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中的人很多,昆吾一进门,人群顿时一静,而后瞬间就引起了轰动。
他太过惹眼了。
所有人都是先注意他头上那只高高的鹿角,火红色的像珊瑚一样,展现着锋利又优美的自然形态。这是东山深林中,鹿王褪下的旧角,很华美。
但等人们越过鹿角看到昆吾的本身时,就更加觉得不可思议了,灿金色的眼睛,蜜色的皮肤,高大又结实的躯体让候车室都显得逼仄了起来。
“哇靠哪国人啊,这么帅的”
“面相是国人吧,估计应该是少数民族。”
好多人偷偷拍照,甚至有不少年轻人想过来合影之类的,但是迫于昆吾一身生人勿进的气势,愣是没人敢动。
“就是感觉有点吓人,诶,你手哆嗦什么啊。”
“我,我,他刚才往这边,扫了一眼,我就头皮一紧”虽然难男人并没有看他就是了。
昆吾不管这些纷纷乱乱的声音,他闭着眼,仔细感受着这一处空间,又深深的闻嗅。
人的痕迹可能被覆盖,但是不会完全消失,昆吾已经察觉到了林舒身上那种特有的气息,这证明着,林舒真的来过这里。
随着感觉,昆吾往车站里走去,他停住在角落中一个已经掉漆的座位边,低头凝视,而后伸出手,缓缓摸了摸椅被,这里有林舒的气味。
“妈妈,鞋子上有毛毛哦,好漂酿”
这座位的隔座坐着一对母子,小孩看着也才三四岁,不过个头太矮了,站在妈妈身边,视线只能看到昆吾那双用最好的皮毛制成的靴子。
说着,小孩儿就伸手去摸了摸昆吾的毛靴,他妈妈赶紧拉回小孩儿手,“你刚抠完嘴,手上都是口水别脏了叔叔的鞋呢,很贵的。”而后就朝昆吾一个劲的道歉。
不过昆吾也听不懂,他本来冲着那个座位出神,却听见小孩儿的哭声,低头一看,有个小娃娃正抱着自己的小腿哭。
他没动,因为这个小东西白嫩嫩的看起来太过脆弱,仿佛一碰就坏的样子。
昆吾一低头,小孩儿也哭唧唧的抬头,两人的目光相对,于是,哭声瞬间就止住了。
一大一小就这么相互打量,对彼此都很好奇。
就在这时候,昆吾听见“咔嚓”一声,眼前忽然闪过一道光。
“诶呀,你是不是傻,偷拍都不关闪光灯”两个人在小声的互相吵。
“我录视频呢,就忘关了,不过没有正脸啊,我换个位置去试试”
但没等他起身,昆吾已经用一根手指,轻轻勾着脚边小孩儿的后脖领子,把他拎到一旁。
小孩儿一个屁股蹲,就仰着头,呆呆愣愣的坐在了地上,他妈妈赶紧伸手去抱,就发现小儿子的胖手里塞着一条很厚实的肉干条,再抬头,那个穿着毛靴子的少数民族就已经不见了。
林舒不在这里了。
昆吾自然也不多停留,他转身出了车站之后,再次搜索的
气味,而后朝前出发,只是那气味应该已经很长时间了,若有似无。
走了没多久,昆吾就停下了脚步,他原本认为是因为山外的人很多,所以总能碰到一个两个的,但是已经走出了很远,那几道气息仍旧跟着自己。
他现在没有心情理会。
于是,身后跟着的那几个人,就见昆吾瞬间加速,那种爆发力他们见都没见过,登时被甩出老远。
这几人,正是以那闻兴为首的一行同族,那闻兴本来在外边上班,前几天却忽然接到太爷的电话,说什么最近不太平,叫他先回来替自己守山。
他们这一辈从小就在外边上学,但族里的事情也一直参与,尤其是那闻兴,他太爷身体渐渐不好,甚至想让他回来接任守山职责,毕竟那闻兴是小辈中身体素质最强悍的一个。
回山只有这一趟火车,不过他们几个火车没等来,却等来了没有丝毫遮蔽,直接进站的昆吾。
那闻兴从前是对长辈们口中那些“神话”
