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优夏在红邵可面前站定,他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邵可大人,您知道我过去的事情”
“知道一点,但不算多。”红邵可指了指石桌,“来,坐下,慢慢说。”
元优夏迟疑了片刻,坐下来了。
红邵可道,“我在宫里见过你,你来历不明,以皇帝男宠的名义住在宫里。”
元优夏“男宠”
“不错。”红邵可见元优夏震惊的模样,又笑了一下,“不过你不必担心,以我的观察,你和皇帝应该没什么,表面上说是男宠,实际上是朋友,只是你需要一个身份留在宫里,而皇帝恰巧有这么一个传言。”
“那就好。”元优夏又松了口气,没有深究皇帝的传言,“不是真的男宠就好。”
“你是突然出现在宫里的,没有人知道你的过去,不过霄太师既然允许你留在宫中,对你的事情应该知道得更多一些。”
他的过去还是不清晰,不过霄太师这样看起来,这位霄太师或许知道他的事,他得想办法进宫找霄太师说起来,他要找的那个人,应该不是霄太师吧
元优夏的表情实在太外露了,红邵可道,“霄太师知道你在红家的事,他曾与我说,让我留你住下。”
这个霄太师不会真的是他要找的人吧元优夏有些呆。
“你还有什么话想问的”红邵可又问。
“那我为什么会在城外”元优夏又有了新的疑惑。
“这个问题,或许只有你自己才知道。”红邵可道,“你离开时如同来时那样无缘无故,无人知晓。”
元优夏抿了抿唇,看起来,他的过去也是一团迷雾。
“我在宫里待了多久”元优夏又问。
“约有三月左右。”
“我有得罪什么人吗”
“应该没有,你在宫里颇得人心,很多人喜欢你,提起你时都是好话居多。”
没有仇家难道是他在入宫之前的事
元优夏看着红邵可,“前日我出去的时候,有人盯梢我。”
“你在担心什么”红邵可问。
元优夏“”当然是担心他有仇人。
“我可以确定你在宫里没有与人结怨。”红邵可倒了杯水,笑眯眯道,“倒是有不少蓝颜知己。”
元优夏“啊”蓝、蓝颜知己
“你如果想问你的血”红邵可道,“怕因此引来坏人的话不必太过担忧,我会让静兰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对你进行贴身保护。”
“十二个时辰贴、贴身保护”元优夏连忙摆手,“不是,那太夸张了,我怕我有仇家”
“担心仇家因为你找到红家来”红邵可眯着眼看向墙院之外,“这就是你爬墙的理由”
元优夏“”是这样没错,但爬墙红邵可说出来怎么怪怪的
“不必太过担心。”红邵可道,
“现在,你可以安心在红家住下了,想要出去也不必担心,带上静兰出去就是。”
“我还有一个问题。”
红邵可示意元优夏说。
元优夏抿了抿唇道,“我可不可以见那位霄太师一面”
“我会为你传达这件事的。”红邵可起身,“我该走了。”
元优夏站起来送了红邵可几步,“麻烦邵可大人。”
红邵可摆了摆手,往外走去。
他忽然脚步一顿,看向旁边,“静兰”
茈静兰从回廊处出来,“主人。”
“刚才我们的话你都听见了”
“来得晚,所以听见了一部分。”茈静兰低声道,“主人,他会继续在这里住下去对吗”
红邵可淡淡地笑道,“看来,你很在意这一点,那么你听见我说让你对他进行贴身保护了吗”
“听见了。”茈静兰道,“主人的话,我当然会听从。”
红邵可错过茈静兰的身边,“去吧。”
茈静兰答应了一声。
红邵可又走了小段路才转过头来,他的眉宇间布满了些许担忧。
自己的过去,总算是窥见了冰山一角,可是红邵可说的那些反而让元优夏越加迷茫,他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人,或许只有见到那个霄太师才能有所了解。
“明天上巳节”红秀丽在石桌边坐下,歪头去看元优夏,“今天街上会很热闹,你想出去吗”
元优夏含笑道,“不想,总觉得脑袋有时候还晕乎乎的,总觉得不太适合出门,怕给人添麻烦。”
“这样吗那还是在家里好好休息吧。”红秀丽说着,“我一个人去了。”
“你一个人去”元优夏有些惊讶,“茈大人不陪你去吗”
“静兰吗”红秀丽笑起来,“不问他了,我觉得他大概更想在家里和你在一起。”
“诶”元优夏因为这句话呆了一下,“为什么”
“为什么”红秀丽看着元优夏,眨了眨眼,“这种事情,当然要他自己告诉你。”
元优夏“”直觉还是不问茈静兰比较好。
