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钱是一个很敏感的话题,如果没有合适的沟通,就像否认两人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带上价值审视的意味。
但徐牧的本意并非如此,他只是
想回馈对方的好。
或许柏念也不在意,但他过不了心里那关,总想着拿什么还。
钱是俗气,可徐牧始终觉得它是最实在、最不可或缺的东西。
这是他的回馈。
徐牧呼出一口气,想了很久,没想出个所以然,干脆先放下这件事。
他胡乱抓了把头发,准备洗漱吃早餐。
今天早餐纳德司做的是三明治,沙拉放多了,烤肉有点焦。
徐牧默默吃完,然后回房间。
他需要完成一个线上小组作业。
这门课程是模型构造,授课的老师非常严厉,注重每一次作业的质量,并将其纳入平时分考量。
小组是自由搭配,没有强制要求,满四人即可。
徐牧当时有点发愁,他发现自己的孤僻和原主比起来,不分上下。
上课踏着铃声来,下课踩着铃声去,放学不见踪影,独来独往,名副其实的“孤狼”。
徐牧从开学到现在,同个专业、不,同班同学的脸没记清几个,更逞论和谁有深交了。
偶尔几个名字出现频率高,会有记忆,但对不上脸。
当然,他在课室估计也毫无姓名。
因此,当有人来邀请他加入小组做作业,他惊讶得给不出反应。
是上次一面之缘的班长。
xu现在视频吗
点点是迷等一下,我喊其他人上线
xu好的
年悦悦拍了拍邹宁的肩膀,“哎哎,别睡了,打起精神来,等下要弄小组作业了。”
邹宁打了个哈欠,“好,我知道了昊宇呢”
她昨晚通宵打游戏,早上就眯了一会儿,困得不行。
“不知道,刚才发消息他也不回,我上楼叫他。”年悦悦说完,就蹬蹬跑出去,“楼昊宇,赶紧下来小组作业你还记不记得”
一分钟后,男生身上披着潦草的长款羽绒服,顶了头鸡窝,蹬了双毛绒拖鞋,街溜子一样下楼。
“赶紧过来”年悦悦揪他耳朵。
“哎哎哎,痛,轻点轻点”楼昊宇努力拯救自己的耳朵,“我这不是来了吗”
年悦悦白眼。
三人是好朋友,父母都认识,算得上是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够铁。
邹宁听到声响,慢悠悠地挥手,“来了啊。”
楼昊宇“嗯”了声,盘腿坐下,“我倒要看看你们嘴里的超级大帅哥有多帅,搞得我上学期好像没去上学一样,建筑专业的男生我哪个没见过除了我,各个磕碜得不行。”
他今年暑假摔断了腿,没有准时回学校报到
,而是请了两个月的假。他不想耽误课程,更不想回去回校后狂补,和学校申请了线上自学课程。
如果有什么不懂的,楼昊宇就拜托两位朋友讲解,实在解决不了的,让她们帮忙捎上问题,去问老师。
“你们好。”徐牧接通视频,礼貌地打招呼。
年悦悦笑着打招呼,嗨,徐同学。”
邹宁也点头,“徐同学,我是邹宁。”
楼昊宇眼睛快要脱眶,他上学期见过徐牧,甚至短暂接触过一下。
靠这小子撩开头发居然这么帅
“你好,徐同学。我是楼昊宇。”他心情复杂,原来动画片里撩开刘海就颜值疯长的人是真实存在的。
年悦悦斜睨过去,像说怎么样没骗你吧
楼昊宇沉重点头,然后竖起大拇指
确实帅
四个人在线上讨论了一小时的设计方向,最后确定好内容,各自分派任务。
“抽签怎么样”年悦悦建议,“这样更公平。”
徐牧没异议,邹宁说好,楼昊宇比了个“ok”的手势。
线上小组会议结束,徐牧关掉光屏,扔掉电子笔,双手交叉叠在后脑勺。
他又想到了那张银行卡。
人一旦闲下来,烦恼就会自己找上门。
