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玻璃烟灰缸砰地一声摔个稀碎,玻璃渣子四处飞溅,好巧不巧,有一块儿扎进了黄建功右手虎口处,登时皮破血出。
黄建功叫了一声,疼得龇牙咧嘴,气也上来了,说“好你个张世杰,你把这事儿闹大了我告诉你。”
那砰地一声倒把张世杰吓住了,又看黄建功那里流血不止,这人先是一愣。黄建功在那里怒上心头,一边拿面巾纸裹着伤口止血,一边口内骂个不休“张世杰你这兔崽子,居然敢上门来欺负人,我告诉你,我马上报警来着,这出了血了,属于刑事案件,我叫你蹲大牢去。”
张世杰心里本有几分愧意,他只想发发火出个气而已,没想着去伤害黄建功,谁知这玻璃渣子,怎么就扎到了黄建功手上,又听他叫嚷要报警叫自己吃牢饭,心里头这几分愧意就去了个一干二净,加上这几日,那边逼债的也动不动就威胁要他坐牢,如今在这里又听到这话,便激起了他一腔怨愤,忍不住怒气冲冠、恶上心头,口内大吼一声,便跳起来冲着黄建功的鼻子捣了一拳。
那黄建功正低着头弄伤口,忽地鼻子上挨了一击,只觉眼前一黑,一股酸麻直透颅门,脑袋里就嗡嗡地响起来,那鼻血也滴滴答答往下流,把前襟都污了一片。黄建功愣了良久,才觉头目清醒,因喘着气对着张世杰道“好,好,说你是个横的还真没说错你的。”便掏出手机报了警,把脑袋仰着,那鼻血渐渐止住。
张世杰一拳击出,自己也吓了一跳,此时听到黄建功报警,心中虽是害怕,也不敢阻拦他的,因呆呆地坐着,脑中恍恍惚惚。
那警察来得倒快,到这里一看情形,因是处理惯了的,便叫黄建功自己先去医院看看有无大碍,叫医生出个诊断意见,估计个大概数额,要医生签了字带到派出所去。一边又问他要不要紧,一个去行不行。黄建功摇了摇头说没事儿,便摇摇摆摆出去找医院,这边张世杰先被带到派出所去。
黄建功就近找了家医院看急诊,那医生帮他把虎口处那伤做了处理,又看了他鼻子,清理好了,便说“手上那里给你包扎了,过几天就好,鼻子也是个小伤,不过鼻梁骨有些错位,要做个小手术矫正一下。”
黄建功便皱眉道“这手术麻不麻烦做了对鼻子有么得影响,会不会有后遗症的”
那医生说“哎呀,这算个什么嘞,鼻梁骨错位是常有的事儿,你就是不管他,过几天也能自己长好,不过鼻子歪一点而已。”
黄建功才放了心,又问到价格,医生说“小手术,花不了多少,一两千吧。”
黄建功点了头,便央求医生在就诊单上写了几句,标明要做个矫正手术,那医生也答应了,一并写好了交给黄建功。
黄建功这才带着单子出来,找到警察先留的那派出所里,抬头看见张世杰正垂头丧气坐在那里,便走过去,将单子递给方才那警察。
那警察见得多了,只说“你们这情况我已了解了,为什么纠纷我们也不管,只说怎么处理。”
黄建功和张世杰都点了头,那警察继续说“你们这属于打架斗殴,所幸伤得不重,也不说什么拘留罚款了,我们做个调解,没伤的给伤了的个赔偿,这事儿就了了它了。你们要不同意,自己走民事程序也行。”
两个都沉默着,黄建功说“好,听警察同志的。”
那警察看了看黄建功给的就诊单子,对黄建功说“打架斗殴我们常见的,鼻子受伤也是正常,一般需要做手术的,一两千块钱就得,正好这医生写的数额也差不离儿,依我说,两千块钱,这事儿就了了,你不许再追究他,你看行不行”说着看黄建功。
黄建功说“万一以后我这鼻子有什么后遗症咋办”
那警察便不耐烦,说“一点小伤,有个么的后遗症嘞你要不同意我们这方案,你自己跟他打官司去。”
黄建功便住了口表示同意,那警察又转向张世杰,说“你嘞,你同不同意你同意,我们就帮你了了它,他以后也不会再追究你,你要不同意,他要打官司,那个数我们就不知道好多了”
张世杰仍是木然,只低着头微微动了动嘴唇说“这数额,能不能再商量”
