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跟我一起去”徐牧站在玄关,换鞋,“我给你裹个小毯子,揣我卫衣兜里,多暖和。”
背对着徐牧,坐在沙发扶手上的垂耳兔没搭理他。
徐牧倒也不气馁,继续说了一箩筐的好话。
垂耳兔干脆拽起耳朵,捂着不听,躲在沙发后面。
徐牧哭笑不得,气性这么大
越哄越炸毛。
“行吧,不想去就不去,也是,这种天气适合留在家里。”
蔚德星球全年的气温偏低,哪怕是初秋,下了几场暴雨,也有种凛冬将至的架势,十分唬人。
“兔兔,等下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徐牧问。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对方的主人是谁,住在哪里,真正的小名叫什么,心里难免好奇。
绝对不是嫉妒垂耳兔的主人
“你在瞪我”徐牧迟疑,不确定地问。
柏念也抿唇,一声不吭。
如果黑气能够实质化,他头顶乌云密布。
“还因为我给你看牙齿生气”徐牧无奈,“我只是关心你,好吧,我承认我的方式不对,下次我会改正的。”
他怀疑垂耳兔嫌他掰嘴巴太粗鲁,心里暗暗恼了他,所以正憋着一股气。
柏念也再也不相信徐牧口中的每一句保证,毫无可信度可言。
徐牧试探地伸出手,“来,我抱你回去”
垂耳兔躲开,然后用力往上一蹦,落在他肩膀。
徐牧感慨这兔子的弹跳力不错啊,难怪能每天爬阳台。
下一秒,他的脸被囫囵地乱拍。
“嘶”徐牧忍不住往后躲,但又怕垂耳兔站不稳,空出一只手虚虚扶着它。
很显然,柏念也没有意会到徐牧的好意。
“行了,兔兔,别气了。”徐牧叹气。
虽然垂耳兔的指甲修剪得圆润,并不锐利,下的劲儿有所收敛,但这十几、二十个的“叠加伤害”,实在不好说。
柏念也心里那口气终于顺了,从徐牧肩膀下来,落回沙发扶手。
徐牧对着落地窗,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皱巴巴的衣领重新捋直。
他说“兔兔,我待会儿给你披件小毯子,然后送你回家,当然,如果你中途改主意,想和我一起去购物中心也行,我”
许久没有一丝声响,徐牧转过头,怔住。
奶咖圆球早已不见踪影,唯余门缝钻入阵阵凉风。
啊,走了。
“纳德司,你该提醒我的。”徐牧说,“现在这个天气,兔子一个人出去多冷。”
他好歹给垂耳兔披件毛毯。
纳德司“主人,您不要这么霸道。”
徐牧“你又有零件坏了”
纳德司“好的,主人,您说得对,下次我会提醒你的。”
他悄悄在程序
录入自我霸道,听不进任何意见。
徐牧出门了。
他买东西很快,对着纳德司的单子,咔咔一顿选,去结账,准备回家。
半路上,徐牧发现一家装饰华丽、温馨舒适的围巾店。
他脚步一顿,若有所思地看着。
没多久,他拐入自动玻璃门,响起电子音
“欢迎光临”
导购员笑容满面地迎上来,“先生您好,请问您想购买什么”
徐牧左右环顾,“有没有比较小的围巾和绒毛脖环”
“您需要多小呢”
徐牧比划了一下。
导购员恍然大悟,“”哦哦,您是想给幼兽使用吗”
幼兽徐牧疑惑一秒,但想到兔子体型,和幼兽也没什么区别。
“是垂耳兔。”他说。
导购员点头,“好的,我知道了,您稍等。”
十分钟后,徐牧账户划走了一大笔钱。
但是储物舱摆满适合垂耳兔用的围巾、手套、小衣服、小鞋子等等。
徐牧回到家,把纳德司要买的调料递给对方,直奔房间。
他拿出一个粘毛器,把床上、沙发的兔毛黏一遍,并收集放好。
盒子已经铺了薄薄一层的兔毛。
“亲爱的主人,恕我冒昧,我这边联网,刚好看见您支出了一大笔钱,您介意和我说说买了什么吗”
徐牧小心地合上盒子,没太在意,随口说了。
纳德司“”
徐牧见后面没声,问怎么了
纳德司欲言又止。
算了,忠言逆耳,他一说主人就要送他去工厂维修。
“没有,我只是了解一下情况。”
下午,徐牧按照约定找烨烨踢球,带着许久没有出来的小孩疯玩了几小时。
