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嫂笑得眼睛没条缝儿,眼泪都溢出来几滴,到底过于紧张了,一张嘴就愣在那里,口里只说“我讲个么东西嘛站这里羞人子哒哒嘞,搞不来搞不来”说着就挣着要下来,那司仪连忙搀住她,口内嬉笑着问了几个喜庆问题,这才给三嫂解了围,众人一通哄笑。闹了一会儿,三嫂脑袋上都出了一层细汗、脸色红通通的下来,三哥忙拿了张面巾纸给她擦一擦。
谁知众人眼尖,看见三哥对三嫂如此恩爱,便起哄把三哥也给推了上去,三哥也是老实人不惯在台上讲话,也是被司仪连笑带哄逗了一会儿,也放下来了,男方这边就安排五爷黄建功上台。
黄建功也不推辞,叫声好就跳上了台,清华倒没料到这人今天还要出这个风头,便眯起眼睛笑着看他,听他说些什么好词儿出来。
只见黄建功抖擞精神,这人本来就长得面如冠玉,虽已年过五旬,眼角眉梢都挂上了几缕皱纹,加上这几年心中忧愤,更带着几分风霜之色,但这一切并未减损他的风度,反倒更为他添了几分历过沧桑的男人特有的魅力。加之今日一身板板正正的西装在身,更显得这男人丰神俊朗,好似克鲁尼吴秀波一般,越老越是魅力难当。清华在心里叹道,若不是你长这样儿,我也不能上这大当。一边不由自主地看着他笑起来。
黄建功拿着话筒清了嗓子,首先问了好,便眼睛有些湿湿的起来,显是动了感情,只听他说道“各位亲友,今天是我的侄子黄海平大婚的日子,我是五爷黄建功,在这个大喜的日子里,我谨代表长辈们,给两位新人送上新婚的祝福以及深切的期许。首先,你们是幸运的。这个地球上有六十亿人口,你们在茫茫人海中天南地北地相遇、相知、相许,并且在今天,在各位亲友的见证下幸福地结合在一起,共同组建了一个新的家庭,这是人生幸福的。你们既已结合,就要恪守对婚姻的承诺,在人生之路上彼此扶持、互相鼓励,共同创建更加美好的生活。”
底下诸人便叫起好来,清华忍俊不禁,只听新娘的父亲笑着向三哥说“你家老五不错,讲话张口就来,跟个领导似的。”
三哥得意地说“哎,那是滴,这我不吹牛,过去几百人的会我家老五也讲惯了的,他本来就是行政上领导么,应付这种场合,那是不在话下”
三嫂也在一旁说“我俩都是笨嘴拙舌,还好有五爷帮咱们撑了场。”说着拿眼睛瞄清华。
这一瞄不要紧,一桌人的目光便刷地一下投了过来,清华一个激灵,只好尴尬地冲他们笑笑,一张脸顿时红通红通红,热汗也出了一身。
众人见她不好意思,只见大姐黄凤娥使个颜色,便都笑了笑,也不再逗着清华玩了。
黄建功好容易回到席面上来,一家子亲戚又说笑半天,少坐一会儿,三哥夫妇便带着新人去往各个桌子上给客人敬酒。只听得杯盘之声叮当不绝,众人一边吃席,一边叙些别后情由,真真觥筹交错、言笑宴宴,一派和乐融融的喜庆画面。
到下午散了席,远些的亲戚便告辞离去了,这里嫡亲的几位,大姐黄凤娥、四哥四嫂、黄建功与清华,还有大爷二爷家几个子侄,便留下来要再待几日,于是诸人便来到三哥武汉家中。因是办喜事,家里烟酒茶水、水果零食都是现成,片刻之间,三嫂便捧出几个大托盘装了各样细巧吃食,大家围坐一处,又道起各家子鸡零狗碎些事儿,说得兴头了,几个妇人笑得四仰八叉,众人都高兴得了不得的。清华也不太听得懂他们的方音,因此只在一边坐着吃些果子,听到他们说到高兴处,也陪着笑一笑凑趣而已。
忽地有个妇人,因清华脸都没认全的,也不辨是哪家亲眷,向清华道“你这姑娘好年轻着,我们老五真是捡着宝啦”
清华脸红红的,只谦虚着回答“哪有哪有”
那妇人又道“难得你不嫌弃建功,还有小云小雨两个孩子。”
清华脑中嗡的一声,心脏如被锤击,愣了一会儿,才抓住这句话里有个关键信息“小云小雨两个孩子”,脸上便露出骇异之色。那妇人也极伶俐,眼见清华神色有异,也察觉方才言语不妥,怕是捅了什么篓子出来,因推说口渴要到厨房里倒杯水喝,便一溜烟走了。
清华心底只觉恐惧,冷汗都冒将出来,周身却是冰凉,便把眼睛四处搜寻黄建功的身影,只见这人坐在一众亲友之间谈兴正浓,清华心底就有些怒不可遏,只是三哥一家子正办喜事的,并不好在此时发作,便咬了牙,瞅人不备就抽身去往门口。因清华是张生脸,屋里大多也不大认得她的,况且今日主角也不是她,因而也没人注意不见了一人,那黄建功只顾谈笑,也没发觉清华早没了踪影。
