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氏就像完全没有看到曹操眼神,意示丁映去拿纸墨来,这也是丁映陪着丁氏的日子,丁映自己寻来的娱乐。
虽说眼下的纸想要落笔写字很难,纸也难得,还有竹简和绵帛啊,在竹简上练字是丁映常做的,然而来了曹家后,丁氏发现丁映喜欢练字,直接给丁映准备了不少的绵帛,只管让丁映拿去练。
丁映也是懂点事的人,像他们丁家虽然也富庶,作为不事生产的人,还是不能拿锦帛来练字的。曹家之富,丁映见之惊而咂舌,但还是坚持用竹简来练,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还是控制好自己,不挥霍成习惯的好。
是以丁映准备的笔墨上来,竹简也一并拿了来,曹操一看立刻道“怎么不用锦帛”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丁氏派人送去锦帛后发现丁映练字依然用竹简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竹简挺好的,我就是练练字,又不是写什么重要的东西。”丁映的回答也一直都是一样的,丁氏在上面掩口而笑,曹操倒是没有过多关注,只道“阿映都读过什么书”
“怕是读得比你多。”丁映还没回答,丁氏却已经不客气地扎了亲儿子一记,曹操回头冲着丁氏道“阿娘又知道”
“你也说了自己不喜欢读之乎者也,阿映这些日子一直陪着我身边,读的都是什么书我自然知道,说她读得比你多就是比你多。”丁氏冲着曹操扬了扬眉,曹操道“比我多就多吧,有什么关系。”
“纵然有关系你也没什么办法。”丁氏可不肯轻易放过曹操,曹操脸皮极厚地道“天下比我读的书多的人多了,我要是都跟他们比还得了。”
“表兄将来想成为一个济世安民的人,理当多读书。”想想后世对曹老板的称评,那可是个全能的人,诗人,书法家,政治家,军事家,他打下了曹魏的基础,一生止于一步,何等的传奇,年少竟然不喜欢读书,想想都觉得不科学。
曹操本来是真没觉得自己不喜欢读书算什么,但是丁映看着他的眼神吧,好似在说他不应该是这样的,曹操顿了半响,最终道“我今天开始陪你练字,诗三百你都读过吗”
说好不喜欢读书的,结果要跟丁映一起练字,丁映就算想拒绝,容得她拒绝
丁氏倒高兴曹操和丁映在她的院里练字,练着练着还念起诗来,丁氏听着他们读,有时候还会教他们喝,诗歌诗歌,原就是唱出来的歌,那段日子最是高兴了。
只是丁氏的身体再怎么请大夫拖着,熬着,终是一天比一天差,好几次丁映都看到曹操红着眼眶去送大夫出门,丁映想要安慰曹操却也不知如何安慰的好。
丁氏知是回天乏术,不愿意再吃药,只唤着曹操和丁映上前来,“你阿爹远在洛阳,怕是赶不回来了。家里的人都是得用的,还有曹氏的族人和你舅父,我去后,让他们安排后事就是了。你阿爹能不能赶回来也无妨。”
与曹嵩一场夫妻,说有多喜欢也不是,不过是相互扶持一道过日子罢了,丁氏也并不要求曹嵩会赶着回来见她最后一面。
“阿娘。”曹操哽咽地一唤,丁氏朝着他依然在笑,“阿瞒,可不许哭,阿娘若是走了,家里的担子便要落在你一个人的身上,你要照顾好自己,也要照顾好阿映。你看阿映多好,你朝她发火,不理她,她都不跟你计较。”
丁映乍然被夸是真要不好意思了啊,她完全没有那个意思,实际年龄都不知道大了曹操多少,曹操明摆着闹孩子脾气,闹且由他闹就是了,况且她还巴不得曹操不满意她,能够退了他们的亲事最好。
结果不与曹操计较落在丁氏眼里都成了好处,多大的误会啊丁映想解释也没敢上前解释。
“你们两个也不小了,你们的亲事是我定下的,相处那么久,阿映是个好孩子,将来你娶了阿映,你要待她好,一辈子护着她,不能为了任何人伤她的心知道吗”
曹操点头,丁氏道“人这一辈子有一个人和你青梅竹马,为你打人,忍得了你的臭脾气,你的朋友没有能为你做到所以你更要珍惜。”
话里话外都是夸的丁映,丁映都不知该如何接话。
“最重要的是她陪着你送我离开,你此刻的伤心,她与你一样,而她还会安慰你,照顾你。”丁氏真的很喜欢丁映,话里话外都是对丁映的信任,也希望曹操和丁映能有一个好结果。
“好,阿娘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只要你好起来,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曹操哭着捉住丁氏的手,难过得泪流满面,丁氏伸手抚过他的脸,“别哭,阿娘能活着看到你长得那么大,那么好,不知有多高兴,你也该高兴。”