“对了。”红秀丽又道,“我决定女扮男装去参加国试。”
“啊”元优夏睁大眼,“到时候如果被发现了怎么办”
“我的愿望就是入朝为官。”红秀丽看向外面,“之前因为皇帝一直无作为而忧心,前面不知道什么缘故,皇帝忽然就有了改变,我更想入朝了。”
元优夏撑着脸看着红秀丽,笑道,“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巾帼不让须眉,你有这份信心,你会比男子做得更好。”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红秀丽道,“我不会比那些男人差。”
元优夏看着红秀丽的背影,倒有些羡慕。
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走,并且觉得自己一定可以真好啊。
他现在,似乎也没什么想做的。
或许,最应该做的是想办法赚钱。
虽然也不知道赚钱做什么,但是钱总是个好东西。
面前的阴影替他遮挡住了些许光,元优夏微微抬头看去,茈静兰道,“天黑露重,不进屋”
“不进屋,外面坐坐。”元优夏拉了拉茈静兰,“来,坐下,一起喝酒。”
“又喝酒”
“什么叫又啊”元优夏嘀咕着,“我就喝了一次而已。”
茈静兰不说话,握着酒杯看了半晌,“我不喝。”
“喝嘛喝嘛。”元优夏劝着,“一个人喝多没意思我们一起喝。”
茈静兰轻轻叹了口气,“你心里不舒服”
“没有啊。”元优夏说,“没有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为什么要喝酒”
“喝酒还看舒不舒服不是想喝就喝了”
“想喝酒总得有个理由,你又不是嗜酒的人。“
“哪有什么理由你不喝就算了,怎么还问那么多”元优夏明显有些不高兴了。
茈静兰并未在意,他道,“我也喝,不过我喝酒是有理由的。”
“什么理由”元优夏问。
“陪你喝。”茈静兰淡淡道,“你不是在劝我喝酒吗”
“哦”元优夏嘟囔,“喝个酒还这么麻烦,我就不会这么麻烦”
“所以你为什么想喝”
“因为我心烦。”
茈静兰看向元优夏,“为什么心烦”
元优夏“”
他无语,“你套路我”
“套路”茈静兰淡淡地笑了笑,“没有,只是问题多了点,你没能反应过来而已。”
元优夏撇了撇嘴,“邵可大人和我说了些我以前的事,原来他认识我不过他说了那些事反而叫我更迷茫了。”
“为什么”
“以前我对自己一无所知,但是什么都不知道也就罢了,我只需要找到那个人就什么都知道了。可是现在看起来,以前的我比现在的我更像一团雾不知来路不知归途,像幽魂一样来去无人知。”元优夏喃喃着,“结果邵可大人说了那么多,我还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人。”
茈静兰没说话,他握着酒壶给元优夏倒了杯酒。
元优夏看向茈静兰,“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都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又或者是不是人。”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茈静兰说。
“嗯”元优夏疑问歪头。
“你是什么人有什么关系”茈静兰看着元优夏,在月色中眸光显得格外柔和,“我只知道你是元优夏,现在住在红家,你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这样就够了,至于你以前是什么人那有什么关系”
元优夏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
对茈静兰来说,如此而已,那么对他自己
来说呢
他一直觉得,见到自己要找的那个人或许他就能想起来自己的过去,可是,想起自己的过去之后呢
他现在住在红家,有了新认识的人也不会改变。
只要他以前不是什么恶徒坏蛋,他根本无需为此忧烦。
想得很简单,但人往往是很复杂的生物。
茈静兰指了指上面,“要去上面看月亮吗”
“上面看月亮”元优夏抬眸,“屋顶吗”
茈静兰点了点头,“屋顶,在屋顶,你可以看到平时很多看不见的地方,可以看到这棵樱花树头顶的模样。”
“可是好高,怎么上去”元优夏问。
茈静兰在元优夏面前伸出手,“我带你上去。”
