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如往常一样,有歌有舞,有酒有肉,有恭维也有虚假。
今日的主角是西雪南晴两位皇子,因此大臣们纷纷为两位皇子敬酒践行,南天佑依旧旁若无人的喝着,唇边带着看戏一般的笑,西若轻也一杯接一杯,只是却更像借酒消愁。
东弧破也没少喝,侧王妃有孕,大臣纷纷祝贺,趁机讨好,东弧破一一喝下酒水,只是眉间却似乎有些不快,坐在他身边的沉夕明显的感觉到他周身充满阴冷的气息,时而看向她的眼神,似乎有多了些不明意味。
东凌破从始至终目光便在沉夕身上,那火热的光线让沉夕浑身不自在,却也躲不开,出云不多时就因身子不爽离了席,余香醒时不时的看向东弧破,又时不时的看着沉夕,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最清醒的,恐怕就是胡翌了。
自始至终,胡翌都没有看过沉夕一眼,却总是从眼角不自觉的看向她。他拒绝所有人的敬酒,一个人自斟自酌,温和的外表披上一层冷然的气息,让人不敢靠近。
几次张嘴欲言,几次摔弃酒杯,都只能再次坐下喝着闷酒,眉间的愁绪一点点浓了,
脸上的苦涩也一点点变深。
如此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的晚宴,在西若轻醉酒后宣布结束。
西若轻醉酒,唇边不由的将“尘尘”两字喃喃出声,临近的大臣都听得清楚,无奈,东凌破只能草草结束了宴会。
如今的王府,宁静中带着凄凉,除了往日的尊严和高贵,再没了半丝人气和热闹。
马车停在王府门口,东弧破塌下马车也不管身后的沉夕,便径自带着自己的人进了府中,沉夕不在乎的任小丫搀扶着,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
累了一天,一进屋,沉夕便倒在床上,小丫看着懒懒的她,只得为她拖去外衫,盖上锦被,方要吹灭烛火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沉闷的脚步声。
“哐”
门被大力的推开,东弧破带着几个人一股劲的涌了进来,沉夕睁开眼,疲惫的看着众人有些不想答理他们。
“王爷,侧王妃累了,您”
东弧破看也不看小丫,大踏步的走到床边,看着疲惫的沉夕眼中一丝不忍一闪而逝,“拿过来”。
身后一个家仆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过来,汤药还冒着热气,浓浓的药草香顿时充斥了整个屋子。
沉夕坐起身,疑惑的看着汤药,再看看东弧破。
“喝了它”
东弧破冷冷的看着沉夕,语气中带着丝无法掩饰的阴寒,仿佛心里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双拳握在身侧,隐隐能看到凸起的青筋。
沉夕眸光倏的变冷。
补药不会在这个时间送过来,他更不会是这个脸色和语气。
不是补药,那只能说明是毒药。
“什么意思”为何以前没有让她喝,为何要等到现在。
东弧破眸子暗了暗,瞬间漫上柔情和无奈,“夕儿,乖,喝了它吧,我们重新来过,可好”只要她愿意,他可以给她一个她想要的新生活。
沉夕眸子瞪大,不敢相信的看着东弧破,双手抚上小腹,死死的护着。
“不,这是我的孩子,谁也别想伤害他”。
她懂了,她懂了余香若那诡异的笑,那得逞的笑,原来,不管这孩子是谁的,余香若
都没打算放过,是自己太小看了她,她竟然又给自己下了套,在自己防备的谨慎的时候。
是该说她太心狠,还是该说自己不够狠心。
“他必须死”,东弧破咬牙切齿的说着,望着沉夕的腹部,就如望着自己的仇人一般。
她说的那些话,他都听见了。
本来想去接她,却不经意听到了她和醒妃的谈话,她说,那孩子是皇兄的,这个,他早就猜到了,可是当亲耳听到她承认,他还是感觉心口痛的像要裂开,她说那孩子是她用来报复他和皇兄的工具,他承认,他和皇兄都伤她至深,她想报复无可厚非,可是,这样的报复关乎东明国的存亡,他不能装作不知道。
“不,他是我的孩子”,沉夕坚定的宣布,双手死死护着腹部,眼睛狠狠的瞪视着东弧破,毫不退让。
他听到了,她确定,他听到了她和余香醒的对话。
好一个余香醒,若是她的孩子有事,她定会让她后悔。
“是你的,却不是我的”,东弧破狂吼出声,心却痛的几乎不能呼吸,这是他一直想要忽略的事实,却不得不从自己口中说了出来。
“若是我说,他是你的孩子呢”
“你还想骗我,我就如此好骗”
沉夕侧眸,东弧破眼中的伤痛很明显,说此话时,那挺拔巍峨的身子竟不由自主的摇晃了几下。
沉夕不说话了,如此问,只是带着一丝侥幸而已。
“来人,给侧王妃喝下去”
家仆端着黑漆漆的药汤再次上前,沉夕愤恨的挥手,药碗瞬间摔成了粉碎,浓浓的药汤染了一地。
“滚,再拿一碗”,东弧破大吼,身后又一个家仆端着药汤走了过来。
