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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女相认
    碧枝的状子递上去后,衙门的人见牵涉贾家和薛家,不由暗地里嘀咕,这两家不是亲戚么,怎么还打起官司来了呢这犯事的伙计,又随薛家住在荣国府里,他们不敢去拿人,商量后便将状子呈到了贾雨村案前。

    贾雨村见了状子后眼皮直跳,这字迹除了琮哥儿和林黛玉,还有谁能写得出来

    “这是大人的家务事,下官不敢自专,还请大人示下。”今日轮到录事司的王大人审案,本来这是一桩再平常不过的案子,不过是打死了老婆,给岳家多赔几十两银子便完了。但王大人遇事多心,见一纸诉状行云流水,不像是寻常人写就的,便叫来碧枝的两个哥哥细问,才知薛家已赔了一百两银子,他们本想着都是亲戚,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谁知大老爷跟前的琮三爷听了,亲手写了这诉状,非要他们告到这衙门来。

    京城里谁没听过琮三爷的名头王大人知道后,当下便擦了把汗,他还知道琮三爷是大人的得意门生呢。

    “依你之见呢”贾雨村轻叹了一声。

    “回大人,按理说夫妻两个拌嘴,一时失手打死了,也是寻常家事,很少有告到衙门来的。若是告到衙门来,要么是娘家嫌银子少了,要么是娘家富贵,要为女儿出口气。听碧枝的两个哥哥说,薛家已赔了一百两银子,这可不少了,再买两三个丫头也够使了。若是不为银子,那便是要出口气了,碧枝的哥哥们既然收了银子,便是想息事宁人。如今递了状子来,只怕是解元公的主意,听说这死去的碧枝,曾是服侍解元公的丫头。这解元公是大人的学生,大人看咱们这案子该如何判才好呢”

    “一为银子,二为出口气。”贾雨村沉吟了半晌,若按朝廷律法,打死了人,自然要抵命的。但若是打死了妻妾,便如王大人所说,赔几个钱便完了。可若只要几两银子,贾琮就不会亲自写诉状了。

    王大人见贾雨村犹豫不决,忙笑着提议道,“既是贵府上的官司,大人不如家去,和解元公商议好了再来。”

    贾雨村摇头苦笑,贾琮直接写诉状,便是没想着要和他商议。虽听王大人说,这碧枝曾服侍过贾琮,但贴身丫头嫁了别人,只怕也不是心爱的。这官司未必是为了碧枝,只怕多半是冲着他来的呢。

    “朝廷律法杀人抵命,并没区分男女。薛家伙计既打死了人,便让衙役们拘了他来,收到监里等秋后问斩罢。”

    贾雨村素来当断则断,遇事绝不含糊,既拿定了主意,便吩咐了下去。只是回府后难免有些心累,刚换了衣裳,倚在榻上看书,便见娇杏携了个婆子来,看着竟有几分面熟。

    “老爷,你可认得她么”娇杏含笑问道。

    “倒是有几分面熟。”贾雨村坐了起来,细细打量了一番,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多年未见,老爷自是记不起来了。这是甄娘子,我原是她的丫头,主仆们在一起十多年呢。”

    贾雨村听了后,忙站起来,“原来是恩嫂,恕雨村眼拙,竟一下子没认出来。”说着便请甄娘子坐下,又叫人倒茶来,问起甄娘子缘何上京来。

    “那日我在家,有个人送信来,说我女儿在薛家。我本来不肯信,可那人还带了一卷画来。”甄娘子拿了画给雨村,雨村展开后一瞧,画上是个眉间有胭脂痣的女孩儿。

    “这就是我们家小姐,小姐走丢的时候,虽然才四五岁,可长大了就该是这个样子。”娇杏听了后指着画道。

    甄娘子又继续说,“我见了这画,便知那人说的是真话,便跟着他到了金陵,见了画画的林小姐。”

    “那林小姐真是善心。”娇杏听到这里感叹了一句,“听说她有个表弟,也就是近来声名鹊起的解元公,是老爷的学生。老爷是不是同他说过,咱们恩人家的小姐丢了那林小姐从解元公那里听说后,便一直记挂在了心上,后来见薛家的丫头,眉间长了胭脂痣,便猜是不是甄小姐,所以才送信给甄娘子,难为她竟因一颗胭脂痣,就找到了我们家小姐。”

    娇杏当年是甄娘子的丫头,也曾服侍过甄小姐,如今虽成了有诰命的夫人,依旧叫香菱是她们家小姐。贾雨村听了后暗叹,夫人不仅巨眼识英豪,亦是心地仁厚之人,他何德何能,能得此贤妻。他本将金陵一案,事无巨细,俱告诉了贾琮。想来贾琮亦告诉了林黛玉,林黛玉这番说辞,自然是有心在甄娘子面前替他遮掩,才这般漏洞百出,难为夫人和甄娘子竟都相信了。便道“恩嫂既来了,怎不打发个人来衙门告诉我”

    “近来衙门多事,老爷整日忙的,连家也顾不上回,哪敢为这点子事,就打发人来告诉呢”娇杏笑道,她想着小姐丢失多年,也不急在这一时,且等老爷忙完公务再说。

    “当日若非甄老先生赠银,哪有你我今日的富贵”雨村轻叹了一声,“可怜他竟看破红尘出家去了。”

