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记员是个中年大叔,他一边登记,一边抬眼瞄昆吾。
最后他甚至掏出了抽屉里的老花镜架在鼻梁上,低头仔细数着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大叔看着昆吾的年龄,又对照着看他的脸,眼睛瞪的溜圆。
林舒都被搞的有些尴尬,他自认为这身份证是伪造的,所以,难道填年龄的时候,就不能保守点么,虽然事实确实是真的,但就是,假的很明显
大叔看了看昆吾紧致的皮肤与乌黑浓密的头发,又瞧了瞧玻璃反光镜里自己的地中海和黑眼袋,啧了一声,有点不信邪,这小子就比自己小三岁而已啊
林舒就见记录员黑着脸,拿着身份证就往办公室走,明显是去验证真伪了。
于是他就有些着急,转头看向那俩人,虽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还有和昆吾的关系,但心里觉得非常不靠谱,拿到局子来捞人,这不是要一起进去的节奏么。
林舒正思虑着,还是自己想想怎么找关系吧,但那个掏出身份证的人直接朝着自己笑嘻嘻一弯腰,表情非常之欠。
“诶呦,这不是董事长夫人吗,小的给您请安呐。”
林舒一脸黑线,心底一再告诫自己要克制,这是警局,踏马的不能打架斗殴
而另一边,一众警员拿着昆吾的身份证,都觉得这是的撞枪口上了,心说这年头的缺心眼吧,业务能力这么差,出生日期也不好好编一编。
直到他们拿着这张缺心眼的身份证进内网一查,众人当即就愣了。
身份证是真的。
并且,这个人名下,有大量私人所有土地、企业、房产,土地甚至只有编号,根本查不到具体位置,企业都是一些存在了百多年的老牌实业,还包含一些军工背景的,房产分布在各处山里,看面积应该是庄园。
而这个人的活动轨迹与生平,点不开,是灰色的,他们没有权限查看。
林舒正掏出手机要搬一搬能说得上话的救兵,没过一会儿却发现,那个黑着脸进去的记录员大叔,此刻正满面春风的朝他们走过来了,不仅态度和蔼,双手还了身份证,之后还主动和昆吾握手。
“哈哈,老弟,慢走不送啊。”
林舒很惊讶,这情况和自己的预想的不一样,但是他却直接伸手抓过昆吾的手,递给记录员握了一下。
两手一握,林舒看着面无表情的昆吾,心想,这声老弟,叫的也算不冤枉你。
出了警局的大门,林舒这才脚步一顿,抱着手看着那闻兴和张召。
“说说吧,两位是什么来头。”
他竟不知道现实社会里还能有人认识昆吾,而且看着来路不简单,一张破绽百出的身份证,却连警局都认了。
张召怕那闻兴嘴上再不着四六的惹怒林舒,于是赶紧上前一步自己解释。
他们对林舒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看这个趋势下去,这位是他们族长夫人呢。而且他们为了以防万一,确实这几天也查了
林舒,没有问题,是个洁身自好的当代精英。
街上不是说话的地方,四人直接上了那闻兴的车,他的车是定制款,车内空间很大,一看就是给昆吾准备的。
张召坐在副驾上,对着后边的林舒,把狼神族百多年前封山,而后族人流落在外的情况简述一番,林舒无所谓信不信,他回头看昆吾,昆吾对他点点头。
林舒当着两人的面,直接问昆吾,“你从没出过东山,那你确定,他们不会说谎么。”
那闻兴“嚯”了一声,张召也多看了林舒几眼,昆吾直接把林舒的手抓住,握在手心里。
“不会。”
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性,这个种族的赤诚与坚贞流淌在血脉中,如同一只绵延了几千年的狼群。
而昆吾正是这一代的头狼首领。
林舒看着很坚定的昆吾,一直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他虽然不相信这两个人,但是他相信昆吾。
林舒默默倚在了昆吾的肩膀上,他闭着眼,在消化今天发生的一切,近在咫尺的车祸与爆炸,甚至耳边还能回响起小展的哭嚎声。
而后林舒坐起身,声音冷静的说,“开车回事发地,我把行车记录仪藏在校门口的超市了。”
那闻兴一凝眸,调转车头就踩了油门,他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眸色凌厉的林舒,心想,这位也是个人物啊。