烨烨脸蛋通红,兴奋地大喊大叫,一把扑在徐牧身上,“爹爹、爹爹”
“哎。”徐牧摸摸他的头,“好玩吗”
烨烨重重点头。
“以后要注意身体,如果不小心生病了,要乖乖吃药,这样才能好,知道吗”
烨烨响亮地回答“知道”
等太阳落山,本就凉飕飕的风,彻底冻住。
徐牧带烨烨回去,卡朵照例上门询问,并带来了两份晚餐。
“徐先生,辛苦您了。”卡朵说,“对了,主人有点咳嗽,所以就不来和您一起吃了。”
徐牧一怔,“是上次发烧的后遗症吗”
卡朵说“也许吧,主人碰到凉风就嗓子痒,容易咳嗽,具体查不出什么,可能多休息就好了。”
徐牧皱眉,心里有了思量,“好的,我知道了。”
另一边,书房
柏念也让卡朵说的话,有搪塞的意思,但并非全然的谎话。
因为早上的诸多事情,他想避开青年
是真的。
而这几天他在咳嗽,也是真的。
可能是那天淋雨发烧没好全,身体已经没什么不适了,但嗓子遇冷风就容易咳。
柏念也不觉得是什么大毛病,毕竟比起它激素水平紊乱、拟态频繁转化,这点咳嗽完全是小儿科。
他连着几天都在吃维生素补剂,将希望寄托于自身的免疫力。
吃完饭后,徐牧把烨烨送回隔壁,卡朵接手,并公式化地表示感谢。
徐牧笑笑,说不客气。
离开后,他没有马上回家,而是戴上卫衣帽子和口罩,手揣在口袋不想拿出来,出了一趟门。
傍晚的气温降得快,明明是秋天,却给徐牧一种初冬的错觉。
他紧了紧卫衣领子,呼出的白气成雾,寥寥飘散。
徐牧按照星网的导航,做了晚班公共飞舰,去了一条颇为落寞的巷子。
“年轻人,你要买什么”
徐牧说“我这有份中药单子,能今晚加急做成润喉糖吗”
“我看看。”
几分钟后,对面的人点头,“可以。”
徐牧问“大概什么时候能拿”
“很着急吗”
“嗯。”
对面的人吸了口烟,“是遇风冷咳是吧”
“对。”
“你这个单子吃不坏人,但也治标不治本。”
徐牧不置可否,说实话,如果是其他,他未必有把握,但这个药方
他只说“麻烦您了,”
“行吧,留个地址,明天早上我要同区物流送过去。”
徐牧意外,这么快该说不说,科技发展了,连带着中医也赛博起来了。
“好,谢谢。”
那人抬手,“刷钱吧。”
“嗯。”
第二天
“好了,爸爸要上班了,你在家要乖乖的。”柏念也亲了亲烨烨的额头。
“好爸爸再见。”烨烨乖乖踮起脚,让柏念也亲。
休息了几天,昨天是柏念也请的最后一天假。
柏念也出门前,莫名跳了下。他余光瞥过隔壁的门,纹丝不动,并没有出来什么人。
他不再多看,匆匆走到电梯。
叮数字变成“1”。
柏念也踏出电梯门,抬头,僵住。
“念也哥,早。”徐牧刚在外面晨跑完,额角沁汗,胸膛微微起伏。
来来往往的人都长衣长裤,甚至穿了件外套。
只有徐牧,灰色短袖运动裤,黑色运动发带绷着额头,眉眼冷峻,尚且带有几分年轻意气。
这一个多月,尤其是后面的时间,徐牧几乎都在高强度的锻炼。
他觉得原主身体太瘦弱了,本来就高,不吃饭和竹竿似的,后面徐牧来了后,狂吃海吃,才算把肉补回来。
现在通过有氧和无
氧运动结合,距离徐牧想要连成的身材,稍微有了雏形。
“阿牧。”柏念也念出这个称呼,不自觉心颤了一下。
“念也哥是去上班吗”徐牧随口问。
“对你在跑步”
“嗯。”徐牧点头,“对了,念也哥,我听卡朵说,你发完烧后,就经常遇冷风咳,是这样吗”
“是的。不过,我其实好多了。”
徐牧从储物舱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他,“我以前有、朋友,也是这个毛病,他经常吃这个含片止咳,效果很好,但后续还是要注意,不要淋雨、注意防风。”
他想了想,“应该有点免疫系统的问题。”
柏念也长睫垂落,轻轻扫了下眼睑,捏住冰凉的盒子,边缘圆润,用力也不会刮到。
“好的,谢谢。”
“我看今天的天气预报,路上可能会有雨,念也哥带伞了吗”徐牧问。
柏念也一怔,“没”
徐牧“哦”了声,“这个要记得常带啊,万一又淋雨上次是不得已,这次就太不值了。”
他指腹滑过光屏,拿出一个雨折器,递给对方。
柏念也下意识接过,“谢、谢谢。”
