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纨绔变卷王四
    贾赦一番耀武扬威,又扯了司徒曜的虎皮做大旗,果真引得贾史氏和贾政分外忌惮。

    当天晚上,贾政就和王氏、贾珠三人搬出了荣禧堂,挪到荣庆堂附近的文安院去了。至于元春,她一直随贾史氏住着,如今倒是省了挪动的功夫。

    虽然再过半月,贾家上下就要扶灵回乡,贾赦还是大张旗鼓的挪了住处。

    他先是命人把荣禧堂里里外外清扫了一遍,又重新换了家具摆设,还请了几个和尚来念经三日。这种种行径,可把贾政和贾史氏等人气了个倒仰,这是觉着贾政住过这里晦气,驱邪来了。

    贾政气得要和贾赦拼命,却被贾史氏严令压下,他如今斗不过贾赦,对方毕竟占据着地位上的先天优势。贾政若是真的闹起来,外头的人定会说他不敬长兄,忤逆犯上,他又是个文官,摊上这个名头日后的前途就毁了,贾史氏当然不会让他去以卵击石。

    所以,她决定自己上,因为她也占着大义。

    第一条,自然就是晨昏定省,为人子者必须要做的本分。

    因着贾赦从前惫懒,贾史氏也懒怠见他,故此贾赦只每月初一十五过来磕个头,就可以走了,并不需要每日前来拜见。如今贾史氏铁了心要折腾他,就定下了时间,每日的卯正和酉初时分,贾赦需得到荣庆堂给她请安磕头,若是误了时辰,贾史氏自然会在外头好生为他扬扬名。

    第二条呢,听训抄佛经,理由也是现成的,为已故荣国公贾代善祈福,外加为母亲祈福积德。

    贾赦最喜欢的是吃喝玩乐,金石古玩之道,对于读书习字,念经拜佛这等事情,一向是敬谢不敏的。贾史氏定的这二条,若是搁在以往,定会惹得贾赦心烦生气,说不得就罢工不干,落下把柄来了。

    可惜,那是从前的贾赦,答应了贾代善和贾瑚要努力的贾赦,每日可是寅时过半就起身了,比贾史氏定的时间还要早上一个时辰。且他心眼儿极小,贾史氏要折腾他,他反过来去折腾贾史氏和贾政等人。

    寅时一刻,贾赦就在贾瑚的千呼万唤中挣扎起身,随即开始了他满府里溜达的一天。先去把住在文安院的贾政夫妻俩喊起来,毕竟要给母亲请安,自然是要兄弟俩同去的,而王氏作为贾史氏如今唯一活着的儿媳妇,不得去服侍婆婆梳洗打扮么,一家人么,就得整整齐齐的。

    等到贾政和王氏阴着一张脸出门,时间刚刚好卡在寅时二刻。因着时间紧,王氏甚至都顾不得打扮,急匆匆的穿好衣裳,随意挽了个发髻就出门了,心情十分不美丽。

    贾赦倒是笑呵呵的,还有心情寒暄“老二,老二媳妇,太太年纪大了,如今想看子女尽尽孝心,咱们可不就得多上点心。老人家觉少,太太虽说是定了卯正,可咱们也不能让她老人家等着,需得提前去才好,万不能让太太等咱们做儿女的。”

    “老二,你也别说哥哥我待你不好,你看,元春和珠哥儿我就没叫,小孩子得多睡睡,才能长得好。”贾赦摆出一副慈善长辈的样子,端的是慈眉善目,“不过你都这个岁数了,就是每日再多睡三个时辰,也是不会长了的,还是尽孝为先。”

    贾政和王氏青筋直冒,一路上忍受着贾赦的絮絮叨叨,好容易到了荣庆堂院门口,守门的婆子都还没有开门呢。

    可是被恶心坏了的贾政,二话不说就示意丫鬟去叫门。

    婆子迷迷糊糊的开了锁,揉着眼睛嘟囔“谁啊,这大清八早的,就敢来敲太太的院门儿若是扰了太太休息,你有几条命够赔的”

    等到这婆子清醒过来,就见着贾政面无表情的凝视着自己,旁边还站着贾赦和王氏两个。

    她激灵灵吓了身冷汗出来,啪的给了自己一巴掌“哎呦,我老眼昏花了,竟然没认出是大爷、二爷和二奶奶来。老太太屋里还没点灯呢,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情,老奴这就去通告。”