    甄娘子听到这里,又不由落泪。自丢了女儿后,她们夫妻便天天抹泪,后来又走火把宅子烧了,甄士隐撇下她自个儿出家去了。

    娇杏见了,忙递了帕子给她,“大娘且莫伤心,如今能寻见小姐,亦是上天厚待了,咱们且看眼前,若是能得母女团圆,可比什么都强呢。”

    见甄娘子含泪点头,娇杏又倒了盏茶奉与雨村。“听说我们家小姐,如今是薛大爷的屋里人。我想带我们娘子上门去,只是见到了又如何呢”认是要认的,可是认了又怎么样呢

    贾雨村听了后,沉吟了片刻,忙又问甄娘子道,“恩嫂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我想着,无论如何,先见上一面,看看英莲她过得可好。”甄娘子沉吟了半晌后道,“我女儿本来是好人家的小姐,只因被拐子拐了去,才成了服侍人的丫头。我如今虽积蓄不多,但也有几百两银子,想着给英莲赎个身。”

    “赎身容易,只怕薛大爷不肯放呢。”贾雨村蹙起眉头,当年薛蟠可是为香菱打死了个公子。

    “英莲既跟了他,若是薛公子不嫌弃,自然往后也服侍他。”甄娘子不知道薛蟠的品行,听贾雨村说薛大爷不肯放,还以为女儿得遇良人,“听说薛家富贵,只要薛公子待英莲好便罢了。我虽想着给英莲赎身,却并没想着带她出来。”

    贾雨村听了,便让人写了帖子去,次日亲自送娇杏和甄娘子到荣国府,他在外书房和贾政说话,本想叫了贾琮来,问他碧枝的案子可还满意,谁知贾政要外放作学政去,正有许多不明白的要请教他,贾雨村只得和他议论了半日。

    听说兴隆街的大奶奶来了,王夫人虽不知何故,但也命人请了进来,听娇杏说要给老太太请安,便带着她和甄娘子到老太太屋子里。

    老太太正坐着和薛姨妈说笑,林黛玉和薛宝钗她们也在,晴雯已回了老太太屋子里,正在姑娘们跟前伺候。林黛玉见是甄娘子,便让晴雯去悄悄叫了贾琮来。

    “这可是一桩奇事了。”老太太听了后,便笑着朝薛姨妈道,“你们家那个眉间有胭脂痣的丫头,我也是见过的,何不叫她来”

    探春和薛宝钗她们听了后,都看向了慢悠悠喝茶的林黛玉,惜春忙坐到林黛玉跟前搂了她胳膊,“好姐姐,你快告诉我,你怎么知道,香菱就是甄娘子的女儿呢”

    贾宝玉也凑过来,“妹妹也太厉害了,可是和妙玉一样,能掐会算的若香菱真是甄大娘的女儿,妹妹可就功德无量了。我只道她眉间胭脂痣生得好看,没想到妹妹竟为这个留了心。”

    见姐妹们都看过来,林黛玉便敷衍道,“也不光是胭脂痣,那甄家丢失的小姐,年纪和香菱差不多大,咱们以前问香菱,她不是什么都记不得了么我在金陵时闲着无聊,便画了香菱的小像,画好后想着甄家就在跟前,便让人送了去。”

    说话间香菱来了,甄娘子一见她,便不由哭了,上前拉了香菱的手,将她全身都看了一遍。香菱虽不知何故,但心里也自悲戚,跟着落下泪来。

    香菱虽把爹娘家乡都忘了,但知道自己是从小被拐了来的,她四五岁时便识字,悄悄将儿时爹娘唤她的乳名记下了,如今听甄娘子叫她,顿时如遭雷击,忙问她是如何得知这个名字的

    众人见此情景,哪还有不明白的,王熙凤要上前说话,老太太悄悄摆了摆手,便听甄娘子和香菱哭了又哭,相认后说起别后诸事,听见香菱被拐后的遭遇,众人尽皆泪下。等说到金陵一案时,香菱想起仅有一面之缘的冯公子,不由又伤心起来,又见薛姨妈也在,只得含糊带过,只说是被薛家买了来。

    “还有一件奇事呢,老太太方才不让我说。”王熙凤看了一眼众人,见他们一个个都听住了,才笑着道,“香菱和咱们家还是亲戚呢,太太可还记得,有一年甄家来,说起他们家有个族叔,也算是当地望族了,只得一个女儿还走丢了。”

    王夫人想了想后道,“是有这么一回事,说是甄小姐走丢后,他家族叔也出家了。”王熙凤接过话,忙问甄娘子道,“还说家里走了水,可有这事”

    甄娘子忙点头,“是隔壁葫芦庙走了水,将一条街都烧了。”

    老太太听了后,朝薛姨妈叹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了,这么说你们这一门亲事,竟是亲上加亲了。”

    娇杏便趁势提起为香菱赎身的话来,“甄家对我们老爷有恩,我们老爷来的时候嘱咐,若真寻着了甄小姐,便让我认了她作干女儿呢。我这当干娘的也没什么见面礼,想拿银子给甄小姐赎了身,日后有甄姨娘在,咱们来往走动也方便了。”

    薛姨妈凝神听着,见她并没有带走香菱的意思,也没有要香菱作薛大奶奶的意思,便也颔首笑着同意了,邀请甄娘子留下来住几日。

    贾琮赶来时,只见老太太连连点头,“这样姨太太家也热闹了,我就说这个丫头看着是个不俗的,原来竟是个小姐呢,往后可不能拿她当丫头使了,你们家蟠儿真是好福气。”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