黄建功一听就要炸毛,恨不得在派出所里还他几拳,嘴里便骂“张世杰你这混账东西,你打我我连手都没还,你当我是打不过你吧我这鼻子受罪,还不知要耽误多少时日才能恢复,这中间误工费、护理费、营养费应该都要你出,只是警察同志开口,我只要了这点子赔偿,连我受的这罪都抵不过呢,你还敢讨价还价”
那警察忙喝住了他,转向张世杰道“他说得不错,你搞清楚,真走民事程序,你赔个什么数额真没个底的,你想好再说话”
那张世杰眼中垂泪、诺诺连声,只说“我这手里只一千八百块钱了,我要给了你,连生活费都没得了。”
那警察便骂“你明知自个儿这情况你还敢动手打人你要不动手,今天也不用把这生活费都搭进去。”又跟黄建功说“他说拿不出两千,只一千八你同不同意”
黄建功想了想便说“那也行吧,警察同志,不过我要他当面给我道个歉。这完全是他打我,我一下手都没还的,我们真是遵纪守法好公民,除去这点子赔偿,这点要求也不过分。”
那警察点了头,跟张世杰说“你都听见了”
那张世杰此刻后悔不迭,心中虽不愿意,那警察睁着一双虎目直瞪着他,张世杰一下认了怂,便把手机拿出来,抖着手儿转了黄建功一千八百块钱。
黄建功这边收了,跟警察也点了头,那警察便叫两人都签了字,这事儿便算了了,两人走出派出所来,天都黑了下来。
那张世杰失魂落魄,黄建功也不管他,自去卫生间里把脸上手上血迹都洗干净了,这才搭车回家。
一到家里,所幸清华不在,他收拾了半天,把污了的衣服脱下来泡在水里,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自觉瞧不出来什么,这才罢手。又炒了几个菜,电饭锅里煮好了饭,等清华回来。
清华回来,果然没看出什么,虽觉黄建功有些怪怪的,因对他心中有气,也不想去深究,心不在焉的。
黄建功心里有病,说“我过两天要回老家一趟,得一个星期上下。”
清华只哦了一声,端起碗来便闷头吃饭,黄建功自觉没趣,也不敢去招惹她,偷偷瞧了她脸色,又探头探脑地说“我这次回去,是要做个小手术的,我老家还有医保,报销比例比这边大些。”
清华还是垂着头吃饭,连眼睛都没抬一下,黄建功灰溜溜的,只好闭了嘴。
到第二日,便收拾了几件衣服,搭车回去他们老家医院里,找到他前妻弟汪中兴,只说他摔了一跤,把鼻子磕破了,叫他跟院里打声招呼,便等着做手术。
两人见了面,免不了又问到雪针,中兴抬抬眉毛,道“等死呗,还能怎么样”
黄建功便默然,他此刻自身难保,哪还有心思去管旁人死活
中兴又说“她在家里养了几天,又来医院里了,就在九楼,你想去就去看看她,不想去就不去。”
黄建功点了头,两个说一会儿话,中兴帮着他办好住院手续,把他安排在七楼。
谁知好巧不巧,原来黄建功的二嫂,二哥早已去世,二嫂还在的,只是年纪大了,也得个害病,说是胃里长个肿瘤,此刻也在这家医院住着做化疗,倒住在六楼。
所以一时间这家族里牵三挂四几个人,都住进了同一家医院,因此隔几日家里亲戚都来看他们,一个个见了面。大姐黄凤娥看见弟弟鼻子受伤,只不信他摔跤磕了的说法儿,再四追问黄建功是不是被人打了,黄建功咬定牙说没有,黄凤娥疑神疑鬼,半天说道“是不是那郑天保为着汪雪针的事儿”
黄建功见姐姐疑到别处去了,赶紧解释“我这些年都没见过郑天保的,他做什么打我”
黄凤娥悄悄地说“雪针现在住在九楼,听说都是那郑天保照顾”
黄建功便皱眉问道“她老娘嘞”
黄凤娥又说“她在屋里招呼小伢,这里隔上天把也来瞧瞧”
黄建功便点了头,默默沉思不语。
黄凤娥又问“你找那老师呢你这受了伤,她也不管你”
黄建功只唯唯诺诺,说“她在武汉给人写书嘞,没工夫过来”
那大姐叹了口气,对着弟弟瞧了又瞧,才转身慢慢出去。
黄建功想到清华,一时又心酸起来,便偷偷洒了几点眼泪,好在亲戚们都走了,谁也没发觉他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