奇怪的境地,她和他的儿媳是同龄,叫他的老伴为“大婶”,但却和他发生着那样一种关系。
刘璐璐也来了,说要帮忙。杨秀珍说:“你别进来了,这里已经转不开身了。再说,哪能要你忙啊?你小心点身子。”马小娥笑着跟她打了个招呼,手里也还是不能停。问她大概什么时候生,刘璐璐期期区艾艾地,说:大概是快了,再有一两个月时间吧。
灶房里忙成一团。
金巧云后来也出现了,脸上没有特别的表情,当着她妈妈的下手。
男人们都集中在正房里,高谈阔论;女人们都集中在灶房里,忙个不停。
天色向黑,一切才有了大概。这时正屋里传来一片喧哗,原来是村长拎了酒来,还拉来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石新华。
村长老洪说:他本来回去拿酒来着,结果到了家里,发现石新华在等他。石新华是来向他了解一个情况的。于是,两个人一聊就聊得有些忘了时间。看着天色已黑,石所长要回去,洪村长当然是不能放走。
金德旺和于副镇长当然都齐声说:“那怎么能走呢?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正好喝几杯。”
石新华不好再推,就听命坐下。
那个晚上,金家的正屋里热闹非凡。主席坐着的自然是于副镇长,派出所长石新华作陪,主人金德旺坐主席的对面,村长老洪敬陪在侧。于副镇长的外甥在金德旺的右手,金建军则在于副镇长的右手。一共也就是六个男人。
菜被一道道地端上来,热气腾腾。虽然都是很简单的烧法,比不上镇上饭店里的菜肴,但谁也不会计较这个。吃饭要的是一种气氛。气氛很好。
石新华和老于算是老熟人了,在镇政府几乎三天两头的碰面。于副镇长对石新华也还比较尊重。他知道石新华在县里是有些根底的,凡事老丈人少不得要挣一把,将来的前途肯定是不可限量的。再说,自己家里的煤窑,有事还需要石新华照应。借着这样的机会,他就频频地主动向石新华敬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