徐牧盯着桌子的仿木纹,一个念头悄然而生
既然不知道给卡前说什么,不如先给了再说
根据对方的反应来组织措辞
如果不抗拒,他就表达这段时间受到照顾,十分感激的心情。
如果极为震惊、不解,他就剖析自己的内心,委婉说出自己的想法。
如果生气了,他就立刻道歉,说自己给错了。
徐牧越想眼睛越亮,嘴角翘得老高。
嘿,他可真聪明。
不过什么时候给呢
下一次见面给。
按照他对烨烨的了解,昨晚玩累了,今天就会待在家里一动不动,连带着念也哥也会在家陪烨烨,估计不会过来和他吃饭。
那就是明天下午了。
徐牧想通后,心里的担子瞬间卸下。
他捏着卡片掂量了下,转个圈,塞进口袋。
嗡嗡嗡光脑震动。
朴朴起床没协会开了新游戏免费攻略,最近很多老板都找环惊险艇的陪玩,开单费巨高
朴朴yoyo赚爆了,你要不要也看看
徐牧挑眉,赚爆了
xu有多赚
朴朴平均高了十倍
xu没夸张
朴朴害,兄弟怎么会点你怎么样,是不是蠢蠢欲动
徐牧敲了敲桌面,若有所思。
xu我去下载
朴朴成,我们一起联机,探索
一下
xu好
徐牧滑开光屏,顺便打开协会论坛,点进置顶的游戏攻略集合。
“柏先生,请进。”纳德司绅士地抬手。
“谢谢你,纳德司。”柏念也温和一笑,朝四周看了看,“阿牧在干嘛”
“主人在房间玩游戏。”
“从早上玩到下午”
纳德司黑色的眼珠转动,“当然不是,主人早上在学习,下午才开始玩游戏。”
“哦哦,这样啊。”
“我带您过去找主人吧。”
“好,麻烦你了。”
叩叩叩
“进来。”徐牧以为是纳德司,头也没转,依旧盯着光屏,瞳孔倒映周围虚拟场景的模样,另一边对照论坛的攻略介绍。
“主人,柏先生来了。”
“好,你念也哥”徐牧愣神,下意识调低虚化度,站起身。
他下意识摸了摸兜,银行卡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其中。
但徐牧一碰就想缩手,它像会烫人。
“阿牧,是不是打扰你了”柏念也低声问。
“没有”徐牧赶紧摇头,“坐吧,念也哥。”
柏念也抿唇笑了笑,坐到徐牧旁边,挨得很紧,几乎不足一个拳头的距离。
徐牧抱着玩偶兔,莫名感到紧张,不自觉往沙发扶手的方向缩
没有拉开距离,反而显得滑稽。
徐牧觉得这姿势别扭,还是重新坐正了。
“念也哥,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柏念也垂眸,打开储物舱,“最近我做了几个新甜品,没人替我尝味道,所以来找你帮忙。”
并不是,他只是按照时伦说的,要主动出击,要你来我往,要关系成为拉扯的绳子。
徐牧玩偶兔不抱了,两只手老老实实地搭在膝盖,认真地说“好的。”
他逐个品尝,并详细感受,从外观到口感,无一遗漏。
“好,谢谢阿牧。”柏念也柔柔说道,“浪费你这么多时间。”
徐牧摇头,“没有,明明是念也哥给我送下午茶,我才应该说谢谢。”
柏念也莞尔。
“等下你要继续打游戏吗”
“啊,是。”
“我能看看吗”
“能,不过”徐牧迟疑,“我还在探索阶段,没在玩,主要是对照攻略了解规则什么的。”
“好,没事的,我就看看。”
徐牧便把虚拟度调得很低,影子淡到几乎没有,场景从虚化实景变成光屏平面。
“这样,沉浸度会不会不够游戏就没这么好玩了”柏念也问。
“不会,能赢就行。”徐牧自从靠游戏赚钱后,趋向唯结果论。
玩游戏能不能享受到快乐当然能,只不过因为变成工作,其中的趣味性直线
下降,有时候玩多了,甚至难以抑制地厌倦。
论爱好变成工作的惨烈性。
“好。”柏念也不吭声了,静静地坐在一旁。
徐牧面上依旧冷静自若,看起来全身心投注于游戏,实则早已陷入了天人交战。