沉夕再次挥手,东弧破却更快的出手,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点了她的穴道,而沉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家仆面无表情的将药汤靠近她唇边。
“滚,都滚,东弧破,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浓浓的草药味,让沉夕厌恶的闭上眼,同时紧紧闭着双唇,拒绝一滴汤药。
东弧破上前,没有一丝怜香惜玉的双手钳住沉夕的下颚,强迫她不得不张开嘴。
“灌”
“唔唔”
无法说话,沉夕只能拼命的摇头抗拒,无奈东弧破将她钳制的死死的,她只能瞪着一双愤恨的眸子,看着苦涩的汤药一股股流入自己的喉间。
“不,你们不能这么对姐姐,王爷,奴婢求您饶了姐姐,您不能这么对姐姐”,小丫疯了一样想要上前,却早有侍卫将她隔开,甚至有两个侍卫将她死死制住,即使她再怎么挣扎,也无法摆脱两个有武功的男人。
东弧破和家仆丝毫不受小丫的影响,径自手上的动作。
家仆遵循自家主子的命令,一碗汤药很快便灌尽,然后退后几步。
东弧破看着痛苦挣扎的沉夕,眼中始终不忍,放开她,狠戾的眸子变得柔和许多,“夕儿,不痛的,等你醒来,一切都会变得更好”。
他们之间没有了猜忌,没有了阻碍,他们可以重新开始。
“不,滚,滚呕”沉夕身子不能动弹,可心理上的抗拒和浓浓草药的腥味,让她忍不住的呕了起来,白色的衣衫瞬间染上污渍,没几下,喝入腹中的汤药竟悉数吐了个尽。
脸色刚刚缓和的东弧破,瞬间有变得阴翳和狠戾。
“再拿一碗”
又一个侍卫拿着汤碗上前。
沉夕苦笑,原来他早已做了充足的准备,原来他铁了心的要打掉孩子。
“唔唔”
同样的反抗,同样的钳制和硬灌,沉夕同样将汤药一滴不剩的吐了出来,可即使汤药吐完了,沉夕却依旧没有停止呕吐,心理的抗拒,让她像要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一样。
东弧破看着如此倔强,又如此苦涩的沉夕,眼中再次闪过一丝不忍,可是总也敌不过心中的痛恨。
“姐姐,你怎么样了,姐姐,放开我,我要去看看姐姐,你们这些坏人,王爷,王爷求求您,放了姐姐吧,姐姐很难过啊,王爷求求您了”
小丫不停的挣扎,两个侍卫将她钳制的死死的,让她的挣扎没有一丝余地,小丫只能哭着心疼床上吐的一塌糊涂的沉夕。
“来人,给这个该死的奴婢用刑”
东弧破如来自地狱恶魔的声音响起,让沉夕身子一颤,倔强的眼中顿时慌乱不已。
“你要做什么,东弧破你不能动小丫,她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他不想的,不想动她在意的人,可是,他必须让她妥协。
“你若乖乖将药喝了,我便放过她”。
沉夕惊恐的看着他,“不,你不能”
另有侍卫拿来大板,两个侍卫将小丫放在地上正中间,沉夕看得清清楚楚。
“不姐姐,你不能喝,那是你的孩子啊,你一直期盼的孩子啊”。
东弧破皱眉,他何尝不知道她对这个孩子的期盼,他每日过来看她,都会看到她眼中不经意流露的期望和兴奋,她甚至为了这个孩子,放弃一直以来的隐忍,将威胁孩子的一切因素铲除。
可即使如此,他也不能留下这个孩子。
“打”恶魔的声音,带着嗜血的气息。
“啪,啪”,侍卫毫不留情的将大板打上小丫的身子,小丫痛的流泪,却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毕竟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儿而已,才两下,小丫的后背便溢出了鲜血,那素净的衣服一点一点被鲜血染红,可是,她仍旧紧咬着唇不发出一声痛呼,只有脸上那止不住的泪水,在诉说着她的忍耐。
“住手,东弧破你住手,放开小丫,这跟她没有关系”,沉夕疯狂的大喊却仍旧无济
于事,任她如何焦急如何疯狂,她都无法动弹,只能看着咬着牙的小丫不住的流泪。
小丫,那个带着纯真的眼神,愿意将自己的一个馒头留给自己的无知女孩儿,那个怪嗔的责备她不系好披风,那个怯懦却敢挡在她身前为她受那刀剑,那个宁愿痛的流泪也不让她担心妥协的孩子,怎么不让她心疼。
“小丫,小丫你叫出来吧,对不起,是姐姐不好”,小丫低下头,连留下的眼泪也不愿让姐姐再看见。
一个是她还未蒙面,却一直期盼着的骨肉,一个是陪在她身边,照顾着她,为了她愿意抛弃纯真的小丫,她如何选择,都不忍心,都不想放弃。
“姐姐小丫不疼,不能喝”
“小丫”沉夕唇角咬出了血,眼睛愤恨中带着疼惜。
那是小丫啊,那个眨着一双明亮无辜的眼神走入她世界的小丫啊,那个她发誓誓死保护,是她为数不多的亲人的小丫啊,她不能放弃,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苦。