元优夏看了看茈静兰,茈静兰神色平静,似乎并不在意元优夏会不会拉他的手。
元优夏又移动目光去看着面前的手,然后,他慢慢地伸出手去握住。
茈静兰搂住了元优夏的腰,声音微低,“抱紧我。”
元优夏下意识抱紧茈静兰的脖子。
夜风呼啸,在屋顶站定的那一刻,元优夏的眼前骤然开明。
夜市之中的人看不清,却能看见提着的灯笼,明明灭灭,闪烁不停的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漂亮。
还有欢呼叫好声。
面前的樱花树在月下似乎散发着幽幽的光芒,涨势极好。
“明天是上巳节,这三日晚上,城里都会放烟花,等会还会有孔明灯,在这里,可以看到。”
元优夏小心翼翼地在屋顶坐下,转头去看茈静兰,“上巳节,你想出去吗”
“明天紫州晚上会有活动,你要出去吗”茈静兰又问。
“我”
“主人说了你可以出去对吗”茈静兰看向远方的灯光,声音平静,“有我在,我会尽全力保护你。”
元优夏弯起嘴角,他伸出手把酒瓶从茈静兰手中拿过来,“你还真是格外听话。”
茈静兰不语。
夜风泛着凉意,元优夏嘴唇碰着冰凉的瓶口,忽然看向茈静兰,“你真的不喝吗”
茈静兰道,“不喝。”
元优夏不再强求,他慢悠悠地喝了一阵,把酒瓶放在旁边,“就算是在红家住着,我也得想办法去赚钱。”
茈静兰说,“好。”
元优夏脑子有些疲惫,他脑袋歪到茈静兰肩上,呼吸有些热,“孔明灯什么时候会放烟花什么时候会放”
“困了可以睡一会儿,开始放了我叫你。”茈静兰说。
元优夏唔了声,慢慢地闭上眼,“我不回房。”
茈静兰道,“不回房。”
元优夏不算睡着了,他只是闭目小憩一会儿。
茈静兰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那股终日在元优夏身上的香味没有哪一刻比此刻距离更近,这让茈静兰莫名有些口干,他拿起元优夏喝过的酒瓶,
平静抬头。
这酒入喉有些烈,茈静兰倒是没想到,元优夏还喜欢烈酒,他以为元优夏更喜欢清甜的酒味。
只是闻味道,倒也闻不出多烈。
他又垂眸看了一眼元优夏,少年的皮肤在月下犹如白瓷,脸上却带着一点酒后的红晕,睫毛微微颤抖着,尤其好看。
茈静兰想,或许他也有点醉了。
他缓慢地低下头,嘴唇印在了元优夏的额头之上。
“灯火放了吗”元优夏迟钝迷糊的声音响起。
“马上就放了。”茈静兰声音很沉很低,“你可以抬头看看。”
元优夏睁开眼,看向远处。
震耳欲聋的破爆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在天空中炸开的烟花,绚烂多彩,无比震撼和漂亮。
“看见了吗”茈静兰问。
元优夏转头看着茈静兰,对方似乎在笑,“在这里,很适合看烟花对吗”
元优夏伸出手,摸上茈静兰的唇,“笑了。”
茈静兰低眉看着元优夏的手,泛着凉意的手指,就在他的唇上。
“烟花还没放完。”
烟花还没放完,铺满天空的烟花四散开来。
元优夏搂住了茈静兰的脖子,靠了过去。
“这个时候亲我。”茈静兰微微避开元优夏的嘴唇,“明天还会记得吗”
青年似乎只是在问他而已,元优夏喃喃,“当然记得。”
“那么,你知道你亲的人是谁吗”茈静兰又问,他眼底带着些微的晦涩,似乎在等待着元优夏说出别的名字或者是别的人。
元优夏脑子有一瞬间没有转过来,他低语着,“当然知道。”
“我是谁”茈静兰问。
元优夏微微抬头,“是我要找的人。”
茈静兰神色一绷,“我是茈静兰。”
“嗯。”元优夏抬头,强迫一般压着茈静兰的脖子,他呼吸里带着酒味,“我知道。”
“我不是其他人,我是”茈静兰。
名字被元优夏的嘴堵住,茈静兰知道,元优夏又认错人了。
他也知道,这个时候,推开元优夏是最好的选择。
他应该是喝醉了。
他不该喝酒。
这个时候,脑子飘飘忽忽的。
元优夏根本不会接吻,或者说,元优夏根本就不记得怎么接吻了。
他撞上茈静兰的唇后,胡乱地舔着茈静兰的唇,让茈静兰不得不反客为主。
茈静兰顺势把人扣进怀里,极其粗鲁地含着元优夏的舌,似乎要把元优夏拆吃入腹。
这样近乎野兽啃咬的吻叫醉呼呼的元优夏害怕,害怕得想要挣脱茈静兰,想要退出茈静兰的怀抱。
茈静兰把元优夏按得更紧,他冷冷地想,是你先来招惹我的,是你先把我错认成其他人的。
所以只是一点小小的报复而已。
他真的
醉了,他已经听见了元优夏的呜咽声,只是这样的声音,只会让他亲得更深,让元优夏更害怕而已。