给还是不给
给的话,这个时间点是不是太仓促了
不给的话,明天晚上再找时机,也挺头疼的。
“念也哥。”徐牧冷不丁地喊了声。
柏念也看过去,“嗯”
徐牧的手从兜里快速掏出,递过去,放好,缩回,头还是稳稳当当地不动。
柏念也僵住,睁大眼睛,捏着那张银行卡,两边翻看
“你什么意思”他嗓子艰涩,耳根却慢慢沁出粉意。
是他以为的那个意思吗
尼卡瑞星系最经典的告白方式,将银行卡交给对方。
“给你。”徐牧还是紧盯着光屏,“这张银行卡连的是我的账户,设置的额度是没有上限,我有多少你就能刷多少,所以我会努力存钱进去的,当作”
他把“是伙食费”这句话咽回去,不行,说得太直白就伤感情了。
计较得太多,相处变得不再真诚。
徐牧余光一直在偷瞥柏念也,判断对方的反应,究竟是生气、震惊不解,亦或者不抗拒。
看不出来。
皱眉了吗脸好像有点红是气到了吗
糟糕,脸上的表情变得奇怪了
等下,手为什么颤抖,是太生气了还是太震惊了
总不能是太开心吧
徐牧脑海里充斥着十万个为什么,搅得他神经痛。
不行,他得说些什么
“念也哥,我知道这个有点突然,但是我其实已经想很久了。”
徐牧深吸一口气,维持稳定的声线,“从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很温柔的人,虽然我们才认识了几个月,但和你的相处,让我体会到了人生几乎没有的感受。”
如果现在要徐牧找出一个词来形容“温暖”,他会毫不犹豫地说出对方的名字。
“你对我的好,对我的用心,我都知道,也非常开心,所以希望你不要觉得我这个行为太唐突,我只是”
徐牧不好意思,声音越来越低,但他努力盯着柏念也的眼睛,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真诚。
“想像你一样,对你好。”
柏念也心脏砰砰乱跳,青年的目光载满沉甸甸的情绪,他避无可避,只能迎面对上。
“念也哥,我真的很喜欢”
“爸爸爹爹”稚嫩的童声在耳边炸开。
徐牧和柏念也都一激灵,默契地移开视线,看看天、看看地,都假装自己很忙碌。
“抱”烨烨从隔壁跑来,地板蹬蹬作响。
他站在徐牧跟前,撞开双臂,兴奋大
喊,“爹爹抱”
“好,抱。”徐牧将他抱起,颠了颠,随口道,“重了啊,是不是吃多了”
烨烨嘟嘴,“没有爹爹坏”他短胳膊环住徐牧,不高兴地扭屁股。
徐牧哭笑不得,“行行,我坏,我乱说的,爹爹反省。”
他对沉默的柏念也说“念也哥,留下吃晚饭吗”
柏念也眼皮颤了颤,脸上的温度再次升高。
“好。”他声音很轻。
徐牧喊纳德司,要它可以开始做饭了。
“阿牧。”柏念也冷不丁地唤道。
徐牧立刻应声“在。”
柏念也攥紧手里的银行卡,声音细听有点颤抖,“我收下了。”
我同意你的告白了。
徐牧眼睛眨得很快,视线飘忽。
奇怪,他怎么觉得空气变黏稠了
他咽了咽口水,喉结紧张地滚动。
“嗯,好。”
纳德司做饭很快,半小时后,准时开餐。
这是一顿有点沉默的晚饭。
只有烨烨一个人独嗨,嘴里嘀嘀咕咕地哼小调。
徐牧的拘谨,源自于刚才的一番剖白。
他不擅长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越在意就越喜欢让它藏着,最好藏在阴暗的小角落里,长出湿哒哒的野蘑菇。
但他为了不让对方误会,努力表达出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这个过程让徐牧有种裸奔的错觉,怪羞耻的。
而柏念也的沉默,单纯就是害羞。