等黄建功回到他们住处,只见清华端端正正坐在客厅里,眼光冷冷地朝着前方,见他回来也不搭理,如一尊石像也似。
黄建功并不知有谁跟清华说了什么,那妇人说漏了嘴,自己当然也不肯提起。黄建功见清华脸上神色不似往日,自己心里有鬼的,便讪讪问道“你怎么自己回来了也不等等我”说着上来拉清华的手。
清华哼了一声,使劲把手抽出来,也不看黄建功一眼。
黄建功瞧这样子,心底深自骇异,隐隐猜测清华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又没勇气自己说出来的,只好试探着问“你怎么了是谁惹你生气”
清华此时恨极了这人,只冷冷地瞟他一眼,口内硬邦邦地说“谁惹我生气谁能惹我生气我是生自己的气,被人当猴子耍,还以为自个儿多聪明的”
黄建功一听便一个激灵,额头上冷汗都冒将出来,脑袋耷拉下,不敢看清华,片刻后到底忍不住的,拿眼睛偷偷往清华那里一瞄,只见清华横眉怒目,一张脸冰山也似,早猜到或许亲戚中哪个不小心提到了什么,被她听了去。他心里便计较,这事儿迟早要跟清华交代,自己早也躲晚也躲,成天做贼一般,终不是个长久之法,本来就要说的,只是总没勇气主动提这话头儿,原是自个儿不怀好意、存心隐瞒,就算清华不肯原谅,那也是该的,不若趁这个契机,把话都说开了,到底是走是留,只好凭她自己决定,早死晚死,这事儿总有个了局。
打定主意,黄建功便挪过去清华身边,伸手攥住她的手。
清华浑身别扭,使劲挣了几下,因黄建功使足了劲儿,清华挣不开,索性便不再挣扎,眼见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淌下来。
黄建功见清华流泪,一颗心便揪起来,由不得也红了眼睛、喉头发苦,强自撑着说道“我知道你怪我,都是我错,说一千道一万我不该瞒你,你打我骂我都得,只是别这样憋着。你说句话,这样哭着,叫我心里疼死,真比杀了我还难受的。”
清华眼泪淌得小溪一般,开始还是无言低泣,渐渐身子都抽起来,口内上气不接下气地质问“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
黄建功拿手擦擦眼睛,喉头上下翻滚,只听他痛苦地吼着说“我怎么能告诉你我一个拖油瓶老男人,爱上了你一个年轻姑娘家,要是叫你知道了,你怎么可能接受我呢”
清华眼中冒火、盯着黄建功恨不得杀了他的,口内也大声吼道“所以你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你女儿因为你女儿成年了,根本不会对我们造成什么影响,你也不怕叫我知道,说了倒显得你以诚相待真是会避重就轻啊,果然湖北人心里有算计,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一手算盘打得溜溜儿的。”
黄建功身子晃了晃,使劲闭了闭眼睛说“你不要这样说,我自知对不起你,但我对你的心是真的。我这大年纪,跟你本来就不相配,只是我爱上了你,你只知你自己委屈,你怎么不想想我承受了多大压力我在心里想过一千遍一万遍,不知道受了多少煎熬,才决定迈出这一步,走到你身边你以为我是个什么一个猎艳老油条一个风流老男人我不是呀我到了这把年纪,人生也过了半辈子了,我还有什么想头儿还能有什么想头儿本来我想就这样混下去算了,只是老天不长眼叫我遇上了你,我能怎么样你叫我又燃起了心气儿,我想好好地重新再活一次人,这有什么错不过你要怪我,那也没什么错,的确都是我错你打死我吧,我知道你一旦知情,一定不会再跟我好,我知道的,我不敢挽留你,你恨死我都该我受着,我知道的你打我吧,打死我吧,我也真的不想活了”
黄建功说着,一包眼泪便奔涌而出。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