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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44、大黄鸭号

    谈完之后白琅就没提这事儿了。

    她问“船呢”

    钟离异带她去看船。

    白琅看了之后,面无表情地说“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先讲折流的事情了。”

    “为什么”钟离异奇道。

    “因为想让我习惯一下这种心理冲击。”

    面前的船和环岛巨轮差不多大,泊在山下,通体金黄,外面附着层层羽状鳞甲。它首尾翘起,船头不明原因地漆了一圈橘色,下面有几片脚蹼似的风帆。这种风帆可以让船在云雾化作海河时腾空而起,不至于坠落虚空。

    这船整体看起来,很像一只巨大的黄色鸭子。

    白琅气到窒息“你不觉得它样子很怪吗”

    “特意没按平常的样子造啊。”钟离异强行解释,“你不是晕船吗修道者哪儿有晕船的这是心理原因,肯定是因为你怕船,我觉得只要这东西看起来不像船就好了”

    白琅已经开始晕鸭子了。

    一切准备就绪,所有人登船,驶向浮月孤乡与千山乱屿之间的雾海云河。

    折流掌舵,反正他没事干,天天闷在房里怕他发霉。几个孩子都在甲板上玩,年龄小,适应能力就是好。楚扶南和任不寐一人一根笤帚打架,玉成音能盯着看一下午不眨眼。

    船上只有钟离异和白琅在做正事儿。

    他们在折流的驾驶舱里讨论,怎么假扮成一个又强大又风流的谕主。

    钟离异提出论题“我们得先起个称号。”

    “你傻吗万一正好跟月圣的称号重了,那不是很尴尬”

    “运气这么好,还能起重的”钟离异转念一想,龟山秘宝那趟也巧,再巧也能碰上,是该保守点,便说,“那你想怎么办”

    白琅道“先把样子装出去,到时候肯定有人要猜我身份,他猜什么我就说是什么。”

    钟离异拍掌道“佩服佩服。”

    另一头掌舵的折流回过头“你打算怎么装”

    白琅侃侃而谈“之前不是说过吗谕主的天权可以互换了,交易体系很快会建立起来。交易体系建立起来之后,肯定会出现类似集市的地方,我觉得肯定有此类媒介可以让我打入浮月孤乡的谕主团体”

    钟离异神色微动。

    折流打断道“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你这幅样子怎么装成能让执剑人感兴趣的谕主。”

    难点就在这儿。

    修为可以遮掩,功法可以不用,天权可以映月相装个样子,就连衬托她实力的跟班都有现成的折流。问题是一个又厉害又有风骨的高人,他的言行举止是怎么样的这个白琅装不来。

    事到如今,钟离异终于觉得自己能派上用场了。

    他往白琅面前拍了一本衣清明语录。

    “”

    钟离异说“仙境的人脾气古怪,不够典型,有时候还怪恶心的。我觉得还是应该照天殊宫那伙魔修的套路走,他们是真的会装逼。”

    白琅低头翻开这本册子,第一句话是“你想死吗”

    “不是这么念的,你长这么大没学过句读吗你后面要停顿啊”钟离异清了清嗓子,“你,想死吗”

    白琅怀疑钟离异学的句读是假的“我,不想死。”

    白琅又往后面翻了翻,前面放狠话倒还勉强读得出,后面那种“弱是原罪”“轮回生死,漂浪爱河”之类的话真是看都没眼看。让衣清明自己再说一遍,他都不一定好意思。

    这本册子是衣清明的疯狂崇拜者写的,最后还有些类似交谈语录的东西。

    “你如何描述仰慕你的人”白琅也想知道衣清明到底怎么描述的,于是翻页一看,上书“过江之鲫”四个大字。

    她把书合上还给钟离异“魔境就没其他正常人了吗”

    钟离异有点遗憾“哎,夜行天特别有威慑力,但他说过的话凑不够一本语录啊。”

    “”

    钟离异连忙补了一句“不过他的行事风格你可以参考一下。什么人不犯我,我也犯人,人若犯我,我屠满门”

    “”

    白琅知道自己是不能指望他了,于是苦恼地回头看折流“上人,你平常说话有什么诀窍吗”

    “没。”

    哦,懂了,他说话的诀窍就是少说话。

    “那我以后不说话,你们看我脸色行事。”白琅草草解决了“言行举止”的第一条,“我的行为动作有没有特别不合调的地方要改”

    钟离异掰着手指数“多着呢,生气不能跺脚,尴尬不能绞手指,委屈不能咬下唇,害羞不能脸红,这些都太孩子气了。你学学其他人,生气就喝酒,高兴就杀人,委屈就凭栏远望,长叹滚滚长江东逝水,西出阳关无故人反正怎么大气怎么来。”

    白琅把“行”这一条也划去,干脆地说“那我不露面了。”

    热火朝天地商量半天,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她不能说话也不能露面,保持高人的神秘感,装逼这种事还是交给其他人吧。

    白琅正为自己的无用感到丧气,这时候折流突然说“不好。”