那场车祸与爆炸都十分蹊跷,等他们赶到现场的时候,什么也不剩了,想查些蛛丝马迹很难。只是没想到,那种生死攸关的时候,林舒竟然还能留下行车记录仪,在普通人里来说,既思虑周全,心理素质也很不错。
等四人回到学校附近,就见爆炸地点已经被封锁了,准备取证之后就修复,林舒走到自己停在马路对面的车上,一看,果然,车门是开着的。
那闻兴一见也明白了,昆吾则立即站在车边一闻,而后转身就要去追,结果被林舒一把拽住。
“这是市区,等一等再说。”
张召听完,就赶紧用克烈语给昆吾翻译,他们族长刚出山没几天,汉语只能听个大概,眼前这事有点复杂,还是得交代清楚。
林舒是怕昆吾追人的时候一激动,再露出些非人的特征。但是他怕昆吾听不懂自己说的太复杂,却没料到,眼前有个“翻译”
张召叽里呱啦的一通说,见族长点了点头,而林舒则抬头上下打量着自己,眼里头有光
那闻兴后悔自己是个学渣的事儿了,但嘴上不屑的“切”了一声,然后催促,“找行车记录仪啊。”
林舒到了地下的超市,从钱包里掏出条码,扫开超市的储物柜,“嘭”的一下,铁柜打开,那个轿车的行车记录仪就在里头,林舒松了一口气。
只是恐怕还有危险,也不方便回林舒家,那闻兴就提议。
“不如跟我们回去,那边都是族人,我们的地盘上谁也进不去。”
林舒点头,但还是有点犹豫,“我家人”
那闻兴
摆摆手,“没事,我叫几个族叔到医院和学校守着。”
那闻兴刚话音刚落,张召就在旁边瞪了他一眼,林舒更是眯着眼睛看他,缓缓说了一句,“那谢谢了。”
那闻兴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背地里调查人家的事露馅了。
“嗐,您理解理解,我们族长千辛万苦从山里出来,不是怕他被骗,这个,受情伤么,哈,哈哈。”
而那个他们怕受情伤的族长则牵着林舒的手转身就走了,丝毫不关心几人言语之间的你来我往。
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管他呢。
不过林舒走之前,还是抓紧时间进学校去见了小展一面,小孩儿被吓坏了,一天都默默的不出声,自己一个人在宿舍呆着。学校是封闭管理,进去还得登记,而且只能到宿舍楼外头。
小展跑下楼,看着他哥毫发未伤,就放心了,自己的脸色也好了些。
那闻兴更是直接拿出一张纸条,上边写了两个电话号码,伸手递给林舒,“这两个人是族里叔叔辈的高手,他们带人来保护你弟弟,连同医院那边,明天就能到位,号码叫你弟弟拿好,有事打电话。”
林舒稍稍放心,这回是真心的和那闻兴说了句多谢。
临分别前,小展还瞄着昆吾,吭哧了半天叫了一声“大哥”。
昆吾没想到是叫自己,但是林舒拽了他一把,于是他回头一看,见小孩儿正瞅自己呢。
小展看着昆吾,别别扭扭的说,“今天多亏了你。”
轿车撞过来的那一幕,这男人用身体直接护住他哥,而后一拳把车头撞碎的画面,深深的印在林小展的脑海里。甚至还有在爆炸的前一刻,他一把扯着自己和哥,把他们掩在身下保护。
林小展当时没被捂住耳朵,他甚至能听到随着滚热气浪猛烈炸起的石头与碎铁“嘭咚咚”砸在男人身躯上的闷响。
等他起身,还以为这人后背早就血肉模糊了,当时一瞥之下,却是依旧平坦雄阔的背脊。
这异于常人的悍猛,小展一愣,而后却丝毫没有惧怕。
他在那一瞬间觉得,这个人,就像是已逝的双亲,从上天派下来的,专门来守护他哥哥的神明也说不定。
小孩儿一时间脑袋里乱糟糟天马行空的想了很多,但是最后他郑重的看着昆吾。
“你,你要保护好我哥。”
昆吾眼眸深深的看着还没有自己腰高的小孩儿,但依旧很正式的用克烈语回应了他。
林舒没说话,看着小展学着昆吾的样子握拳在胸口敲了几下,仿佛两人之间做了一个男人之间的约定。
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弟弟渐渐长大了。
而林小展,则在宿舍楼下目送他哥带着那人渐渐离开,直到他哥看不见自己了,这时候才忍不住抹了抹眼泪。
只不过转身回宿舍的时候,叹了口气,擦着鼻涕默默的嘟囔了几句。
“怪不得是山里出来的。”
“说的什么玩意,我也听不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