“嗯,没事。”徐牧侧了侧身,给对方让路,礼貌地告别,“拜拜,路上小心。”
柏念也移开视线,轻声说“拜拜。”
梵心工作室
“哎,今天本来天气不错,怎么又下小雨了。”
“还好啦,只下了一会儿,现在不停了吗”
“希望下班别下。”
“不过气温降的好快啊。”
“是呀,知道是秋天,不知道以为是冬天。”
金菲吃着三明治,注意到工位对面的柏念也。
“柏哥,你没带伞吗”
“带了。”柏念也温声说。
金菲指了指他肩膀,“但这里有点淋湿。”
柏念也微微侧头,“不碍事的。”
他话刚说完,咳了几声。
“还没好全吗”金菲担心地问。
她知道对方请了几天病假。
“差不多了。”柏念也笑笑。
他没多说什么,坐到工位上,就沉默地开始画图,专注工作。
偶然间,柏念也还是会咳几声。
几乎微不可闻,大部分被他咽进喉咙里。
“柏哥,早。”江云涛走过来,递来一杯水,“我看你一直在咳,喝点姜水会不会更好”
柏念也抬头,温和地笑笑,“好的,谢谢。”
等人走后,他瞥了眼,没有动那杯姜水,只继续画手里的图稿。
嗡嗡嗡光脑有消息。
柏念也随意地看了看,手顿住。
是徐牧。
对方把含片的配方发给他,告诉他如果担心的话,可以拿去医院看看
有没问题。
并附带一份使用禁忌。
柏念也看了几分钟,指尖落在光屏很踌躇。
柏好的,谢谢你
对面很快回了消息。
xu嗯。不客气,希望能帮到念也哥
柏念也发呆片刻,从储物舱拿出盒子。
他打开,里面是一排莹润的白瓷瓶。
柏念也犹豫了下,扭开盖子,是淡黄色的含片。
他拿出一片,放进口里。
有点甜味,混杂一些说出的药材苦涩。
不算难吃。
自然也算不上好吃。
但或许是心理作用,柏念也确实没再咳了。
江云涛去茶水间,路过设计二部的工位,状似无意地看了柏念也的工位。
那杯水未曾动过,水位线依然在卡在两指节的位置。
江云涛唇角压平。
真难搞啊
明明看起来这么温和、好接近,实际上是出人意料的冷漠
不允许外人踏入分毫。
晚上,烨烨房间
“烨烨哪里拿来的”柏念也温柔地问。
烨烨说“爹爹给我”
柏念也笑意一顿,他轻摸烨烨的发顶,“烨烨很喜欢”
“喜欢”烨烨咧开嘴巴,“喜欢爹爹。”他还夸张地将手臂张开,“喜欢这么大”
柏念也沉默,半晌,他柔柔地说“好,我知道。”
烨烨说“明天摘叶子,爹爹,一起。”
“嗯。”
“爹爹、我还要看、蓝色水晶呜开心”烨烨睁圆眼睛,显出几分可爱。
“好,后天就可以了。”柏念也的掌心覆盖在烨烨眼睛,“烨烨是乖孩子吗”
“是”
“乖孩子要早点睡哦。”
“好晚安,爸爸。”
“晚安。”
柏念也哼唱摇篮曲,旋律舒缓。烨烨攥着小手,打了个哈欠,眼皮慢慢垂落,呼吸渐渐均匀。
轻柔的歌声戛然而止。
柏念也凝视烨烨的睡颜,慢慢地想青年可真会俘获人心。
他轻捏烨烨的脸颊,肉嘟嘟的婴儿肥,低声喃喃“我干脆把你打包给他算了”
嘴里就没停过爹爹。
被哄得找不着北,心心念念地惦记着。
柏念也失神,又想到之前的种种事情。
他心里有另一道声音说话,像在嘲讽你不也是。
柏念也有点恼,但又不好自己发作出来。
因为那道声音也没说错。
他的底线好像一退再退。
为什么呢
柏念也抿唇,或许是因为青年太会哄人了吧。
每一次试探、冒进,无论他多么恼怒,对方都会笑着接受,并且拎出各种漂亮话讨饶、哄他。
对方最擅长的,就是在对他的拟态干了混事儿后,若无其事地再次出现,展现最彬彬有礼的态度,恪守最恰当的规矩,挑不出一点毛病。
柏念也蹲久了,起来时踉跄了一下,大腿酸胀发麻。
他把房间的睡眠灯调到最暗,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
客厅的柜子还放着徐牧给的盒子,在悬浮灯下,泛着奇异的光芒。
黑暗里,某种情绪在发酵,搅动一池波澜。
他嘴巴动了动,轻轻念了声。
“徐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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