    贾赦倒是没生气,这个点在贾家,除却洒扫庭院的粗使外,基本还真是没人起身呢。不过他起了,贾家人就都得跟着起来,不然他贾家大爷心中不舒坦。

    “那你就去通告吧,就说我们来给太太请安问好来了。若是太太想见我们呢,就来告诉一声,若是不相见,好歹容我们晚辈磕个头,算是心意了。”

    那婆子晕晕乎乎的点点头,转身的时候只以为自己在做梦,大爷这话说的客气有礼,事儿做的可真真是极不地道的。想着府里近些日子的流言,这婆子心中一凛,这是太太和大爷在打擂台呢,就是苦了他们这些下人们,阎王打架小鬼遭殃啊。

    心里胡思乱想着,这婆子的动作可不慢,一路小跑去了正房报信。

    后头贾赦当先,贾政和王氏在后,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呼啦啦的跟了进去。这动静不小,院里正在扫地烧水的粗使丫鬟们都见着了,忙避到一边让路,而还未到起床时间的一等和二等丫鬟们,则是不明所以的起身探看,这天儿还黑着呢,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

    整个荣庆堂都哄乱起来,贾史氏自然没法儿再睡。

    贾赦有句话说的很对,老人家觉少。贾史氏年纪不算太大,五十还不到呢,但是她心中装的事情多,睡眠质量也很一般。特别是这几日,因着贾赦层出不穷的小动作,更是郁结于心,经常辗转到半夜才合眼。

    昨儿好容易想出两个办法,自觉能折磨贾赦一番,可今日又被早早的吵醒,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子郁气。

    贾赦才不管这些人开不开心,他安安稳稳的坐在外间,已经喝上第二泡的老君眉了。等到一杯茶下肚,他瞥了一眼屋内的座钟,已然到了寅时三刻,是贾代善为他定的练武开始时间。

    贾赦出了一口恶气,也着实不想再待在荣庆堂,招了个丫鬟问道“老太太起身了吗”

    这丫鬟忙回道“老太太方才洗了脸,这会子正在换衣裳梳头呢。”

    “那你进去回老太太一句,就说我先去演武场打一套拳法,等到用膳的时候,再来给她老人家请安磕头。”

    说罢,没看满屋子瞠目结舌的表情,贾赦施施然的起身离开了。

    外间和里屋只隔了一道黄花梨浮雕花卉屏风,外加一挂珠帘遮挡视线罢了,故此贾赦的这些话,贾史氏听得真真切切。

    她实在是气不过,抬手把擦脸的热帕子丢在了地上“竖子敢尔”

    听见她发火,贾政忙隔着屏风道“太太息怒,气怒伤身。王氏,你快进去看看,仔细劝着,莫要让太太伤了身子。”

    王氏心中不愿,却又不想惹得贾政生气,只得起身进了内室。

    贾史氏正坐在梳妆台前板着脸,王氏硬着头皮走过去,说道“太太您消消气儿,就和二爷说的一样,若是气坏了身子可怎生是好大哥他也是为了振兴贾家,这才刻苦上进,想来并不是故意的,这也是大哥的一片孝心。”

    “这个不孝子,他就是见不得我老婆子好谁家子孙请安是寅时过来的说什么去练武打拳,满京城打听打听,谁还不知道他的名声儿,从小就是个混不吝的货色,从没见过他上进的”

    贾史氏越说越是生气,狠狠的拍了拍梳妆台“我要去告他忤逆不孝逆子”

    王氏心中暗爽,面上却做出一副惶恐的样子“太太,不可啊,这,这若是传出去,大哥他的名声儿就毁了。”

    王氏的劝阻,实际上是火上浇油,想着激起贾史氏的怒火,真的能搞臭了贾赦的名声儿才好。可惜贾史氏只是方才气急了,话赶话才说出什么忤逆不孝来,如今并没有和贾赦鱼死网破的打算。

    毕竟若是贾赦的为人,外头也都是知道的,说他荒唐无能大家倒是都信,可忤逆不孝什么的,就会引人非议了。且子不孝,母又会慈到哪里去呢,到时候毁的是两个人的名声儿,她自己也落不到好儿来。