    “怎么了”钟离异连忙跳起来,顺着窗户往船外看去。能让折流觉得不妙的肯定是大事儿,可此刻窗外雾河涌动,似乎没什么不对。

    “迷路了。”折流语气从容。

    钟离异一副吃了屎的表情看向白琅,白琅一脸看见有人吃屎的表情,两人一时无言。之所以放心让折流掌舵,是因为从千山乱屿到浮月孤乡,只有一条道儿,只管笔直往前,怎么走都走不丢的。

    他们都没料到世界上有种人叫“折流”。

    折流问“这是在往前开,还是在往后退”

    白琅给钟离异使了个眼色我以后不说话,你看我脸色行事,先练练,你看我这是何意

    钟离异朝白琅一挑眉你的意思是,你跟上人闹掰了,拉不下脸骂他,要我来。

    白琅眨眼是,你去吧。

    钟离异点头让她放心。

    折流见他们俩没人说话,于是回头重新说了句“真的迷路了。”

    钟离异立刻抚掌道“厉害厉害,实在厉害。”

    白琅郁闷,就一条路还能走丢,可不是厉害吗

    幸好这时候有人来救场。

    任不寐冲进船舱,惊魂不定道“你们快出去看看,后面好像有条奇怪的船尾随咱们”

    白琅连忙出去,站在鸭子尾巴上一看,发现朦朦胧胧的雾霭中,一艘两侧带着巨型钩子的黑船正缓缓靠近。黑船上立着两个巨大的羽翼似的帆,白底黑字,一边是“打”,另一边是“劫”。

    楚扶南在她旁边兴奋地叫“这是海盗吗还是雾盗帅呆了”

    任不寐惊恐地说“我们是不是要破财消灾了”

    这时候钟离异也跟了出来,他看了眼“打劫”两个字,居然松了口气“好好好,正好找这些海盗问个路。”

    两船逐渐靠近,几艘黑舢舨从“打劫”船上飞出来,快得跟梭子似的。

    钟离异好整以暇地等着。从舢舨上下来几个服装统一的寸头男人,他们身上的袍子很紧,上面还系着各种粗绳,站在雾霭中像一只只刚煮好的粽子。

    为首的是个提板斧的壮汉,满脸络腮胡子,看不清长相,声音一听却十分年轻“外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白琅想说,但是钟离异把她拦了。

    他上前一步说“你们几条野狗,也配知道尊上的名字”

    这句白琅记得,衣清明语录里的,“尊上”说的是衣清明的师父洞阴圣尊。钟离异把这冷淡傲慢的口气学了个十分像可能他跟衣清明本来就像,都是脑子不好用还特别自我中心的。

    后面几个跟班见钟离异出言不逊,当即就要发作。

    可为首的壮汉抬了抬手,把他们稳下去“慢着,两位是误会了吧我们是三十三连环水坞的,负责巡逻这段雾海云河,保护来往修道者安全。”

    “再顺便收点保护费”楚扶南胆子大得很,直接朝那写了“打劫”的旗子一指。

    壮汉冲大黑船打了个手势,不多时,两面黑白旗被掉了个方向,一面写着“禁”,另一面写着“止”。

    所以两面旗子正反面连起来是“禁止打劫”。

    白琅觉得他们可能真不是海盗,因为海盗一般不用省这点做旗子的钱。

    就在她松了口气的时候,壮汉画风一转“我们是正规收过境费,把钱和女人留下,男的可以滚了。”

    万缘司,落城。

    一对衣着讲究的年轻男女走在街道上。男人面孔生得朴素,但腰是腰,屁股是屁股,不留神从背后一看还以为是个姑娘。女人则长了张刻薄毒辣的美貌面孔,杏眼柳眉,巨乳翘臀,标准的妖精样。

    这个女人四下张望,看见糖葫芦就拿,看见酥饼也拿,就连人家筐子里喂灵兽的饲料都抓几把揣兜里。男人拎了大包小包追在她后面,挨个儿给摊主付钱赔不是。

    “谕主谕主”男人叫不动她,心中一怒,“步留影你给我停下”

    女人猛地停住脚步,回过头,笑容带着杀气。

    男人瞬间怂了,柔柔地叫她一句“留影大人。”

    “怎么了,岳欣宝贝儿”步留影停下脚步等他,顺便把手里的糖葫芦塞他嘴里。

    岳欣把糖葫芦拿手上,问道“出门前月圣给过您一封信,我去探查情况的那几天,您到底把它送掉没有”

    步留影一脸茫然。

    岳欣立马知道她把这事儿忘了,他气得咬了口糖葫芦“马上就到回去的时候了,您老人家是不是欠打啊信呢我去送。”

    步留影刚才嚣张的气焰早就没了,她弱弱地说“丢了。”

    岳欣半天没说出话,步留影又补一刀“一个毛头小子从我身上偷的,我当时以为他想吃我豆腐,就没理会”

    以为对方想占她便宜,所以没理会

    岳欣想了三四遍,始终没搞懂步留影这句话的逻辑在哪儿。

    他有气无力地说“谕主,先去找信吧。”

    “找个屁,直接回吧,我连这信要寄给谁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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