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春风似剪刀。
仲春的风微微暖,水塘边的垂柳染上了绿意,风里带着阳光柔软的气息,三两只燕子在窗边飞来飞去,依稀听得清呢喃轻语。
沐清溪坐在水榭里看丫鬟们忙来忙去,地上的荒草被清理掉之后清辉院变得空旷了许多。葡萄架子上的枯藤没动,却多了几棵新鲜的秧苗,一点嫩嫩的绿,可怜可爱。
锦绣从前面的凝碧阁过来,手上捧着一件鹅黄色织锦斗篷,进了屋子将斗篷给沐清溪披上,忍不住念叨“水边风大,小姐还是别坐的太久。”
沐清溪回神见是她,挥退了旁边伺候的小丫鬟,锦绣便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她,一边说道“这是白璧送过来的。”
酒铺的事她全权托付给了三叔,白璧和玄圭回话也都回到三叔那边去,只要定期向她汇报即可。
白璧找的小院就在坊市区,跟柳树大街隔了四条街,院子稍显偏僻但胜在宽敞亮堂。沐清溪没能亲自过去,只让琉璃和春棠去走了一趟,说是屋子不少,七八十个酒缸都放得下。且地下还有个大的地窖,正适合存酒。
能在京城找到这么个院子也是难得,不知白璧在上面费了多少心思。
沐清溪接过信展开来看,玄圭带着酩酊几个小的都已经住进小院,酿酒的器具和材料都准备齐了,按照她的吩咐,白璧和玄圭打算先酿玉友酒。以辣蓼、勒母藤、苍耳各两斤,青蒿、桑叶各减半,用石臼捣烂取汁,加适量的杏仁,去皮去尖,细细研磨之后放入汁内。然后将糯米过水淘洗晾干,研碎成粉末状,拌入药汁。之后便将其团成饼状小曲,以青蒿覆盖,放置在背阴通风处,不可见光。这种酒的好处是治曲时间短,只要一个月就可出酒曲。难就难在酒曲饼子要熟透,且注意不能超过一个月,否则酒曲便容易腐坏。况且春日万物生发,青蒿和桑叶都要取新生的嫩芽为佳,这也是沐清溪将它列为首选的缘故。
余下的玄圭还带过来不少未处置的酒曲,沐清溪挑了两种出来,一种是莲子曲,一种是桃花曲。莲子曲现在酿上,等到五月里开缸恰好能喝上新鲜的莲香酒。桃花酒本该是春天喝最好,今年又恰好是三年一度的会试,只可惜沐清溪来得太晚,这时候再酿没有三个月是不成的,只好让玄圭先把酒曲好生收着,等到来年再用。
玄圭回的却是关于王二,沐清溪见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才想起是谁,忙顺着看下去,越看却是越皱眉。据玄圭所说,沐清溪离开之后不久王二也搬离了兰溪村,且去向不明,张嫂子也一同消失不见。他向村里人打听过,几乎没人知道王二和张嫂子去了哪,还是后来去找了里正,又借着跟博闻县知县赵耕赵大人的关系,找了县中户籍变动才查到,王二似乎是打算带着张嫂子去见张嫂子的父母。
“王二哥跟张嫂子这是成了”
沐清溪抬头,原来是锦绣也凑过来看了一眼,恰好看到信上张嫂子和王二的事。
“小姐,您还在怀疑王二哥”锦绣看沐清溪皱着眉,问道。
沐清溪点点头又摇摇头,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多心了。王二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跟安远侯府有牵扯的,何况张嫂子的来历大家都清楚的,也跟京里扯不上关系。
“大概是我想多了。”她答道,转而问起别的,“让你打听的事可有眉目”
锦绣正了神色,脸上却有些为难,“小姐吩咐不可惊动旁人,奴婢不能直接问,只是借着初回沐家的缘故试着打听了几个以前在府里伺候的丫鬟的去向,可是没人知道,只说是打发出去了,去了哪就不清楚了。”
她没说的是,像老夫人身边服侍的张嬷嬷和紫蝶等人约莫是知道的,可是沐清溪既然吩咐了不能惊动别人,尤其是老夫人,那老夫人身边的人就绝对不能问。
沐清溪叹了口气,她猜到会是这个结果,可是这个结果摆在眼前的时候还是觉得有点沮丧。这事不能怪锦绣,而且锦绣也不是全无收获。
“如果不是心里有鬼,又何必要把三年前在府里服侍的人都打发出去呢可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沐清溪说道,在心底盘算起下一步该怎么做。