    贾史氏也是心机深重的人,城府手腕样样不俗,不然也不会在老国公夫人去世后,便死死把持着贾代善的后院,一个庶子都没有长大。后院现存的三个鹌鹑似的庶女,和五个整日吃斋念佛的姨娘,足以显见的贾史氏的手段。

    王氏本想火上浇油一番,却用劲过猛,反倒让贾史氏回过神来“罢了罢了,我一个做母亲的,难不成真的和孩子置气去。天儿还早着呢,你和老二不用在这里侍候,回去歇着吧。还有元姐儿和珠哥儿,闹了这一通,也不知道他们俩有没有吓着。”

    非但如此,贾史氏还下了封口令,不许人把今早的事情外传。

    王氏心中气急,却没有办法,只得和贾政离开了。

    待到二人回了文安院,王氏颇有些纳闷的问道“太太今儿是怎么了,往常最是重规矩体统的一个人,但凡谁做错了些什么,必定要好生教导一番的。可这次大爷做的这般过头,她老人家反倒没吭声,只拍了拍桌子就过去了,倒让我想不明白。”

    贾政也想不明白,明明贾代善去世之后,荣国府的大权就到了他和贾史氏手中,连正院和印信都给了自己。眼看着局势大好,日后若是操作得当,这爵位即便不在自己头上,总归实处是占了的,怎么几天的功夫,就全都变了天了。

    对于贾史氏的偏爱,贾政一向是心知肚明的,有时候他甚至都怀疑,贾赦不是贾史氏亲生的,不然不会如此偏心。

    不得不说,贾政的自觉很准,可贾史氏宁愿把这个秘密烂在心里,也绝不会告诉贾政。她怎么能让自己的儿子知晓,堂堂史侯家的大小姐,只是两家联姻的牺牲品,只能为人继室做人后母呢

    这是贾史氏心底的隐痛,她只能自己独自承受,不会给人笑话自己的机会。而史家和贾家为了自己的面子、利益,也不会主动对外提起,几家齐心协力之下,这桩事情居然也瞒了下来,以至于如今少有人知,连贾政这个亲儿子都只能猜测的地步了。

    王氏絮絮叨叨了半天,贾政的脸色越发阴沉,只是他素来面上做的好,很少自己亲手对付贾赦。

    故此,在王氏的怒火达到顶峰时,贾政又添了把火“那有什么法子,大哥是长子,如今又得了父亲留下的爵位,府里自然是他说的算。别说我们了,就是日后珠哥儿和元姐儿,还不是要看琏哥儿的脸色过活,人家是长房长子,咱们等到分家之后,也就是旁系罢了。”

    “哎,也怪我们做父母的无能,再过上几年,等老太太百年之后,咱们挪出府去,也就和后街上那些族人一样了,至多不过留个贾姓罢了。”

    这话可是真真戳到了王氏的心窝里,她从前在娘家的时候,就极为注重尊卑地位,也一直以王家和贾家的家世自傲。出门会客之时,摆足了开国勋贵家族的做派,对待那些家世寒微之辈,面上和气大方,心中却暗自鄙夷,只觉得都是打秋风的乡下人,不值得结交。

    如今单是让她想想,日后她的一双儿女,也会被人暗中嘲笑看不起,王氏就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疼起来,实在是受不住。

    她的脸色越发阴沉,本来极美极端庄的一张脸,如今看起来竟然有些瘆人了。贾政见自己拱火奇效,心中微微松了口气,期待着王氏再出手段,争取一次把大房打倒,就像上次乱棍打死老师傅一样,一举拿下贾瑚和张氏的性命,最起码又为自己赢得了十年的时间。

    眼看着天色稍微有些放亮,贾政起身道“我去叫珠儿起身念书,既老太太说了今早不用过去,你便自己休息休息,或者去看看元姐儿也好。她如今也有三岁了,启蒙还是要做起来的,宫里出来的嬷嬷也要留心,请两个规矩好的来才是正经。”

    王氏对儿女也上心,闻言顾不得生气,忙都一一应了。

    等到贾政出去,王氏左思右想,唤来了她的陪房周瑞家的“前儿下头进的鲜果子,你带两篓子去王家。也别记着回来,等着我哥哥下朝之后,请他帮元姐儿去宫中讨两个教养嬷嬷,只说我这边急用,万请舅爷上心些。”