如果是清醒时候的他,根本不可能做得这么过分。
他抚着元优夏的后颈,试图用微弱的安抚让被他亲得无力的元优夏别害怕,事实上这样做毫无效果。
眼泪从元优夏眼眶中滚落下来,茈静兰把元优夏困在怀里,明明亲吻凶狠,手指却温柔地替元优夏拭去脸上的眼泪。
酒瓶从瓦片上滑落下去,和一块瓦一起,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碎得四分五裂。
元优夏呜呜地推着茈静兰的胸。
好好凶,好可怕。
平时沉着稳重的青年,现在却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无论如何也推不开,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挣脱。
这种被束缚住的感觉让他有些心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样的亲吻好像要把他吞噬掉,他只能被动地承受着,呜呜地哭着试图获取到茈静兰的善心。
茈静兰终于放过了被他一直欺负的唇,他看着呼吸急促的少年,眸色暗沉,声音沙哑,“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吗”
元优夏恢复了一点清明的眼看着茈静兰,脑子却依旧一片混沌,他的唇被咬得有些发麻,此刻满脑子都是茈静兰刚才过于凶狠的吻。
他连话都说不完整,呼吸极重地喃喃着“我我”
“所以是还不知道。”茈静兰说,“看来,还是不够。”
他又亲了上来。
元优夏下意识绷紧了身体,刚才的吻让他有些害怕,然而这次茈静兰没有再如前一次一般亲得那么粗鲁和过分。
他温柔地含着元优夏的唇,汲取着元优夏的呼吸,像是平时那个温柔冷静的青年。
像是在安抚着元优夏刚才被吓到的不安,现在他轻轻地含着元优夏的舌尖。
元优夏抗拒的手慢慢地松动了,他环着茈静兰的脖子,被这样温柔的吻侵蚀着脑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脑子才迷迷糊糊的想着,孔明灯放了没有
会不会已经放完了
有灯在空中漂浮,茈静兰看见了,他还记得元优夏说的想看孔明灯。
“孔明灯。”茈静兰松开元优夏的唇,看向远方,“要看吗”
元优夏迟钝的脑子慢慢转了起来,他看向那在天空中漂浮的孔明灯,大概有千百盏,在空中,整个紫州都明亮了些。
“好看吗”茈静兰问。
元优夏点了点头,他抓紧了茈静兰的衣服,在这样的明灯之中,声音微微颤抖,“要不要回房间。”
他想,抱着他的人肯定是听懂了他的弦外之意的。
“你喝醉了。”茈静兰眸光沉沉,他的眼底分明欲念沉浮,却又克制着自己的欲望和冲动,“不要说这样的话。”
并不是坐怀不乱,也不是不想彻底拥有元优夏。
只是现在还不行。
茈静兰想,现在还不行,现在元优夏还没有那么喜欢他,只是因为一时的欲望驱使而已,这样不够。
元优夏似乎是松了口气,他只是搂着茈静兰的脖子,喃喃,“下去吧,烟花也看了,孔明灯也看了”
茈静兰抱着元优夏离开了屋顶。
他问,“要不要去睡觉”
刚才的亲吻要去了元优夏大半的力气,此刻的元优夏浑身无力,只是略略点头。
茈静兰把元优夏抱回房,他的酒已经醒了大半,说不出刚才的吻是后悔还是不后悔,他只知道,看着元优夏的唇,却又格外满足。
应该是不后悔的。
他以为的可以轻易远离元优夏的事情,事实上也做不到。
哪怕元优夏把他认成了其他人。
只是暂时把他认成其他人而已,茈静兰没打算给元优夏真的去找其他人的机会。
既然已经主动招惹了他,想要再和另一个人在一起想都别想。
茈静兰从来不是一个会轻易地把到手的东西让出去的人,不论是东西还是元优夏,也不论那个人是哪位王公大臣,皇亲国戚。
茈静兰的手指按着元优夏的唇,然后低下头来问,“我是谁”
元优夏睁开眼,看着面前容貌俊美的青年,好一阵没说话。
“刚才抱你的人,亲你的人,是我。”茈静兰说,“你知道的,我是谁”
元优夏眸光闪动着,“茈静兰。”
茈静兰唇畔的笑容极淡,他俯下身来,含着元优夏的唇,无比温柔。
他们像是亲密无间的伴侣,恩爱无比。
“没错,是茈静兰。”茈静兰说,“就算明天你酒醒之后又忘记了自己的话,我也会提醒你,所以你要记得很清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