“我喝,我喝”,她终于妥协,小丫的痛苦本不该受,可因为她,小丫不得不被伤害。
孩子,不是我不想要你,是你的父亲不要你。
想再次摸摸她的孩子,无奈连手指都动不了。
“拿药来”,东弧破亲自接过药碗,放到沉夕的唇边。
“不姐姐别喝”
侍卫手下的板子仍旧没有停,小丫的声音已经气若游丝,可她仍旧抬起头望着沉夕唇边的汤药,不住的流泪。
“不能不能喝”
沉夕看眼小丫,张开嘴,任由那腥浓的汤药入腹,可是,这次汤药还未尽,她已忍不住的吐了出来,不是她想吐,而是心理上让她无法接受。
“打,狠狠的打”,一看沉夕再吐,东弧破双眼变得猩红,“再拿一碗,你若再吐,就永远别向再看见她”。
“不我喝”
小丫不知何时已将头埋在了地上,背后的血水浸漫了全身,她一动不动的趴着,沉夕看不到她的脸,不知道她如何了,可她身上的板子仍旧没停,此时的沉夕,顿时无助的绝望,她能做的,只有弃了孩子保住小丫。
沉夕强迫自己咽下那一口口的汤药,仍旧想吐,可她忍着,强迫自己不让汤药吐出来
,直到她感觉小腹一阵抽痛,下身一热猩红的血流了出来。
“孩子,我的孩子,不要,不要走”
东弧破解开她的穴道,眼中有些满意,又有些失落。
沉夕双手急忙抚上小腹,狠狠抓着,似乎想要抓住那正在失去的孩子,可是,身下的血越流越多。
“住手吧”,东弧破冷冷的开口,语气中有一丝疲惫,沉夕现在的样子,让他突然想要逃,“请大夫为这丫鬟好好看看”。
“孩子不要走,回来,娘亲没有不要你,对不起,对不起”沉夕绝望的捂着小腹,却怎么也留不住那逝去的骨肉,猩红的鲜血在她身下汇成了一条小河,滴落了床沿。
“请御医过来,为侧王妃好好补补”,东弧破拧着眉头,沉夕的样子让他心痛,可是他却不能上前安慰她。
两个侍卫搀扶起地上早已没了动静的小丫,另外一个侍卫转身要去请大夫时,忽然听到其中一个侍卫的声音。
“王爷,这丫鬟已断气”。
沉夕倏的停住哭声,手下的动作僵住,半晌,如机械般的转过头,黯然的眸子看着地
上一动不动的小丫,彷若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许久,沉夕疯了一般的从床上跑下,抱起地上满身是血的小丫,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小丫,地上凉,你醒醒,我们去床上睡好不好,对不起小丫,是姐姐不好,姐姐说过要保护你,还让你受了伤,不过大夫一会儿就来了,你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
手上,满是小丫的血,沉夕不管不顾的抚着小丫的脸,小丫脸上越来越冰冷的温度,让沉夕慌了,她使劲揉搓着,似乎这样,就能让小丫醒过来。
东弧破也怔住了,他看着地上满身是血的两个人,突然意识到,他又做了伤害夕儿的事。
他没想到,只是几十板而已,就能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打死,他忘了,他的侍卫都是有武功的人,是按照他的命令“狠狠的打”,认真执行的人,而小丫,却是一个刚刚十几岁,没有内力的弱小女子。
“夕儿,对不起,我没想到”
此时,他还能说什么,似乎连对不起他都没有资格说了。
孩子,是夕儿一直珍惜的人,小丫,是夕儿一直保护的人,一时之间,他用他的双手毁了夕儿的一切,他还能说什么。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丫的身子彻底冰冷,抱着小丫的沉夕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声绝望而无情。
凄凉而悲伤的笑声,和着眼泪,滴滴落入口中,沉夕眼角,甚至渗出了血水,那样的悽惨,那样的绝望。
“夕儿”东弧破顿时恐慌不已,如此的夕儿,竟让他感觉他会失去一般。
“哈哈,哈哈,东弧破,东弧破,你好,你好啊,哈哈哈”
无限凄凉的笑声,在这夜半人好眠的夜晚,从王府梅苑的上空传出,将王府的人惊醒,那透着绝望的笑声,更将王府中所有人催的几近泪下。
“哈哈,哈哈哈哈”
“夕儿,不要这样,我”这笑声,似一根根的倒刺,刺入他的心中,生生的将他刺穿。
“咚”的一声,沉夕的身子毫无预兆的倒在小丫的血水中,素白衣衫上染红了一片。
“夕儿”
东弧破大惊失色将沉夕抱起,一旁的侍卫早已跑去请御医。
王府中,顿时又乱做一团。
夜风突然狂做,夏末的树梢竟纷纷样样洒落了许多绿叶,暗云遮月,满天繁星隐了光辉,东明国百花齐放的季节竟齐齐残落,一夜之间,夏叶飘,百花残。
一座院子,一盏烛火,隔绝了世间恩怨。
失子之殇,封印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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