    周瑞家的领命去了,王氏思忖半晌,又叫了个识文通墨的丫鬟过来,写了封信,找了心腹送去金陵给她妹子。信里诉苦委屈不提,只拜托薛王氏在江南一带寻摸几个绝色出来,并请她找人着意教导一番,到时候自己必有重谢云云。

    这就是所谓的扬州瘦马了,花了大价钱出来,看着千金小姐一样,其实心机手段样样不俗,最擅长于拿捏男人的心思。这些人自然不是给贾政预备的,王氏想着从前贾赦荒淫好色的性子,决计不信贾赦能安分渡过三年守孝期,到时候犯了色戒,看他还有什么脸面掌着荣国府的实权。

    对于贾政夫妻俩的思量打算,贾赦一概不知,他正在演武场蹲马步,贾代善监工,贾瑚陪练。

    贾赦年少跟在废太子身边时,也曾经努力过一段时间,后来废太子进了朝堂,他就放飞自我,安心做个富家子弟了。仔细算起来,也得有近十年不曾练过腿脚功夫了,身上骨头都硬了。

    故此这几日,贾代善都在让他恢复适应,训练的强度也只有正常的三分之一,就这样贾赦都差点哭爹喊娘了。若不是贾瑚全程睁着眼盯着,他早就瘫倒在地上哭唧唧了,哪里能抖着腿咬牙撑着。

    贾代善见他汗如雨下,双腿抖的如筛一般,知道是到了极限,方才叫了停。却见贾赦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哎呦哎呦的叫唤起来,听风观海两个小厮,忙上前帮着揉捏捶腿。

    贾代善忙劝道“先站起身来,慢慢的走上一圈,拉伸拉伸筋骨,不然待会儿有你的苦头吃。”

    贾赦只想躺着,有心不听,却又知道贾代善说的对,只得让小厮搀扶着他,绕着演武场慢吞吞的挪动。贾瑚就在一旁陪着,给他加油打气,等到休息了一炷香的时间,贾代善才又叫贾赦打拳。

    这拳法是长拳,原是贾演和贾源两兄弟,从开国皇帝手中学来的,威力极大。宫中各位皇子的武学启蒙,用的也是这套拳法,贾赦从前也是学过的,如今只能算是复习。

    这拳法不是谁都能学的,故此贾赦准备让听风和观海退下,贾代善却想让二人留下。

    “你身边这两个长随,原是你祖母从前着意挑选的,最是忠心不过,倒是可以跟着你学学。不说练成什么江湖高手,只腿脚有点功夫,日后也能帮上你的忙,出门行走时也安全些。只一点,日后这二人你得完全握在手中,当做贴身亲卫来培养,万不可被他人笼络了去。”

    贾赦虽然有些不懂,但还是应下了,随即才道“你们俩今日不用退下了,都跟着我学学这长拳。若是你们能有些个造化,也不枉爷提拔你们一场,若是不能,权当是强身健体了。”

    这二人闻言愣了愣,随即狂喜不已,当即就跪在地上给贾赦磕了几个头。他们是贾家的家生子,从祖辈就跟着第一任荣国公上战场的,如何能不知道长拳,当年皇帝凭借这个,在战场上横扫千军,立下了不世战功。

    如今贾赦愿意让他们学,这可是天大的恩典,说不得日后子孙后代,就能多条路子,凭借军功光瑶门楣了。二人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心,日后定要对贾赦更恭敬忠心些,方才不负贾赦对他们的恩典。

    而多了两个陪练之后,贾赦的进度虽然慢了些,可因着二人从前没有底子,竟然大大提高了贾赦的自信心。须知从前他被贾史氏和贾政打压的太厉害,总以为自己一无是处,半点优点也没有的,如今才知晓,不如他的人还多着呢。

    听着两个小厮不住口的称赞,贾赦的胸膛都挺直了三分,打起拳来力道都不一样了。

    贾代善见此,倒是觉得甚好,贾赦最大的问题不是不努力,是觉得努力无用。如今叫他知道上进的好处,又有贾瑚和自己软硬兼施,未必就不能成就一番事业。

    就这样一个教三个练,等到贾代善宣布今日任务完毕的时候,贾赦身上的衣裳都能拧出水来了,可见累的够呛。

    洗漱完毕后,贾赦浑身酸疼的躺在炕上,两个丫鬟战战兢兢的给他揉肩捏腿。林之孝在一旁站着,汇报关于贾家回乡守孝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