丁氏并不觉得难过,可是曹操难受的啊,哭得像个泪人,丁氏拉着丁映的手恳请地道“阿映,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阿瞒,我就交给你了,你帮我好好地照顾他可好”
丁映不知丁氏不怀揣的是一颗什么样的心,怎么就愿意将曹操托付给她,但丁映看着她满是乞求的目光,拒绝的话也确实说不出来,终是终口吐了一个好。
“阿映,若是阿瞒将来欺负了你,你再不要他,而在他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之前,你就代我好好地照顾他。”得了丁映的承诺,丁氏更高兴了,与丁映轻声地耳语,连曹操都没让他听到,丁映不知怎么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地落下了,“姑母。”
一声姑母唤得丁氏的心都软了,“阿映,阿瞒是个好孩子,你给他一个机会啊。”
丁映迟疑了半响,终还是点了点头,不断地点头,丁氏将他们的小手放在一起,“将来你们两个人一定要相互扶持,一生一世,白头偕老。”
“不明白我的意思没关系,你们现在只要记住,一辈子,相互扶持,白头到老,等你们懂的时候自然会明白。”丁氏回到谯县再撑了两年,她也看了丁映两年,因此她了解丁映,放心丁映,愿意将曹操交到她的手上。
“阿娘,我会记住,我会记住的。”曹操不断地点头,握着丁氏的手,也握着丁映的手。
丁氏看着自己的孩子,看着丁映道“阿映,将来没有机会听你唤我一声阿娘的,你现在能不能唤我一声”
丁氏的要求让丁映更觉得心酸,丁氏抚过丁映的头,“不管你将来会是什么样的选择,我也想听你唤我一声阿娘。”
她喜欢的孩子,哪怕成不了她的儿媳,也可以是她的女儿的对不对,丁氏那样想着,丁映也明白她的意思,一声阿娘脱口唤出,丁氏欢喜地应了一声,“真好听,果然女郎唤的阿娘就是比郎君的要好听得多。”
哪怕到死,丁氏都是含笑而去的,最后只不断地叮嘱着他们,“你们要好好的,一直都好好的好、”
眼睛终究合上了,捉住他们的手也无力地垂下,曹操惊恐地睁大眼睛,“阿娘。阿娘。”
一声声阿娘叫喊出来,尽是悲痛,曹操更是不断地叫唤道“阿娘,阿娘你睁开眼睛,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我啊,我是阿瞒,我是阿瞒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不要睡,不要睡啊”
“郎君,郎君,夫人已经去了,还请郎君节哀。”十二岁的曹操,失去了他的母亲,那是他这一生最难过的时刻,面对身边的人不断地劝,他却只是不管不顾地哭,被人劝得烦了更是冲着他们大声地喝道“阿娘没死,阿娘没死,不许你们咒我阿娘,不许你们咒她。”
“你们都去做事,该做什么都有章程,这里有我。”丁映也哭得眼睛通红,只管打发了人去安排丧事该办的事,不让他们来打扰曹操。
瞧着曹操都魔障的样子,下人们也十分的担心,得了丁映的话立刻都退了出去,就剩下丁映和曹操,曹操守在丁氏的榻前,不许任何人靠近,丁映本来就在他和身侧,吩咐完了人又走回来,曹操冲着丁映大喊道“我说了阿娘没有死,没有死你听不懂吗你为什么让他们去安排丧仪,为什么”
双目赤红地质问丁映,丁映走了过去,曹操以为她想碰丁氏,一把将丁映推倒了,丁映没有防备地倒在地上,手心都被擦破了皮,曹操看到丁映手掌心的血也顿住了,然而他还记得自己正生气,因此望着丁映带着倔强,却不肯认错。
“我也觉得阿娘没有死。”丁映好像感觉不到痛,站了起来朝着曹操肯定地说,曹操明显愣住了。
“只要我们一天都没有忘记阿娘,阿娘就会一辈子活着,活在我们的心里。”丁映走向曹操,拉着曹操看着平躺的丁氏,“表兄会记得阿娘的吗”
曹操看着丁氏平静的面容,不住地点头,“会,我会的,我会一辈子都记着她的。”
“我也会的。”丁映也肯定地告诉曹操,她也会一辈子记得丁氏,记得她像一个母亲一样爱过她,想要呵护她。
“阿娘,阿娘死了,我再也没有阿娘了,我再也没有阿娘了啊。”曹操终是接受了丁氏不在的事实,哪怕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丁氏,一辈子都会记得丁氏的样子,丁氏还是不在了,不在了啊。
“是啊,再也没有阿娘了。哭吧,我陪着你。”丁映坐在曹操的身边,并没有让曹操不哭,反而让他只管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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