还有些猝不及防的恍惚。
居然真的被时伦说中了甚至还要来得直接、爽快,一气呵成。
他咬了口西兰花,脆脆的口感,中间的芯有点甜。
也可能甜的不是西兰花。
柏念也悄悄抬头,想看看徐牧。
就这么一瞬间,彼此的目光直直撞上,没等交汇融合,两个人都快速低头。
徐牧完蛋,我在对方心里是不是变成什么缺爱小孩了
柏念也啊,原来青年也会害羞,真是难得。
吃完饭,柏念也和烨烨准备回去。
烨烨从徐牧的怀抱,转移到柏念也怀里。
他照例在玄关处拍拍小手,履行自己的告别礼仪,先是亲了徐牧脸颊一口,又示意对方要亲自己。
徐牧熟练地在烨烨脸颊来了一下,逗得小孩咯咯笑。
他又指着柏念也,“爸爸也要”
徐牧一顿,微微倾身,像以前那样,错位擦过脸颊,快速离开。
烨烨睁着大眼睛,突然说“爸爸,你不亲”
徐牧顺毛一样摸烨烨头顶,习惯地敷衍,“好了,爸爸亲了,你没看见,是不是眼睛又不好了回去多吃胡萝卜,不要挑食,知不知道”
烨烨轻哼,“没有就是没有”
徐牧“”
臭小子,今天怎么这么难缠。
“都说了是没有吃胡萝卜,所以你眼睛不好,看不见,乖,回去了。”
烨烨气鼓鼓,不走aheiahei你、你、你aheiahei”他词汇告急,“坏”
“嗯,我坏。”
烨烨更气了,委屈地喊“爸爸”
柏念也眸光闪了闪。
“阿牧。”他让对方过来,“低头。”
“嗯”徐牧以为对方要和自己说什么,赶紧把耳朵伸过去。
他听见一声轻轻的叹息,像是无奈又好笑。
“再低点。”
徐牧一丝不苟地照做。
柏念也长睫颤动,热意瞬间涌上脖颈。
他在脸颊落下一吻,很轻,离开时,抿了抿唇。
内侧浮现一横极淡的苍白,过后变成极致的秾艳。
“晚安,阿牧。”
人走远了,徐牧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房间的。
他走路有点飘,最后是整个人砸在沙发,仰头看着天花板。
发呆,脑子清空
清空不了。
徐牧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还残留些许触感。
柔软、微热,携着一缕轻飘飘的气息。
似乎掺杂了点点木槿花的幽香。
令人头晕目眩。
徐牧眼眸失神,沉浸在奇异的情绪里,灵魂游荡天际,直到
“主人你听不到我说话吗我说浴室的热水器炸了”
徐牧还摸着脸,满是茫然,“什么炸了”
纳德司“现在看来,是我的脑袋要炸了。”
徐牧“说人话。”
纳德司“浴室的热水器炸了,您听到了吗”
徐牧像个复读机,“哦,热水器炸了啊。”
“炸了您不该给点反应吗”
“没事,换个新的就好。”
“但它现在滋滋冒烟”
艹,冒烟
徐牧蹭地站起来,“你不早说触发走廊的烟雾报警器怎么办这要给钱的贵得要死”
他狂奔浴室,一只脚差点甩掉拖鞋。
纳德司冷笑。
“那也没办法,谁让您还在回味一个脸颊吻呢”
砰
徐牧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
四脚扒开。
脸着地。
但最可怕的,还是纳德司的话在他脑海余音回荡。
还在回味一个脸颊吻
回味脸颊吻
回味
吻
徐牧炸了
炸得比热水器还彻底
“纳德司”
“你不要胡说八道”
“你信不信我把你送回原厂维修”
“我今天就带你去换芯片”
纳德司“”主人疯了。
至于吗谈个恋爱还害羞
行吧,他以后都不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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