她跟老夫人的关系其实正处在一个很微妙的点上,为了客儿她暂时不能动,不能从老夫人身边下手,那么就只有徐氏身边和杜家了。
“我要给姨母写封信,唤春雁过来,让她务必要亲自送到姨母手上。”沐清溪走到小书房里,锦绣为她铺纸磨墨,沐清溪提笔思忖半晌,落笔便成一封家书。春雁早候在一旁,沐清溪将信递给她,“代我问姨母好,若是姨母问起这封信的缘故,就说是我想念母亲了,别的都不必说。”
春雁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回来回复道“夫人说事情她一定办妥,小姐等着听信儿就是。”
“娘,咱们这么去万一祖母知道了怎么办”沐清菀忧心忡忡地挽着徐氏的手臂,她的禁足还没解开,今日是明华公主的宴会,徐氏瞒着阖府上下把她给带了出来。
徐氏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不必怕,公主给咱们侯府下了帖子,咱们不去岂不是对公主不敬你只管放心就是,老夫人问起来我自有应对。”便是拼着被老夫人处置,她也不能错过这次花会。不为别的,她的女儿要及笄说人家了,若是不在此时扬名,难道要像她当年似的委曲求全嫁个没用的东西
所以,哪怕明知道老夫人不许,她还是带着沐清菀过来了。
“那、那沐清溪那个贱丫头呢”沐清菀恨恨地问道,若不是沐清溪她也不会被罚禁足。
徐氏笑得一脸得意,“你放心,明华公主的帖子哪里会给个小丫头,咱们府上自然是给娘的,娘要带谁去就带谁去,沐清溪若是想去,让她只管找她那个狐狸精的娘去”
沐清菀闻言笑得欢畅,想想这可是明华公主的宴会,以前她待在家里看着沐清溪跟着大夫人出入于高门之家,来往的都是高门嫡女,眼高于顶。那些人看到她犹恐避之不及,好像她是地上的一滩烂泥,沾上了就会掉身份似的。可是如今身份颠倒,她是身份高贵的侯府嫡女,沐清溪现在就是地里的一根烂草荐子,谁都该去踩上一脚
那些从前属于沐清溪的,现在都是她沐清菀的,全部都是
明华公主是两代帝王最宠爱的公主,这画南别苑是烈帝当年赐给明华公主的嫁妆之一。别院坐落在城郊南山下,这一片连绵起伏的庄子大多都是皇家宗室所有,其中尤以画南别苑的位置最佳。别院占地极广,内里无论是九曲回廊还是庭院楼宇俱是巧夺天工。庄子里引了曲江水,环绕庭院假山花园而过,自成一景,因此特别得明华公主喜欢。
明华公主虽然是女子,今日宴会请的却不只是女子,而是开了两桌。前院一桌,摆在花园里,由驸马出面招待,后院一桌摆在湖心亭旁,明华公主亲自出席。曲江支流穿前院出后院,正是上游下游之别,故而明华公主便特地巧设心思设计了曲水流觞宴,仿古人兰亭修盛事。
“娘,小舅舅过来了没”明华公主的女儿曹元瑜此刻正缠着母亲。
曹元瑜今年十五岁,性情活泼开朗。
明华公主被女儿缠得头疼,只好道“还没呢,你小舅舅也是大忙人,怕不会提前过来的。你呀乖乖的不许惹事,帮娘招待客人去。”
曹元瑜撅着嘴一脸不情愿,“我才不想去呢,那些人一个个都不安好心,见了我便是一脸笑,底下还不知道在盘算什么呢。”
明华公主无奈,却不忍心苛责女儿。她是当朝公主,又深受皇恩浩荡,便免不了被人奉承逢迎。那些入不了她的眼的便把注意打到了她的女儿身上。曹元瑜之所以这么说也是因为撞破了一个她以为的“好友”在背后道长短,自那以后性子就有些左了,跟谁都不爱交际。
身在皇室,享受了身份带来的荣光,便也不得不承受荣光之后的黑暗。她不忍心强迫女儿,又担心她性子太直,只好从旁劝着,想着等她长大些就好了。
“你呀你,不能因为王家姑娘一人便否定了所有人。你处在这个位置上,自然有无数人想从你这得到好处,你需要的只是去分辨。哪些人有几分真心,哪些人通篇谎话,若是照你这么下去,真是谁都不必见了。”说完见女儿还是撅着嘴,只好唤过嬷嬷,让女儿去散散心。
她知道曹元瑜不喜欢这样的宴会,可是她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名声,更为了施恩。公主不能参政,她的驸马在朝中也非要职,而她的弟弟却是先皇唯一仅剩的皇子。
赵、赵、赵玟都没了,教她怎么能放心的安享公主的荣华富贵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