dquo”
。
狼神族,是真的存在,那闻兴浑身流淌的血脉瞬间被唤醒,并告诉自己,他那闻兴,也是其中一员,合该向头狼臣服。
消息传回族中,他太爷透过手机,激动的无语伦次,只一个意思,一定把大人请回去
可是转眼另外几个人就被甩开了,那闻兴看着又要加速的昆吾,当即也顾不上自己不会说克烈话,冲到前边就赶紧拦人。
下场,就是被揍了一顿。
最后,眼看昆吾仍旧要离开的那闻兴,也不管被打的肿脸,当即一个滑跪,扑在了昆吾脚前。
他低着头,然后颤巍巍的举起手,手掌在头顶伸开,用他半生不熟的克烈话强挤出几个字。
“请,狼神,护佑”
昆吾看了那闻兴一眼,没动,“你是谁。”
那闻兴听不懂,他此刻真是懊悔,小时候为什么不好好和爷爷学克烈语眼下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么。
就在那闻兴束手无策的时候,后边终于赶上来一个人,正是听到消息被紧急调过来的张召。
张召碰到了被甩下来的几个同族,他好不容易追了上来,就满头大汗的用克烈语说,“大人,我们与您是同族,只不过在百年前被大雾隔绝在外,没能回东山,族中祖辈们都希望有生之年能带着我们重归故乡”
昆吾看了他们一会儿,最终却说,“回不去,我也无法控制大雾,我有事,先走了。”
昆吾是在狼巢长大的,就连热河边的克烈村镇都不怎么回去,更何况对这些没见过的半同族,反正也回不去,无论在哪,他们好好生活就好。
俩人一看,这是真留不住人。
不过他俩要是就这么回去,实在没法交代。这是他太爷就算入了土,也要每年初一十五的从棺材里坐起
来扇他一巴掌的程度
那闻兴忽然想起什么,然后对张召说,“我说,然后你给大人翻译成克烈话”
张召瞪了那闻兴一眼,“你个学渣快说。”
“大人,我知道您找谁,我们可以帮忙,太爷还火车上见过他呢,那人手里拿着一枚刻着狼的玉佩是不是。”
昆吾一听,眼神有点危险,金灿灿的竖瞳微眯着,“你们跟踪他。”
张召当即也跪了,然后赶紧摇头,“没,我们族里一直有守着雾外的那片山林,前前后后也处理过一些意图危险的人,不过那人不在其中,这么多年,他是第一个从雾中走出来的,还拿着玉佩,太爷没说什么,让一路暗中护送,直到他家人来火车站接他。”
昆吾并不想与他们一起,他自己会寻找到林舒的。
不过那闻兴稍稍抬头瞄了一眼装扮的很“隆重”的大人,眼珠子一转,让张召赶紧翻译。
“咳,这男人嘛,得有魅力,人靠衣装马靠鞍么,您知道这里人都喜欢什么样的么,不好好学一学,万一人家和别人跑了”
最后一句张召为了保命并没有直接翻译,那闻兴缺心眼他又不缺。
但昆吾还是愣了一下,他也发现,自己和周围的人不一样。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林舒要是不喜欢呢。
沉默了好一会儿,昆吾还是一言不发的跟着两人走了。
他们恭敬的把昆吾请上车,昆吾则一路上谨慎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黑色的“铁皮箱子”能够自己动,速度还可以。山外的人很多,不,是非常多,他们的衣着颜色也丰富,但是没有人会穿兽皮戴鹿角。
昆吾看着车窗外,最后,摘下了头上的鹿角,好好的放回了兽皮包袱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